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当时真在后院?不说实话小爷一剑挑了你们!”季延正有怒无处宣泄,闻声部下人扯谎,一怒之下便踹了那答话的保护。
长剑龙吟,鸣音回旋,直冲屋梁,剑光赛雪寒人眼。
季延刷一声把剑拔了出来,拔出来后才反应过来竟听了暮青的话,顿觉难堪,挑人也不是,不挑也不是。
季延是镇国公府的小公爷,夜里安息之事他们都晓得,京中士族后辈本就娇惯,镇国公给他谋了这媾和使团保护长之职,就是想在使团回朝后论功行赏,好把他那卫将军之职再升一升。他本人这趟出来也多数是感觉边关好玩,一起以保护长的身份游山玩水来的。归正有真正的保护军在,谁也没真希冀季延保护使节团的安危,但那里晓得甚么样的武将带甚么样的兵,这些保护竟然也躲懒!
“就算风大,你们都没闻声声响,那你来奉告我,换一班岗要多少时候?你晓得凶手把人扔下来后,在后院干了甚么事吗?他把人从后窗拖到树下,面朝西北摆成跪伏的姿式,还堆了一只雪人。”
暮青看了眼刘淮等人,歹意隧道:“嗯,他是说了实话,但是没都说。昨夜醉酒睡着了的恐怕不止他们,另有跟他们换岗的那些。不然尸身如何会在天明时分才被发明?”
元修心中一团乱麻,暮青声音传来时才将他的思路拉了返来。
家中多少休,圣上是否会放过元家?
“季延。”这时,步惜欢懒惰开了口,他没昂首,只用心烤着火,那炭丝银红,将男人清俊苗条的手指镀一层暖粉,那手指却在翻覆时隐有明光夺人,“你也老迈不小了,镇国公府一脉单传,指着你灿烂门楣,你这不知轻重的性子也该收收了,别成日跟个孩子似的,论慎重还不如你那小妹。”
季延却闹了个红脸,道:“伯仲叔季之季!连绵后嗣之延!”
“安息。”那青年将领拢着袖,明知圣驾在此,这般玩忽职守之事竟还是敢答,骄易之态令暮青皱眉。
“甚么?”刘淮等人哗然。
暮青却没答,只回身下了楼,“先让我把疑点审明白再说。”
“嗯,既如此,你这媾和使团保护长之职且先领着,回朝后那左龙武卫卫将军之职就暂卸了,在家中思过,养养性子再说吧。”步惜欢就着火盆搓了搓手,漫不经心道。
元修目如深渊,心中凛然,在边关这些日子,他已见地了圣上三言两语拨动乾坤之能,此人绝非等闲之辈,家中欲谋天下江山,他怎会坐以待毙拱手相让?
季延眉头暗皱,但想起小妹之事,毕竟还是牙一咬,道:“臣……遵旨谢恩!”
“你对凶手有何观点?”元修问暮青。
“纪严?军纪严明,名字是不错,只是这般视军纪为儿戏,不如改叫纪松。”暮青对季延的身份毫不惊奇,圣驾在此,玩忽职守还敢说得这般轻巧的人,必然家世不俗。
“昨夜丑时,你在那边?”
“嗯,我也感觉是风大。”暮青俄然点头,那保护刚松了口气,便听她道,“风大把你的脑筋都吹成一团浆糊了,扯谎都如此低劣。”
此话似有深意,季延只觉得他说的是两国媾和之事,懒得与他辩,转头看向暮青,不依不饶。
季延拉长着脸看了暮青一眼,这回没再多言,挑帘便出了大堂,半晌后带了十人出去,道:“这些人就是。”
步惜欢早撂了茶盏,歪在椅子里看戏,金盆炭丝银红,他漫不经心伸手烤火,似没闻声这话。
只听她问季延道:“昨夜丑时,值守堆栈后院的是哪些人?”
此案线索多,疑点也多。
那女人母狼似的,草原那夜不知杀了多少狄部懦夫,连他都在她手上吃过数次亏,就凭那剑都握不稳的三脚猫工夫,跟她决斗?的确不知死活!他的弯刀在入堆栈时解了,即便佩带在身,这等蠢货他都懒得拔刀。
圣上这番话看似是君臣之间闲谈家常,实则捏了季延的命门把柄。这季延幼年时便纨绔浮滑,能叫他听一言便变色,圣上也是妙手腕!
他此次回朝本是为了劝朝中主战剿灭五胡,现在看来,家中所谋之事也必必要劝了。
“是。”季延低着头,起家时将剑拾起入了鞘。
暮青冷然一笑,“如此不成人,何谈后嗣?”
“李大人之事,臣忽视值守,甘心领罚!”季延又道。
呼延昊一笑,目光狠嗜,牙齿森白,“很快就会与本王有关了。”
那十人不敢有违,只是昂首时并不敢真与暮青对视,大家眼神有些闪躲。
其他人闻言也都跟着点头。
明天夜里,堆栈里底子就无人值守?
不过三两句话,不但让季延不敢再闹,还顺道卸了季延之职。左龙武卫的卫将军是何职?戍卫京畿的肥差,盛京不知多少人盯着,此职一空,可想而知回朝后,京中那些门阀世家会因争抢此职生出多少乱子来。
“没有?一小我就算割了头去也有百来斤重,从二楼抛下,那么大的声响你们竟没听到?”
季延愤怒昂首,脑门青筋直跳,“此乃我大兴人之间的事,与狄王何干?”
“本将在此,不知英睿将军有何事问?”刘淮等朝官身后出来一名青年将领,白面粉唇,比起西北军中的男人,此人一身娇贵公子气。
“……”
“起吧。”步惜欢懒洋洋将手收了返来,意态微倦,不再提此事,“你既对李本有愧,凶手之事该当尽些心,英睿问,你便答,早些叫凶手伏法才好。”
“没、没有……”
“咳!”元修咳了声,季延是他儿时玩伴,多年未见。镇国公府一脉单传,此人儿时便娇惯得紧,这回在媾和使团的保护军中见到他,他还觉得他在军中,那身娇惯之气能改改,没想到还是这般,竟玩忽职守误了朝中二品大员的性命!这般儿戏,他本气恼,被暮青这一搅,反倒气不起来了。
家中若不干休,他又该如何做?
一场闹剧便这么畴昔了,事情又说回案子上,元修却深看了步惜欢一眼。
朝中媾和使团到边关,保护军附属龙武卫,乃京中直属,分摆布两卫戍卫盛京。京中繁华安闲已久,军中将领多是士族公子,暮青一见此人,心中迷惑便了然些,但该问的还是要问。
夏季夜寒,换岗多是一个时候一岗。昨夜若真有人换岗,尸身早就被发明了。
暮青将这些保护的神态看在眼里,问:“昨夜丑时,你们在后院?”
刘淮等人瞠目互望,只觉后背俄然之间就冒起了一层盗汗。
“换岗?”暮青挑眉,“那你们换岗时可闻声了甚么声音?”
“呃……”那十人支支吾吾,半晌才有人点头,“在、在……”
那保护神采煞白如纸。
那保护却被那剑吟之声惊着,哆颤抖嗦说了实话,“将军饶命!末将、末将们……见昨夜雪大天寒,便、便躲在堆栈厨房里喝酒,厥后……厥后喝醉睡、睡着了。”
“嗯。”步惜欢淡淡应了声,不知喜怒。
他虽多年未回京,但晓得镇国公府一脉单传,季延有个小妹,珍惜如命,他出京时才五岁,本年应是刚及笄。以镇国公府的家世,求亲之人应是很多,圣上这些年多有荒唐传闻,当年虐杀宫妃之事更是天下皆知,本日当着季延的面儿提起他小妹来,季延怎会不忧?京中现在只怕没人愿将女儿送入宫中。
当初在大将军府她拼骨验尸,马上便知凶手是谁,本日之案是否也已心中稀有?
“你们换岗的时候真够长的,还不筹算说实话!”暮青俄然厉喝一声,转头对季延道,“我感觉这个时候,你的剑能够拔。”
季延忽视值守,有错在先,又君前失礼,挑衅有功之臣在后,步惜欢却一句未提,所言颇似君臣之间谈聊家常,却叫季延一下变了神采。方才那骄易之态忽改,白着脸跪了下来,道:“陛下说的是,臣知错!”
柴刀、针线、血字、旧军靴皆是凶手留下的线索,现在线索已明,她要审审疑点。
“决斗?”呼延昊在二楼凭栏下望,左耳鹰环闪着寒光,嘲笑一声,“不知死活。”
只是要如何劝?劝过以后又如何?
元修却沉声斥道:“朝中命你季延为媾和使团保护长,你夜里不思值守之事,竟去安息?如此何必出京,留在京中过你那镇国公府小公爷的舒坦日子就是!”
暮青看向那十人,见个个低着头,便道:“都抬开端来。”
“元大哥你别拦我,我要跟她决斗!”季延手中剑落地,人却直往前钻。
那保护闻言,这才晓得人是从后窗被抛下的,顿时神采惨白,但还是不想承认,抵赖道:“呃……许是昨夜风大!”
那十人忙都跪了下来,那挨了一脚的保护捂着肚子,额上盗汗涔涔,支吾道:“不、不在,当时……换、换岗!”
暮青来到人头桌旁,问:“朝中媾和使团的保护长安在?”
“你想宰谁!”元修一按季延的肩,不过两分掌力,那剑啪一声便落了地。
这些人方才在外头,并未闻声暮青对李本灭亡时候的推断,这一答话,大堂里的人都知是在扯谎。这堆栈后院很小,李本被割头后,尸身被从后窗抛到后院,这些保护若当时在后院值守,为何没瞥见?
“你!你你你……”季延自小娇惯,从未被人苛责过,乍一闻此话气得指着暮青,指尖直颤,颤了几颤,忽一拔腰间佩剑,“小爷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