暮青顺手便将手札递给了元修,道:“这些是奉县知县在任三年间与朝中的来往手札,而与他通信的恰是翰林院掌院学士胡大人。你能够瞧瞧,每一封里都是催银子的,而这本账册里记取的不但是与胡大人的来往银两数量,另有与越州刺史和户曹尚书的。”
只是谁都没想到,元相国竟玩儿了这么标致的一手!
“西北军抚恤银两贪污一案,经查,实是洗钱案!朝廷下拨的银两押运到奉县,奉县知县将银两存入钱庄换成银票,胡文孺拿着银票将银子从钱庄里转走,不过是倒了把手,军中的抚恤银就成了胡文孺的银子,官银就成了私银!而奉县的百姓这三年里没有收到朝廷拨下的一钱银子,这些银子全数被洗成了私银,且胡大人催钱如催命,三年里逼得奉县知县贡献的银两已超越了朝廷下拨的抚恤银两的数量!”
这笔抚恤银子分歧于其他银两,固然世人皆知,上面的人不成能一点儿不贪,但惧于元家之势和西北军之威,想必贪得会比那些赈灾银少些。是以,与此案无关的朝臣直到年前奉县案发才惊奇于朝中竟有人如此胆小,敢贪西北军的银子。但惊奇归惊奇,谁也没想到此案会跟元相国有关――当爹的一边给儿子拨银子,一边将银子转手再倒返来,且收回来的不但是下拨的银子,另有分外的贡献,这……这谁能想到?
百官瞄向元相国,见他沉着脸,惯常的严肃,问暮青道:“这账册你安知真伪?安知不是奉县知县早知有本身难保的一日,早早就做下了这本假账,用以栽赃谗谄?那些手札,你又安知不是寻了擅仿别人笔迹者做下的?”
“这帐本侯爷一时半刻也看不完,不如且看着。”暮青出声时扫了眼百官,百官心神一凛,只见少年负手而立,背衬堂外日光,眸光清寒,语气更寒。
百官吸气,朝廷下拨的赈灾银也好,抚恤银也好,到了朝臣手中,一层层往下拨,不免有中饱私囊的,这事儿在宦海上不希奇,但贪一部分的事见多了,还没见过全都贪了的,更别提超数量贪了。
百官内心格登一声,元相国目光顿沉,胡文孺一口气吸起,忘了出气。
“胡大人如果早知帐本和手札在我手里,天牢里就不会上演杀人灭口的戏码了。”暮青淡道,这话听起来像是她早就获得了这些证据,只不过藏着不说,用心等着有人将奉县知县杀人灭口自招罪过似的。
越州毗邻西北,几近家家有参军边关的儿郎,这些儿郎为国捐躯后,家眷不但拿不到朝廷下拨的抚恤银两,常日还得交纳太重的苛捐,以供县官贡献朝官,百姓的日子究竟有多难?有多少为国捐躯的儿郎,爹娘老无可养,遗孀后代孤弱无助,日日吃糠咽菜以养赃官?
胡文孺顿惊,奉县?!
按说此案应当与他有关,但案子也是他让人查的,如此仿佛应当跟他无关。
朝中下拨抚恤银两有八年了,当年元修在西北一战成名,杀了勒丹大王子突答,回到嘉兰关后向朝廷奏表,为边关阵亡将士请功,并请朝廷下发抚恤银两,当时元相国一口同意了,此事在朝中压根就没有起过争论,自那年起,朝廷年年下发抚恤银两,国库的银子有一半是拨给西北军的赋税抚恤。
她府里就那几小我,自从她在朝中誓期破案,都督府早被人盯上了,去奉县取证据一来一回最将近三日,她府里有没有人三日不在,朝中定然是晓得的,到时她就需求解释是谁替她去奉县取了这些证据的。
“奉县得来的。”暮青看着胡文孺。
79_79301暮青手里的东西――一本账册,一沓手札。
可为何她竟能查出这些东西的下落?
元修也有些迷惑,奉县知县被关进天牢后,她底子就没去见过他,为何会晓得这些藏在那边?
他与她历过存亡,月下喝过水酒,疆场杀过胡人,自是信她做事向来有主张,此时不说自有她的事理,归正给他的证据不会有假,他且看看谁贪了西北军的抚恤银两再说!
到底与他有关,还是无关?
按说,朝廷拨了银两后,上面的知县收到了银子,一则本身中饱私囊一些,二则分一分,拿来贡献各级上官,就算一钱银子都不给百姓,也没有哪个官儿是能把朝廷拨的银分身数贪了的。这胡文孺也是好本领,竟能一口将银子全吃出来!
元相国自到了刑曹大堂,未发一言,现在终究开了口,倒也属人之常情。现在被指有罪的是他的亲信,眼看面对着被儿子思疑的地步,他质疑这几句倒显得临危稳定,好似与此案无关了。
越州刺史不在朝中,户曹尚书却正立在刑曹大堂上,听闻此言神采不比胡文孺都雅。这帐本拿出来时他便心觉不妙,只是心存幸运,想着帐本里一定记得那么详细,或许只是与胡文孺的来往账目也不必然,成果公然是他想得太美了。
恰是以,他没瞥见元修在接过账册时,看暮青的神采有些意味深长。
步惜欢的人自是不能透露的,那就只能让百官觉得这些证据是她在从奉县回都城的路上就偷偷获得的了。
此事她只能让百官如此以为,她若说奉县知县早被换了人,前些日子她去审过,从奉县城外挖了这些证据,那么百官定然会有新的疑问――人被偷换了,关押在那边?谁去奉县取的证据?
在朝中当官的都是人精,要百官信赖胡文孺有这胆量和本领,谁信?他背后之人但是元相国……
账册和手札她毫不是在奉县回都城的途中获得的!
元修尚在拆信看信,他看得颇快,每看一封,昂首望胡文孺一眼,那眼神比西北的风刀还割人。三年的手札,足有二三十封,元修用了些时候才看完,他将账册接过来时,胡文孺已不敢看元修的神采。
暮青却不说此事,仿佛早就晓得会被如此质疑,她从身上拿出了一沓银票,道:“如果相国大人说账册是假的,那么胡大人从盛京昌隆钱庄取出的银票呢?总数对得上,账册你还能说有假?”。
也就只要元相国能让上面的人将吃出来的银子再吐出来,且更加送返来。
“哪来的?”元修目光一凝,问道。
“你瞧瞧这帐本有多厚就晓得所记有多细了,朝中每年拨了多少抚恤银两,奉县给上封越州刺史和户曹贡献了多少,胡大人催要了多少,笔笔皆在!”暮青翻着账册,却不交给林孟,也不给百官传开,明显是防备着有人破坏证物,她只把这些证据交给了元修。
此事事关西北军,这些证据如此详确,她若早就获得了,不成能不拿给他看。是以,她只能够是比来才获得的这些证据!
暮青早知方才的话能瞒得住百官,却瞒不住元修,她也没筹算瞒,只是此时不是明说的时候,她望向元修,两人的目光一撞,他眸底的迷惑和她眸底的安然相遇,令他一怔,随即低头,看帐本!
奉县的账册和手札确切是未烧毁,可不是没找到吗?此事早有人回禀,说是当日奉县知县被撤职查办,御林卫当即便抄了县衙,可只抄出十万两银票,未见账册和手札。奉县知县定是将这两样要紧之物藏了起来,人被关押进天牢后,他曾亲身去问过,可他拒不开口,恰是是以,他起了杀心。此案由那活阎王在查,大刑逼供自不成能,他只好将其灭口,人一死,账册和手札的下落就永成奥妙,谁也别想晓得!
那帐本里所记果然如暮青所言,一笔一笔,皆是细账,越看元修的面色越沉,大堂里静得落针可闻,帐本一页页翻过,那泛黄的纸页如一把把锈迹斑斑的老刀,不知割着谁的心。
元相国老谋深算,这事儿还真像是他的手笔,连儿子都操纵,借子为军请银抚恤之机,神不知鬼不觉地就将国库的银子转到了元家,不但瞒过了百官,还在军中捞了个贤相之名。
但是让人不解的是,既然此案是元相国的手笔,他为何要让人查?
朝廷每年拨给奉县的抚恤银两都进了胡文孺的口袋,特别是客岁,奉县知县贡献给胡文孺的银子乃至超越了朝中拨下的抚恤银两数量!而奉县知县贡献给越州刺史和户曹的银子都在抚恤银两的数量以外,可见奉县百姓这些年向官府交纳的苛捐之重!
账册和手札在暮青手中,离胡文孺有些远,他瞧不清账册和信封上的字,亦不知她拿的是哪家府上的账册和手札。案发后,他已传书江北各地,命他的弟子将与西北军抚恤银两有关的账册和手札全数烧掉,为防有人留暗手,他特地派了小厮前去江北各地,查察账册与手札,亲眼看着他们烧掉的,此事府中小厮早已返来复命,为何还会有账册和手札落入她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