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声感喟,恰是十六,未言,只伸手一揽流光左肩,让她头倚他右肩落泪。流光身形微僵,后又放松,并未摆脱,埋脸在他颈项里清算心境,却未再哭。

不几日,竟传出流言,克日王上新宠折冲将军竟未赴火线,择日即将结婚,郎才女貌,而准新娘恰是那位卫郡主雅。将军府挂出灯笼红幡,流言自被证明,流光闻言,竟是疏了口气,终究有个定论成果。

流光亮白他眼里的明示,三日休整,那是明日未过午就要启程离都奔赴疆场。古来交战几人回,且依她与少卿现在对峙的干系,春棘所言未有大错。流光委实难以定夺,心中郁郁,更是没了表情,因而二人回转。

如此,却也再是没了逛下去的兴趣,流光迟疑,忍不住转头问道:“日日征兵,却并未听闻何日开赴起行,莫非,真要对燕发兵了么?”

知流光嫌弃,少卿浑浑噩噩,话一出口便觉不当,欲待言语挽救,复又忆起郡主之父乃皇叔子冉,现在政见分歧…

事件还未完,一时,竟传出郑小将军蓦地娶妻,竟是顺势强了人家金枝玉叶的郡主,迫不得己而为。坊间流言绘声绘色,据传,亦稀有人于雄师起拔前晚,曾目睹卫郡主雅仓促逃离郑将军府,领襟半褪,裙衫不整,满脸淤伤及青青红红紫紫可疑陈迹,而裙裾近下摆处更是有斑斑较着血迹。

当日在临城酒馆稍现杀机,虽自压下,却也立马命人查过流光,此番再三强留,确为管束郑少卿。目标己达成,九进此次进都,亦带来影卫及楚国细作暗中所查,成果证明,流光确无能够为暗藏于卫地的楚国公主。十六又想起少卿那日言里言外对她的保护,和临别那一个拜托,现在,又目睹流光几日落寞无言,终是不忍,上前劝说。

…出身乡野…性子又急…道歉…送与郡主便是…

“将军,那日在阛阓,小雅驽钝自作主张了,原是一片美意…这支步摇,我己请匠人修好…”房内,卫郡主雅屈身一礼,将那支曾被摔断的步摇置于案前,言语和顺,抬眼深深凝睇郑少卿,娇娇怯怯,缠绵痴隽。

听他所言,流光遂不再踌躇,只是,待到折冲将军府门前,却又游移,好久,这才鼓起勇气扣门。

流光立于门侧,在这角度,一瞥眼,生似两人切近几欲堆叠,又耳耳听闻,不觉苦笑。果然是本身多心自作多情,罢了,如此,便自别离。因而扭身跑走,行动太大,带倒檐下一盆花草,屋内听声,少卿赶紧昂首,神采立变,待追出己是迟了。

流光问完便暗悔,想九进一临城太守公子的书僮,又刚进都城不久,哪能晓得,这时问他不是让他尴尬,遂拿眼轻瞟九进,却谁知,九进亦深瞥她一眼,竟是答了出来:“确有其事,公子所代表的主战派终究赛过王叔子冉所代表的主和派,前日在朝堂就己当堂议断,公子为帅,折冲将军担其右副,任命参将占卢为前锋,三日休整,诸军士分批起拔…”

“你一起都跟着…”流光稍觉扭捏,眼圈红肿,只是情感还未过,未语又落下泪,忙低头讳饰。

待流光情感稳定,遂分开,随了十六渐渐地往城内走,光影渐暗,道旁店铺纷繁上门板落帘,两人均冷静无言。

这一夜流光睡得极不平稳,凌晨醒来,未见十六,九进倒是早早站在檐下慢说赏景,只是,双眼却时不时往流光面上逡巡,似察颜观色。接连几日,都是如此,流光不欲让人看出,也确切有些嫌闷,因而依了九进发起,出去逛逛。

开门的还是那两位小厮,此次态度却非常分歧,点头哈腰,恭恭敬敬地将她迎了出来,待到书房门前,流光却又留步。

不久,又自流言四起,一时是卫郡主雅妇德有违,芳心暗许,勾引*栽赃;一时,又是郑少卿攀龙附凤,借此回避兵役,欲躲一时之劫;一时,又是皇叔子冉暗行诡计,使美人计拌住主战派一员善谋虎将;最后,竟连流光这个前任未婚妻身份也被故意人挖出,说她蛇蝎行事,令人暗害郡主,却作茧自缚,郑少卿无法顶缸…

脸上竟是无泪,流光若无事般疾步走回十六别院,晚餐未吃便早早蒙头歇下。少卿追出,未见人影,漏夜追至别院门前,迟疑半晌,终是感喟回身,并未进门。

“无妨,郡主不必客气。流光出身乡野,未见过世面,性子又急,冒昧了郡主,在此郑某替她向郡主道歉,至于这支步摇…”少卿苦笑,“斯人己不在…如果郡主中意,若不嫌弃,送与郡主便是…”

刁蛮?倒没看不出,哪有半点。

流光并未接话,九进似是晓得这话头起得不甚妥,一时不知如何转圜,更是难堪。这时,春棘不知如何找了过来,拉了流光就说要流光去见她阿兄最后一面,她阿兄正在清算行装,隔日就要起行。曾如此翻覆多次,流光疑虑不知又有何伎俩,遂严辞推拒。春棘怏怏而回,复命,少卿自更是郁郁。

克日备战,十六甚是繁忙,见流光虽死力面色不显,仍旧郁郁,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因自劝过,也不再管。流光觉得少卿第二日就会离都,因而清算心境,与九进同出同进,日进店堂夜瞧帐册,虽神思飘忽经常出错,却也将日子填得满满。

流光哭笑不得,她更愿信赖是这二人两情相悦,水到渠成。虽与少卿缘浅,流光还是信别品德,断不会做出此等下作之事。

不觉己走出东市,渐近城郊,流光反应过来时,早不知来时的路,人渐愈希少,流光也有些怕起来,遂转头四周张望,正见到稍远一抹熟谙的身影,忙迎畴昔,略略有些打动,悄悄心喜。

别院,十六目睹流光长身玉立,目色迷离,长驻院中,想起那日当街一跪,少卿所言,不觉有些不忍。

九进仍旧穿戴他那身富丽到骚包的袍子,流光见多不怪,两人都不说话,只在安城街上漫无目标乱走,氛围有些难堪,因而,九进搓搓手,没话找话道:“畴前倒是看走了眼,卫雅那刁蛮小丫头,没想到另有那一面的时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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