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来一去，一个魅惑恶棍，一个冷酷无情。
她女扮男装参军入朝，犯的但是祸乱朝纲的凌迟重罪。如果元家很欢畅抓到了她的小辫子，恨不得顿时将她定罪正法，那么现在就应当有龙武卫奉朝令前来缉捕她了，而非寻借口将她传进相府奥妙验身。
月杀抱臂跟从在后，闻言点头，这女人何时能荏弱些？这时候了还不忘查案！
半晌，她回身便往王府里走。
那捕快出去后见花厅表里只要暮青和月杀在，便抱拳见礼，“见过都督。”
他们想到一块儿去了。
“不成，你们暗中安插多年，大事将近，不成节外生枝。我有一法可试，但需问大哥要一味药。”
暮青看向月杀，月杀抱胸而立，不发一言。
“危？”暮青嘲笑了声，“存亡之关都走过，何况这回死不了？”
暮青没理他，而是问无影：“我问你，你对我的事晓得多少？”
他刚戴上面具，整好衣衫，杨氏便引着相府的人来了。
暮青也坐了下来，脸上面无神采，嘴里义正辞严，“陛下想见微臣，传旨要微臣明日上朝就是了。再说了，微臣已接了相令，本就筹算明日早朝进宫陛见，禀奏练兵诸事的。”
“你是说相府的人会硬来？错！”暮青道，“既是奥妙验身，元广毫不会闹出大动静来。我是武将，元广晓得我战过马匪杀过胡人，绝非几个侍卫就能制得服的，为防打斗动静太大，闹得人尽皆知，他不会动武。他传我去相府借的是扣问案子的由头，是以我到了相府以后最有能够被请到花厅用茶，茶里必然下了药，喝茶闲谈之时，他很有能够随口问几句案情，无影若答不出，亦或答得不像，会如何？”
“王美人？”范通连续荐了七八人，见步惜欢就是提不起兴趣，不由耷拉着眼皮子道，“圣上就是喜新厌旧了。”
“恐怕不能，出了些事。”暮青说话时将密信拿出来递给了巫瑾。
无影怔愣无言，他第一次见夫人，听其别人说，主子上个月和夫人拜堂成了亲，他还一向猎奇夫人是如何的女子，竟能让主子如此倾慕。本日一见，总算明白些了，凭几句话就能将元家之举推断至此，怪不得说夫人断案如神。
月杀说不出话来了。
五千奉上！
一屋子寺人宫娥吃紧忙忙跟了出来，听范通唱报一声摆驾，圣驾便仓促走了。走在最后的一个小寺人回身看了眼院子里的小厮，一个小厮抬开端来，两人目光对上，顿时读懂了。
无影背对着花厅，待杨氏走后，对暮青道：“都督请去后园一避，此处交给部属。”
“都督一起所识之人、所历之事，部属都熟记于心。”
“朕今儿没表情听他咋咋呼呼。”
“无趣得紧。”步惜欢懒懒道，“成日听曲儿听琴，了无新意。”
“那如果问你查案之事呢？”
月杀却道：“元广不会真问案子，他把你传到相府就是为了验身的。”
陶伯道：“迩来城中连发大案，相爷听闻都督回城以后在助盛京府查案，故而派小的来传都督去趟相府，问问案情。”
“你传信盛京府，要他们立即去查外城的一家名叫和春堂的药铺，并查一查与和春堂来往的镖局里可有身患隐疾之人。”暮青边走边叮咛月杀。
这封密信里，元家的态度很较着――掩人耳目，奥妙行事！
宫娥寺人们闻言身子伏得更低，却听步惜欢哼笑了一声，“朕就是喜新厌旧，也得有新人可喜才是。”
“且看元家还能玩出甚么花腔来。”她回绝去相府，元家必有后招。
“也是。”步惜欢看似认同，却兴味一笑，下了榻来，懒意尽去，“她不来，朕去！”
“陛下深夜前来微臣府里，所为何事？”少年声音冷寒，隐含怒意。
自从圣上传召男妃回京，外务总管府就成了圣驾在宫外召侍之地，美色歌乐，夜夜不断。
“要不，老奴传李美人来？他擅舞剑。”范通摸索着问。
圣驾一行寺人宫女百人，御林卫千人，到了都督府后，侍卫围府，寺人宫女随驾入府，常日里冷冷僻清的都督府顿时人满为患。
暮青被这思春的眼神看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莫名其妙的就想到了昨夜做的阿谁梦，看着他的神态，听着他的情话，她真不信赖他是雏儿！
“冷的朕也不嫌弃。”
屋里，听琴之人懒倚榻间，红裳半敞，眉宇间融着抹倦意，懒得眼皮子都不想抬。
“自从爱卿去城外练兵，你我君臣便未见过了，朕有些驰念，故来瞧瞧。”此话含混，说此话之人却看着面前少年，目光含斥，亦含无法，说话间便坐下了。
无影顿时不那么胸有成竹了，他是主子替夫人所选的替子，夫人这一起的详报他都看过且熟记于心，但夫人的验尸查案之能却不是他学得来的，是以元相国若问起案子，他还真答不出，勉强答出，也一定能像。
*
暮青一见那人的脸，顿时怔住！只见捕快粗眉细眼，面色蜡黄，貌不惊人，却与她易容后的面貌惊人得类似！再细一打量，这捕快连身量胖瘦都跟她很像！
陶伯看了眼捕快，捕快不敢昂首，只不住地冲他点头哈腰。
陶伯的笑容僵了僵。
“滚归去！没瞧见盛京府的捕快在此？想快些抓到凶手就别拿闲事华侈我的时候！”暮青毫不客气。
“部属的脸是真的，都督的面具是魏公子按部属的面貌做的。”无影道。
“内室之乐的扫兴之药。”
元家早有杀她之心，却非此时，此时海军尚未练成，她另有效。且自古没有女子为官之事，她却披甲入朝当殿受封，堂而皇之地成了朝中三品武官，五万海军的都督，此事鼓吹出去，打的是朝廷的脸面。
无影道：“部属是都督参军西北时便被主子遴选出来的，当时主子就已防着本日。部属本日前来是为传主子之命，望都督去后园暂避，相府来人后，部属自会随他们前去。”
――急报宫里！
陶伯嘴角抽了抽，不知如何答，只带着人走了。
“把面具戴上。”暮青却俄然道。
江北海军都督已歇下了，圣驾到了府外才有宫人传报，府里人根本来不及迎驾，待英睿都督起家穿大将袍，圣驾已到了后园阁楼外了。
暮青看向他，“那我问你，验身之前会产生何事？”
屋里静无声气，唯有范通敢言，“陛下感觉无趣了？”
“验身之前？”月杀眉头皱得死紧，没听懂，“何意？”
“他那几下子，朕看了几十遍了！”
“你的脸……”好久以后，暮青的目光落在无影的眉眼上。
替子？
“此事只能另想体例。”暮青道。
“详到何种程度？”
暮青正喝茶，见其礼节不像公门中人，神采敛起时，那人已劈面摘了面具。
“此事你有应对之法？”没有就找主子救她，身为女子，偶尔荏弱些，依托一下男人又不丢人！
范通半晌没接话，仿佛很无语，但看圣上的兴趣，这差事不办又不可，因而只得道：“您如果真瞧上了，老奴就去传召。不过，那人的脾气……可一定能来。”
待杨氏来回禀说人都送出了府去以后，月杀才问：“你在想甚么？”
没错，他在相府如果露了马脚，按门规只要一死。但是此事分歧，即便他死了，尸身也会留在相府，一旦元家发明他的脸是真的，就会晓得夫人的脸是假的。不但如此，他们还会猜出夫人背后有人，此人是谁，他又是谁的权势，想必对元家来讲必然不难猜。
他的字在她的字前面，一者萧洒飞扬风骨卓绝，一者藏锋敛颖乾坤凛然，二字合为一词，步惜欢瞧着那词，又瞧着暮青，笑吟吟无声道：“娘子与为夫真有默契。”
密信上说，安平侯的侄女沈问玉奉懿旨入宫觐见元敏，向元敏透露了思疑她是女儿身的猜想，元敏急召元广进宫，商定午后借扣问案子之由传她到相府奥妙验身。
“戴上！”暮青冷声喝道，她未说启事，但气势凌厉，无影只得从命。
巫瑾接来一看，目光淡凉了下来，将密信往桌上一放，抬眸时笑容暖若东风，“莫怕，此事交给我们。”
*
“何药？”
“送客！”
有些情意，不是唯独他有。
寺人宫女们在阁楼底下守着，范通抱着拂尘守在阁楼门口，圣上自行上了楼去。
“无影替我去相府，在相府的人眼里，他就是我。我是何脾气？我会乖乖的让他们验身？”
昨晚磨到现在没睡，眼都熬成兔子了。
但是，阁楼里，两杯冷茶之间却放了只玉瓶，那玉瓶是暮青从怀里拿出来的，步惜欢怔愣时，见她蘸着茶水在桌上写了个字：“春。”
夜深更静，轩窗未启，阁楼里的声音却听得清楚。
暮青沉默着，心莫名揪着，似被一双手揉成一团，滋味尚将来得及细品，杨氏便仓促来了花厅。
*
不出暮青所料，一个时候后，相府的人去而复返，带回了一道相令――传她明日上朝回禀练兵之事。
琴声忽止！
倒是沈问玉让她很不测，她晓得她聪明过人，但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就猜出她的身份！
“您饶了老奴吧，朝中会验尸的那人虽是能人，可那模样您也瞧不上。”
无影和月杀都一愣。
陶伯赔着笑容，岂料暮青听后将茶盏往桌上一放，冷声道：“想问案情去问盛京府，我既要练兵，回城两日还要查案，现在连回禀案情的事都归我了，我看起来很闲？”
步惜欢瞧了他一会儿，还真笑了，“别说，这验尸的还算新奇。”
暮青将人传进了府中，在花厅见客。
兔子君坏笑，想不想看上面，撒票！
------题外话------
午膳备在偏厅里，暮青随巫瑾用过午膳后，两人在偏厅用茶，巫瑾问：“盛京府的动静还没来，可需在大哥这儿午憩？”
暮青接了相令，嘲笑一声，要她上朝是假，上朝以后将她留在宫中验明正身是真。
主子都安排好了，让无影替她去验身就是了，她这是演哪出？
暮青看完密信，袖口一垂，将那密信遮了。
月杀这才懂了暮青的意义，他嘲笑一声，“恐怕这由不得你，相府必然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由不得你不验。”
天刚二更，歌浓酒兴，琴音绝妙。那琴音不知出自哪位公子之手，拨弦三弄，月朔听如拨落叶层层，再一听如见秋色九重，仙音重重，似至瑶池，惹人上青霄。
月杀扬了扬眉，“临危稳定？”
暮青却久未言语，为那一句“参军西北时”。
宫人们在阁楼底下一字一句听得逼真，很多人提着气，只觉这英睿都督真乃狂人。
步惜欢笑了笑，眸光勾人，声也醉人，“朕都说了，朕思念爱卿了，莫非爱卿不思念朕？”
“爱卿真无情，朕既来了，陪朕浅饮几杯如何？”
屋里的寺人宫娥仓猝跪下，操琴之人起家出来，伏地而跪。
暮青再不知该说甚么，内心仿佛堵了一团不着名的情感，恍忽间回到她参军那夜。那夜，山林清幽，月溪洁白，男人一袭红袍在溪边来了又去，次日傍晚为她送来的面具，便是说从那日起，步惜欢就已为她计之深远了。
范通抱着拂尘无动于衷，“您可真是难为老奴了，新人的才艺也不过是这些，舞剑唱曲的、作画作诗的，老奴还能找个验尸的来不成？”
他猜得出她想做甚么，是以更感觉顾恤疼痛，亦更欢乐。疼的是彻夜若能唬得住宫里，她的名声也别想要了，欢乐的是这一腔倾慕相护的真情毕竟不是他单独支出。
不管元家看重海军还是看重朝廷的脸面，此事都不会大张旗鼓，哪怕验出她是女子，顶多也只是以此事为把柄，迫使她为元家所用罢了，是以她暂无性命之忧。
但此法可不成用，她也说不好，约莫……有些损。
“部属无影，是都督的替子。”
天近晌午，富强的乌竹遮了头顶的日光，竹影罩人。暮青垂眸肃立，神采不明，唯见轻风里竹影浅动，在那粗眉细眼的容颜上轻拂而过，细碎的日光在眉宇间一晃，雪寒如刀光。
无影道：“甚详。”
房门一开，外务总管府在外奉侍的小厮们纷繁跪倒，只见一人施施然走了出去，含笑的声音随风传来，“把那怀恩散带上。”
“你……”
“无热茶！”
步惜欢低声笑了起来，也从怀里拿了瓶药出来，学着暮青蘸着茶水在桌上写下一字：“药。”
“禀都督，相府来了人，说要面见都督。”
“嗯？”步惜欢抬眼，喜怒难测。
步惜欢老是如此，为她不吝冒此大险，可她不想让他冒险。
范通眼观鼻鼻观心，闭嘴不言了。
暮青催促月杀速去盛京府传话，随后便进了王府。她回到王府花厅时面色如常，药粉之事问出了端倪，巫瑾也不留周院判在王府用膳，命小童将一方雕花木盒给了周院判，周院判翻开一看，眉开眼笑地走了。
“赵美人惯会逗乐子。”
说话时，无影便要宽衣，那身捕快衣袍下仿佛是身将袍。
“有。”
暮青坐在上首，手里端着茶盏，冷酷地问：“相国大人有何要事？”
步惜欢笑了声，“朕看那些模样好的还真看腻了，偶尔看个边幅平平的，也算新奇。”
“小人陶伯，是相府的管家，奉相爷之命传都督去趟相府。”陶伯带了几个小厮前来，小厮候在外头，他进了花厅便笑着传话。
“无趣。”他淡淡出声，掌心一翻，玉盏翻落，啪的碎成了两半。
暮青从瑾王府里出来时，月杀恰好从盛京府里返来，两人策马直奔都督府，一起上暮青尽量不去想巫瑾的神采，回府时已是午后，相府还没派人来传她前去问事，盛京府里便先来了个捕快，说来回禀查案之事。
来人是位老者，暮青有些印象，模糊记得刚到城外虎帐那日，相府里有位管家去见过元修，这老者就是相府的管家。
这时，忽闻阁楼上传来倒水声，水声落下，传来茶壶重重放在桌上的声音，不必去听说话声，宫人们就仿佛能猜到此声之意――从速喝，喝完了滚！
“陛下恕罪，微臣府里无酒！”
“那陪朕品茶也可。”
“都督……”
他自去开了房门，笑道：“摆驾江北海军都督府！”
明显是她让他来的，害他演了出戏才过来，现在还得演。
暮青命令送客，月杀冷酷地走出来请人，陶伯一看便知这趟请不到人了，只好告别归去复命，临走时闻声暮青在他身后补了一句，“你归去问问相国大人，如此用人，给我发几份俸禄？”
“陛下既然来了，也瞥见微臣了，想必也能够回宫了，微臣送陛下！”暮青瞪了步惜欢一眼，嘴里说着送，却坐着不起。
“传信给你家主子。”暮青回身看向月杀，“让他彻夜来都督府，光亮正大地来！”
“那你想如何？”月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