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夫穷鄙之社也,叩盆拊瓴,相和而歌,自发得乐矣。尝试为之击建鼓,撞巨钟,乃性仍仍然,知其盆瓴之足羞也。藏《诗》、《书》。修文学,而不知至论之旨,则拊盆叩瓴之徒也。夫以天下为者,学之建鼓矣。尊势厚利,人之所贪也;使之左据天下图,而右手刎其喉,愚夫不为。由此观之,生尊于天下也。贤人食足以接气,衣足以盖形,适情不求余。无天下不亏其性,有天下不羡其和。

夫悲乐者,德之邪也;而喜怒者,道之过也;好憎者,心之暴也。故曰:其生也,天行;其死也,物化。静则与阴俱闭,动则与阳俱开。精力淡然无极,不与物散,而天下自服。故心者,形之主也;而神者,心之宝也。形劳而不休则蹶,精用而不已则竭。是故贤人贵而尊之,不敢越也。夫有夏后氏之璜者,匣匮而藏之,宝之至也。夫精力之可宝也,非直夏后氏之璜也。是故贤人以无应有,必究其理;以虚受实,必穷其节;恬愉虚静,以终其命。是故无所甚疏,而无所甚亲。

有精而不使,有神而不可。契大浑之朴,而立至清当中。是故其寝不梦,其智不萌,其魄不抑,其魂不腾。反覆终始,不知其端绪。甘暝太宵之宅,而觉视于昭昭之宇,歇息于无勉强之隅,而游敖于无形埒之野。居而无容,处而无所,其动无形,其静无体,存而若亡,生而若死,出入无间,役使鬼神。沦于不测,入于无间,以分歧形相嬗也,终始若环,莫得其伦。此精力之以是能登假于道也。是故真人之所游。若吹呼吸,吐故内新,熊经鸟伸,凫浴螂绩撸鸱视虎顾,是养形之人也,不以滑心。使神滔荡而不失其充,日夜无伤而与物为春,则是合而生时于心也。

天静以清,地定以宁,万物失之者死,法之者生。夫静漠者,神明之宅也;虚无者,道之所居也。是故或求之于外者,失之于内;有守之于内者,失之于外。譬犹本与末也,从本引之,千枝万叶,莫不随也。

且人有戒形而无损于心,有缀宅而无耗精。夫癞者趋稳定,狂者形不亏,神将有所远徙,孰暇知其所为!故形有摩而神何尝化者,以不化应化,千变万扌酰而未始有极。化者,复归于无形也;不化者,与六合俱生也。夫木之死也,青青去之也。夫使木生者岂木也?犹充形者之非形也。故生生者何尝死也,其所生则死矣;化物者何尝化也,其所化则化矣。轻天下,则神无累矣;细万物,则心不惑矣;齐死生,则志不慑矣;同窜改,则明不眩矣。世人觉得虚言,吾将举类而实之。

夫至人倚不拔之柱,行不关之途,禀不竭之府,学不死之师。无往而不遂,无至而不通。生不敷以挂志,死不敷以幽神,屈伸俯仰,抱命而委宛。祸福短长,千变万纟酰孰足以患心!若此人者,抱素守精,蝉蜕蛇解,游于太清,轻举独往,俄然入冥。凤凰不能与之俪,而况斥搴酰∈莆痪袈唬何足以概志也!晏子与崔杼盟,临死地而不易其义。殖、华将战而死,莒君厚赂而止之,不改其行。故晏子可迫以仁,而不成劫以兵;殖、华可止以义,而不成县以利。君子义死,而不成以繁华留也;义为,而不成以灭亡恐也。彼则直为义耳,而尚犹不拘于物,又况有为者矣! 中国古籍全录

尧不以有天下为贵,故授舜。公子札不以有国为尊,故让位。子罕不以玉为富,故不受宝。务光不以生害义,故自投于渊。由此观之,至贵不待爵,至富不待财。天下至大矣,而以与佗人;身嫡亲矣。而弃之渊;外此,其他无足利矣。

夫造化者既以我为坯矣,将无所违之矣。吾安知夫刺灸而欲生者之非惑也?又安知夫绞经而求死者之非福也?或者生乃徭役也,而死乃歇息也?天下茫茫,孰知之哉?其生我也不强求已,杀我也不强求止。欲生而不事,憎死而不辞,贱之而弗憎,贵之而弗喜,随其资质而安之不极。吾生也有七尺之形,吾死也有一棺之土。吾生之比于无形之类,犹吾死之沦于无形当中也。但是吾生也物不以益众,吾死也土不以加厚,吾又安知所喜憎短长其间者乎?夫造化者之攫援物也,譬犹陶人之埏埴也,其取之地罢了为盆盎也,与其未离于地也无以异,其已成器而破裂漫澜而复归其故也,与其为盆盎亦无以异矣。夫临江之乡,居人打水以浸其园,江水弗憎也;苦ㄜ之家,决ㄜ而注之江,ㄜ水弗乐也。是故其在江也,无以异其浸园也;其在ㄜ也,亦无以异其在江也。是故贤人因时以安其位,当世而乐其业。

夫使天下畏刑而不敢盗,岂若能使无有盗心哉!越人得髯蛇,觉得上肴,中国得之而弃之无用。故知其无所用,贪者能辞之;不知其无所用,廉者不能让也。夫人主之以是残亡其国度,损弃其社稷,身故于人手,为天下笑,何尝非为非欲也。

夫岂为贫富肥癯哉!故儒者非能令人弗欲,而能止之;非能令人勿乐,而能禁之。

人之以是乐为人主者,以其穷耳目之欲,而适躬体之便也。今高台层榭,人之所丽也;而尧朴桷不斫,素题不开。珍怪奇特,人之所美也;而尧粝粢之饭,藜藿之羹。文绣狐白,人之所好也;而尧布衣掩形,鹿裘御寒。养性之具不加厚,而增之以任重之忧。故举天下而传之于舜,若解重负然。非直推让,诚无觉得也。

自无庶有,自有庶无,终始无端,莫知其所萌,非通于外内,孰能无好憎?无外以外,至大也;无内以内,至贵也;能知大贵,何往而不遂!衰世凑学,不知原心反本,直砥砺其性,矫拂其情,以与世交。故目虽欲之,禁之以度;心虽乐之,节之以礼。趋翔周旋,诎节卑拜,肉凝而不食,酒澄而不饮,外束其形,内总其德,钳阴阳之和,而迫性命之情,故毕生为悲人。达至道者则不然,理情性,治心术,养以和,持以适,乐道而忘贱,安德而忘贫。性有不欲,无欲而不得;心有不乐,无乐而不为。益无情者不以累德,而便性者不以滑和。故纵体肆意,而度制可觉得天下仪。

故射者非矢不中也,学射者不治矢也;御者非辔不可,学御者不为辔也。知夏季之Ψ、夏季之裘无用于己,则万物之变成灰尘矣。故以汤止沸,沸乃不止,诚知其本,则去火罢了矣。(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抱德炀和,以顺于天。与道为际,与德为邻,不为福始,不为祸先,灵魂处其宅,而精力守其根,死生无变于己,故曰至神。所谓真人者也,性合于道也。故有而若无,实而若虚;处其一不知其二,治其内不识其外。明白太素,有为复朴,体本抱神,以游于六合之樊。芒然仿佯于尘垢以外,而消摇于无事之业。浩浩大荡乎,机器之巧弗载于心。是故死生亦大矣,而不为变。虽六合覆育,亦不与之扌醣б印I蠛跷掼Γ而不与物糅;见事之乱,而能守其宗。若然者。正肝胆,遗耳目,心志专于内,通达耦于一。居不知所为,行不知所之,浑但是往逯但是来,形若槁木,心若死灰。忘其五藏。【ㄨ】损其形骸,不学而知,不视而见,不为而成,不治而辩,感而应,迫而动,不得已而往,如光之耀,如景之放。以道为纟川,有待而然。抱其太清之本,而无所容与,而物无能营。廓惝而虚,清靖而无思虑。

夫仇由贪大钟之赂而亡其国,虞君利垂棘之璧而禽其身,献公艳骊姬之美而乱四世,桓公甘易牙之和而不以时葬,胡王淫歌女之娱而亡上地。使此五君者适情辞余,以己为度,不随物而动,岂有此大患哉!

今夫儒者不本其以是欲,而禁其所欲;不原其以是乐,而闭其所乐。是犹决江河之源,而障之以手也。夫牧民者,犹畜禽兽也,不塞其囿垣,使有野心,系绊其足,以禁其动,而欲修生寿终,岂可得乎!夫颜回、季路、子夏、冉伯牛,孔子之通学也,然颜渊夭死,季路菹于卫,子夏失明,冉伯牛为厉。此皆迫性拂情,而不得其和也。故子夏见曾子,一癯一肥。曾子问其故,曰:“出见繁华之乐而欲之,入见先王之道又说之。二者心战,故癯;先王之道胜,故肥。”推其志,非能贪繁华之位,不便侈糜之乐,直宜迫性闭欲,以义自防也。虽情心郁殪,形性屈竭,犹不得已自强也。故莫能终其天年。

大泽焚而不能热,河、汉涸而不能寒也。大雷毁山而不能惊也,大风晦日而不能伤也。是故视珍宝珠玉,犹石砾也;视至尊穷宠,犹行客也;视毛嫱、西施,犹《其页》丑也。以死生为一化。以万物为一方,同精于太清之本,而游于忽区之?9。

有天下,无天下,一实也。今赣人敖仓。予人河水,饥而餐之,渴而饮之,其入腹者不过箪食瓢浆,则身饱而敖仓不为之减也。腹满而河水不为之竭也。有之不加饱,无之不为之饥。与守其{}{屯}、有其井,一实也。人大怒破阴,大喜坠阳,大忧内崩,大怖生狂。除秽去累,莫若未始出其宗,乃为大通。清目而不以视,静耳而不以听,钳口而不以言,委心而不以虑。弃聪明而反太素,休精力而弃知故,觉而若昧,以生而若死,终则反本未生之时,而与化为一体。死之与生,一体也。

夫精力者,所受于天也;而形体者,所禀于地也。故曰:平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背阴而抱阳,冲气觉得和。故曰:一月而膏,仲春而失,三月而胎,四月而肌,蒲月而筋,六月而骨,七月而成,八月而动,玄月而躁,十月而生。形体以成,五脏乃形。是故肺主目,肾主鼻,胆主口,肝主耳,外为表而内为里,开闭张歙,各有经纪。故头之圆也象天,足之方也象地。天有四时、五行、九解、三百六十六日,人亦有四支、五藏、九窍、三百六十六节。天有风雨寒暑,人亦有取与喜怒。故胆为云,肺为气,肝为风,肾为雨,脾为雷,以与六合相参也,而心为之主。是故耳目者,日月也;血气者,风雨也。日中有嫖冢而月中有蟾蜍。日月失其行,薄蚀无光;风雨非当时,毁折生灾;五星失其行。州国受殃。夫六合之道,至兑源螅尚犹节其章光,爱其神明,人之耳目曷能久熏劳而不息乎?精力何能久驰骋而不既乎?是故血气者。人之华也,而五藏者,人之精也。夫血气能专于五藏而不过越,则胸腹充而嗜欲省矣。胸腹充而嗜欲省,则耳目清、听视达矣。耳目清。听视达,谓之明。五藏能属于心而乖,则孛攵志胜而行不僻矣;孛攵志胜而行之不僻,则精力盛而气不散矣。精力盛而气不散则理,理则均,均则通,公例神,神则以视无不见,以听无不闻也,觉得无不成也。

此之谓无累之人,无累之人,不以天下为贵矣!上观至人之论。深原品德之意,以下考世俗之行,乃足羞也。故通许由之意,《金滕》、《豹韬》废矣;延陵季子不受吴国,而讼间田者惭矣;子罕倒霉宝玉。而争券契者愧矣;务光不污于世,而贪利偷生者闷矣。故不观大义者,不知生之不敷贪也;不闻大言者,不知天下之不敷利也。

若夫至人,量腹而食,度形而衣,容身而游,适情而行,余天下而不贪,委万物而倒霉,处大廓之宇,游无极之野,登太皇,冯太一,玩六合于把握当中。

是故忧患不能入也。而邪气不能袭。故事有求之于四海以外而不能遇,或守之于形骸以内而不见也。故所求多者所得少,所见大者所知小。夫孔窍者,精力之户牖也,而气志者,五藏之使候也。耳目淫于声色之乐,则五藏动摇而不定矣;五藏动摇而不不定,则血气滔荡而不休矣;血气滔荡而不休,则精力驰骋于外而不守矣;精力驰骋于外而不守,则祸福之至。虽如丘山,无由识之矣。使耳目夺目玄达而无诱慕,气志虚静恬愉而省嗜欲,五藏定宁充盈而不泄。精力内守形骸而不过越,则望于往世之前,而视于来事以后,犹未足为也,岂直祸福之间哉?故曰:其出弥远者,其知弥少。以言夫精力之不成使外淫也。是故五色乱目。使目不明;五声哗耳,使耳不聪;五味乱口,使口爽伤;趣舍滑心,使行飞扬。此四者,天下之所养性也,然皆人累也。故曰:嗜欲者,令人之气越;而好憎者,令人之心劳;弗疾去,则志气日耗。

此轻天下之具也。禹南省方,济于江,黄龙负舟,舟中之人五色无主,禹乃熙笑而称曰:“我受命于天,极力而劳万民,生寄也,死归也,何足以滑和?”视龙犹珧眩色彩稳定,龙乃弭耳掉尾而逃。禹之视物亦细矣。郑之神巫相壶子林,见其徵,告列子。列子行泣报壶子。壶子持以天壤,名实不入,机发于踵。壶子视死生亦齐矣。子求行年五十有四,而病伛偻,脊管高于顶,曷下迫颐,两脾在上,烛营指天。蒲伏自窥于井,曰:“伟哉!造化者其以我为此拘拘邪?”此其视窜改亦同矣。故睹尧之道,乃知天下之轻也;观禹之志,乃知天下之细矣;原壶子之论,乃知死生之齐也;见子求之行,乃知窜改之同也。

夫人之以是不能终其寿命,而中道夭于刑戮者,何也?以其生生之厚。夫惟能无以生为者,则以是修得生也。夫六合运而相通,万物总而为一。能知一,则无一之不知也;不能知一,则无一之能知也。譬吾处于天下也,亦为一物矣,不识天下之以我备其物与?且惟无我而物无不备者乎?但是我亦物也,物亦物也,物之与物也,又何故相物也?固然,其生我也,将以何益?其杀我也,将以何损?

今夫繇者揭戥兀负笼土,盐汗交换,喘气薄喉。当此之时,得《艹休》越下,则脱但是喜矣。山洞之间,非直越下之休也。病疵瘕者,捧心抑腹,膝上叩首,卷卸谛,通夕不寐。当此之时,哙然得卧,则亲戚兄弟欢但是喜,夫修夜之宁,非直一哙之乐也。故知宇宙之大,则不成劫以死生;知摄生之和,则不成县以天下;知未生之乐,则不成畏以死;知许由之贵于舜,则不贪物。墙之立,不若其偃也,又况不为墙乎!冰之凝,不若其释也,又况不为冰乎!

古未有六合之时,惟像无形,窈窈冥冥,芒《艹文》漠闵,Е秃瓒矗莫知其门。有二神混生,经天营地,孔乎莫知其所终究,滔乎莫知其所止息,因而乃别为阴阳,离为八极,刚柔相成,万物乃形,烦气为虫,精气为人。是故精力,天之有也;而骨骸者,地之有也。精力入其门,而骨骸反其根,我尚何存?是故贤人法天顺情,不拘于俗,不诱于人,以天为父,以地为母,阴阳为纲,四时为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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