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苗女特兰阿尼皱着眉头,往下一看,只见在那碧潭畔突现一具无头尸,怀里抱着一颗头颅,那已呈腐臭的头颅睁着一双眼睛,烂黄的嘴巴不住爬动,一截蛇尾巴在嘴边弯来扭去。
……
“哇哇哇……”
苗女怒道:“你怕他,莫非就不怕我么?”说着,提起它的尾巴,以三根手指捏住,用力的晃来晃去。
小青侯看着浑身甲胄、腰悬长刀的府卫首级,冷声道:“你如何还不躲起来?莫非不怕妖怪吃了你么!”
青阳山中有樟树,李家庄园里也有一株,年关将近,如果往年,爹爹定然会命人在树上挂满红灯笼,而她与小妹则会聚在树下做茶糕,小妹奸刁如猴,向来不肯久座,定会偷爬上树去摘灯笼。“咔嚓……”小妹踩断了树丫,哇啦啦叫着往下坠。
瀑高百丈,潭广百丈。
瑰黄如扇,头绪清楚,樟树叶。
“嗯?”
李锦苏倚在窗前,秋水明眸谛视着窗外落叶,青煌剑在身后披发着莹光,从剑身透出一股寒气,由肩头浸向四肢八脉,会聚于心口,一层一层将奔雷血煞蛊缠裹、监禁。
这无头尸乃无主死物,因妄图蛇尸上的阴煞之气而来,那里想到竟然会被围攻,立即将头一抛,以头颅抵上小怪兽,你来我往追逐不休,身材则与特兰阿尼战作一处。
惨嚎声震天,却非从那头颅的嘴巴里收回,而是至那无头尸的脖子上透出,只见那无头尸的脖子上长着一坨肉瘤,红十足、烂糊糊的一团物事,细观之下却令人毛骨悚然。
“哇!”
“停,别追了!”
一声婴儿哭泣刺耳伤魂,那黑线将身一盘,避过足可将它一口吞下的巨口,铁爪一探已然抓住蛇头,这回却并未向天上飞去,而是将爪子深深探入蛇颅中,猛地斜斜一拉。
小青侯蓦地转头,瞪了李掌柜一眼,扬着拳头,叫道:“你这个鄙吝鬼,真是要钱不要命!放心,我们不是另有一头牛押在你这嘛,就算真出了事,你能够拿牛来抵房钱!”
落叶飞窗而入,她伸脱手,将它接入掌中。
那人点了一下怪兽的鼻子,把蛇胆往它嘴里一扔,看着那枚硬质小尖角,叹了口气:“它也算可贵了,在这潭里食了那么多人、牲,得了如许煞气,竟生出了逆角,如果再来百年,怕是真就化妖了。”
但见其人身姿极长,服饰富丽,背上背着小药蒌,手腕结着曼陀罗花,两条笔挺的长腿上缠着朱红彩带,更衬得那裂缝处的肌肤柔滑莹玉。长发、细腰、长腿,本是窈窕美姿,何如脸孔却并不出众,瓜子脸,眉长却淡,唇薄如纸,一抿成刀,使她看上去冷冽若冰。
说完,轻身飘向潭边,落在草丛里,脚尖踩着草尖,朝山下一步步行去。
“哇哇哇。”小怪兽惨叫连连,它浑身高低水火难侵、兵器不伤,唯有这尾巴非常柔滑,一旦为人拿住麻痒难当。
三人向堆栈内行去,李掌柜躲在墙后,张着嘴巴,欲言又止,方才小青侯向他讨走了银项圈,说是要用来对于妖怪。但是,她们还没付房钱呢……
苗人崇山敬水,尊崇天然神力。这飞瀑与碧潭是夏城方园百里以内统统苗民气中的圣地,每逢祭奠上古先祖之日,皆会堆积于潭下,杀牲宰畜,载歌载舞。
“哇呜……”怪兽委曲的叫了一声,秀密的睫毛一唰,眼睑垂下。
“哇哇!”
“追……”
四海堆栈。
此时夕照烧天,半山绯红半山青,一人一兽沐浴在华光中,身下是百丈危瀑与苍劲古树,头顶是余日滴血。一眼看去,恍若山精抱鬼。
“熬!!!”
谁知,那无头尸好似自知难敌,也不与她们比武,将头颅一举,硬生生吃特兰阿尼一鞭,身子打横飞出十丈,顺势在一块巨石上一顿,即见那巨石被它一足踏得稀烂,它却借力而起,撞断了一排树木,闪没在密林里。
特兰阿尼心中惶恐,反而却一声娇喝,提起长鞭,揉身扑上,小怪兽拉起翅膀,旋斩而来。一人一兽共同得默契无间,一者逼近,一者断后,将无头尸来路尽封。
只不过,那蛇头犹未死,在乱石堆中挣扎了几下,竟然极力弹起,伸开大嘴向飞旋而来的黑线咬去。
少倾,李锦苏下楼。
怪兽吞了蛇胆,从那人怀里蹦出来,在树叶上胡乱打滚,指爪划翅、掂足翘首,仿佛在说方才那一战的凶暴之处。
血水乱洒,狰狞可骇。
小怪兽疾冲如离弦之箭,收不住势,几乎一头栽入寒潭中,从速扑腾了两下翅膀,稳住身形,不幸兮兮的向阿兰看去,不明白她为甚么要追又不追,俄然喊停。
这时再看,模样极奇,毛绒绒的身子,尖尖的耳朵,颀长弯翘的尾巴,状若一只小黑猫,背生双翼,头上长角,眼如琉璃,又似一只大蝙蝠。乌黑如炭的身上密布着金色横纹,在落日下泛着令人悬晕的光芒。
说着说着,眉锁目忧,喝道:“快说,他在哪?”
“哗啦啦……”
“哇哇……”
稍徐,黑线激射而出,哇哇有声,状若婴儿哭泣,细细一瞧,骇得民气惊肉跳,只见那黑线不过家猫大小,爪子下却抓着一条长达五丈的巨蛇,遥遥往天上飞去,越飞越高。
楼下,青阳仰着头,声音轻柔,目光却未看李锦苏,而是漫无目标东飘西瞅。
此时,在那飞鸟难渡的瀑口顶端,突地乍飞一道黑线,沿着百丈激流直直坠下,待至碧潭上方,身子打了个转,贴着水面悠然回旋,蓦地,一头扎入寒潭中。
“甚么怪物?莫放它跑了!”
“哇!!”
却于此时,楼下真真传来一声脆响,有人踩断院中了干枝,将堕入过往的李锦苏惊醒,待看清了来人,李锦苏秀眉一皱,脸泛浅红,目光却微冷,悄悄撇过甚,肩头在颤抖。
“格格……”
三人来到栈外,众府卫已然散去,唯有那府卫首级尚在。
想着想着,李锦苏轻笑起来。
苗女叹了一口气,拍了下小怪兽的头,嗔道:
战得一阵,特兰阿尼一声轻啸,鞭若长龙,一鞭将无头尸抽得倒飞十丈,而那小怪兽也瞅着个空档,一爪子抓烂了头颅的眼睛。
夕照逐步泯没于西山,仿佛为苍翠山林披上了一层绯红纱衣,状似多情的苗女羞红了脸。
“你倒是个调皮的,可就是着力不出心,你的阿哥在哪,莫非你真的找不出来么?”
巨蛇吐舌长嘶,腥红的舌头也比黑线长。
“哇哇。”小怪兽之前爪捂住耳朵,冒死点头。
突地,小怪兽一声尖叫,耳朵也竖了起来,仿若正在侧耳聆听,璇即,仿佛发明了甚么,窜到苗女的肩头上,朝着飞瀑下方,嘴巴大张,龇牙裂嘴,闪现出四根獠牙。
小怪兽得令,一振铁翅,盘斩疾下。
“大蜜斯,时候将至,我们得解缆了。”
犹若以剪裂布,又似刀剖豆腐,就见那仍有丈长的残蛇脑颅已破,身子则一分为二,肝肠撒得满地。黑线再度一声怪啼,收敛了翅膀,在蛇尸中一阵看望。
“晓得了。”李锦苏闭了下眼睛,心乱如麻。
水纹搅波,哗哗作响。
“瞎扯,你就晓得邀功,我清楚瞥见你趁它正在凝气昏睡,一爪破了它的玄气,顺势将它摔得粉身碎骨,哪有甚么大战三百回合!”
落日已沉,满城萧索。
再今后处看夏城,一眼尽收,只见苍青山势层层叠叠铺将而去,待至城背后蓦地一收,平坦若川。因夕照将尽,妖怪将出,城里城内行人杳绝。唯见落日洒长街,晚风飘酒旗,满城空无一人。
“哇哇,哇哇哇……”怪兽在那人怀里好生一阵拱来拱去,不住讨乖卖喜。
特兰阿尼纤细的脚尖在树叶上一掂,腾身而起,顺着百丈飞瀑朝碧潭而去,飞至半途,往背后小药蒌一探,拖出一根大红长鞭,一鞭子向那无头尸抽去。
那品德格一笑,蹲下身来,将它抱入怀中,走到面向夏城的方向,极目向城中俯视。
“这,敢情,好……”李掌柜眼睛转开了,那头牛标致非常,定能值很多钱。
“咔嚓……”
将临瀑口,欢啼一声,猛地一振翅,贴着粗大的树杆往上飞,钻入了树笼中,倏尔,从密如羽毯的树笼里冒出了个头,嗖的一下,窜入站在树颠上的人怀中。
“你阿哥到底躲在哪?昨夜他为了不伤我,本身却受了伤,倘若彻夜再出来,如何敌得过别人?此次他趁着徒弟闭关偷偷跑出来报仇,报仇也就罢了,偏生他又是那样的性子,说甚么要光亮正大,先报恩后报仇。唉,他的仇敌近些年又没作歹,我也不能例外帮他!徒弟说过,他命里有一劫,存亡难料,以是我们必然得把他带归去!”
府卫首级拍了拍刀,大声笑道:“此刀饮过人血与兽血,却从未饮过妖血,彻夜是千载难逢的机遇,可不能错过。”
这时,小青侯也走了出去,与青阳一阵私语,青阳点了点头,表示她放心。
夏城背山面水,山颠有飞瀑倒悬,瀑口怪石峭立,如牙似剑,内里有一株千大哥树,粗有三丈,高稀有十丈,枝华叶茂形同巨伞遮天,又似悬浮于飞瀑顶端,清澈天泉便是由老树根部激流而下,洋洋洒洒凝成一汪碧潭。
本来,特兰阿尼本欲追,夕照却已沉尽,最后一缕光在肩头一闪即没,当即顿住身形,飘飞于碧潭上空,悄悄一抖长鞭,鞭子缩成一团,放入背后小药蒌,伸手一招,将小怪兽招回,抱入怀中,平空踏着步子,转过身子,面向夏城,轻声道:“天快黑了,我们得去寻你阿哥,改天再来捉它。”
甩得一阵,苗女见它两眼泪汪汪,却犹自死咬着牙不肯招,心中一软,又把它抱在怀里好生一阵慰抚,柔声哄道:“云姬乖哦,莫学你阿哥,你要乖乖的,特兰阿尼就疼你,快说哦……”
“哇!”
骇然一小我头,固然尚未成形,但却眉、眼、嘴,鼻俱全,
少倾,怪兽从蛇尸中寻得蛇胆与一枚硬质小尖角,也未尽吃,振起翅膀向瀑布飞去。
这蛊还活着,她与它心灵相通,能感知到它的贪婪,也能发觉到它的不甘,以及那蠢蠢欲动。
“竟然又是它,竟然跑来偷我的蛇吃!去,这回切莫让它跑了!”
蓦地,但见那黑线放开了爪子,巨蛇从天而坠,“啪啦”一声,落入潭畔乱石中,俯坠之力直若万斤,顿时断作数截,溅出一滩又一滩蛇血。
“哇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