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
莫要奇特,这吉安侯是汉家天子分封的苗侯,自当遵守汉家礼节,而张应机则被汉家天子授以天师大真人位,如果张应机嫡传弟子前来,按礼,当以平级而论。
苗人道烈若酒,当即便呼朋唤友聚往城主府,要求城主遣人恳请婆婆来捉妖。
待至栈中,日已响午,李掌柜见二人返来,笑眯眯的迎上前来,命店小二端出早已备好的鸡汤面。
府别传来嘶喊声:
在苗人的心中,三个婆婆都是天人普通的人物,藏于深山老林中,餐风饮露,等闲不见人。可如果她们前来捉妖,那定然是手倒擒来。
青阳将鸡汤面三两口吃了个精光,闷了一口酒,亮着一双眼睛,说道:“青侯,我总感觉这事古怪,内有蹊跷。”
“哼!”
是以,虽说寿长千年,但若与人类相较,大半生皆处于迷蒙,故多夭亡者。不过,大道至公,有其失必有其得,妖类一旦蒙生阳相,阴阳合济之下,便可呼风唤雨、比肩风云,有诸多神通。
青阳沉吟了一阵,踌躇道:“若,如果打不过妖怪呢?”
吉安侯大喜,手里的茶碗都几乎跌落在地,一甩袖子,阔步行向府外,边走边道:“不知是何方异人,本侯亲去迎来。”
青阳想了一想,低声道:“你且想想,那妖怪逢夜必做乱,但却仅仅是弄死一堆牲口扔在城主府门口,这事莫非不奇特么?”
“我可捉妖!”
金花婆婆,银花婆婆,血花婆婆。
若说那年青汉家子倒另有几分江湖豪客的气度,但阿谁小女娃如何看也不像能捉妖的人物,怕是那妖怪张嘴便将她给吞了……
“两位客长,有何叮咛?”李掌柜跑过来,脸上堆满了笑。
稍徐,吉安侯弹压住人群,将二位仙师引入府中,命府卫看茶上酒,那背刀者见座中有好酒,诚恳不客气饮将起来。
小青侯很对劲李掌柜的态度,叮咛道:“把鸡鸭都酱了,好生做些干粮吃食,多购些老参与黄精放在牛车里!嗯,再给牛添些精料,新奇的嫩叶,不要干草!”
跪在地上的人群泼然大哗,渐而大家色变,需知在苗域有猫鬼一说,这猫鬼极其嗜血,专食民气脾,可不是恰是吞人神魂?来无踪去无影,可不恰是呼吸千里?再说那妖怪白日是猫,夜里化鸟,也与猫鬼有几分类同。苗疆百蛊更是以演变出一种猫蛊,但这猫蛊与猫鬼虽仅一字之差,却相去十万八千里。
茫茫大地,浩浩寰宇,万物纷呈而林立,自古以来,妖类便与人类普通,保存于这乾坤六合当中。只不过,人的平生太太长久,仓促百年来去。而妖则享有千年寿命,足可谓悠长。然,有其利必有其弊,妖类有阴阳二相,阴生兽相,阳生人相,初生之妖与兽同,经得数百年浑沌,忽一日灵智敞开,辩明本我再生阳相。
“你便是城主?”
吉安侯笑道:“说得也是,本侯虽久处苗疆,但也常闻世人称道,正一教张真人门下弟子道法高深,可飞剑取首,惜乎不能得见。不知本日可否一开目睹……”
“这……”掌柜的拿着银子,小眼睛转开了。
妖者,异于常也。
“侯爷啊,拜请侯爷速速遣人进山入林,恳请婆婆前来降妖啊……”
当下,便有个尖嘴猴腮的人,大声叫道:“仙师,公然是仙师!一语即道出了那妖怪的真身,难怪我昨夜开窗之时,突见一只大黑鸟重新顶飞过,翼展十丈,铁爪如盆,却长着一张猫脸,吓得我……”
这,便是揭榜的异人?
小女娃却故作听不懂,摆了摆手,冷声道:“那是千大哥妖,又不是山匪路霸,戋戋凡弩岂能伤得了它?!”
“什……甚么蹊跷?”小青侯埋头吃面,说话囫囵不清。
不料,阿谁小女娃竟排众而出,直直走到他面前,仰着小面庞,大大咧咧的问道。
江湖有言,蜀中的木工,湘西的贼,苗域的婆婆,邙山的鬼。数万里苗疆,养蛊者无数,但若说蛊术大成、入迷入化者,唯有苗域三婆。
“哦?”吉安侯眉头一皱,神情略显不天然,转而一扫而尽,法度落得更快。
“不必了!”
鸡汤面甚鲜,小青侯把面汤也尽数喝光,对劲地哈出一口气,抹了一把嘴,淡然道:“拿人财帛,替人消灾,管他有甚么蹊跷与古怪,彻夜你我尽管捉妖!”
“当真?!”
小青侯曲起食指,弹了青阳脑门一记,说道:“你方才不是说了嘛,那妖怪逢夜做乱时,必定会将牲口扔在城主府门口。到得夜里,我们哪也不去,尽管守株待兔。”
“定是猫鬼来了,难怪如此短长……”
“侯爷,若不降得此妖,此妖必乱夏城……”
便在这时,府外声音突地一敛。
而此时,城中住民见吉安侯已来,纷繁拜倒在地,恳请城主早日降妖。一时候,群情激议,声泪涕下。吉安侯位于人群中,骑虎难下,看了一眼府卫首级,面色微愠。
夏城闹妖已有多日,初时那妖还不伤人,只是叼些牲口,弄死了扔在城主府门前。可这一日,有人一大早翻开门,即见衔上、林子里到处都躺着尸身,顿时,全部夏城沸腾起来。
小女娃与背刀客出得府来,半晌不断,直奔四海堆栈。
背刀客将那尖角捡起来,合在掌中悄悄一搓,随后摊开手掌。
“哗……”
世人色变,府卫首级下认识地摸了摸脖子,背心盗汗汩汩排泄。
夏城的城主名唤吉安东阳,执掌夏城已有二十余年,乃世袭三等侯,是故,又称吉安侯。城中闹妖他当然晓得,且早早便请了几位道法高深的异人前来捉妖,却无一例外都被那妖怪骇跑。
这时,身后阳光一黯,几道斜长的影子透出去,三人神情一怔,仓促转头,只见那府卫首级率着一群顶盔贯甲的甲士鹄立于门口。
吉安侯见地了飞剑,本想与她们多多靠近,何如两人却执意拜别,无法之下,只得将二人恭送出府。
“掌柜的,费事您把酒也添满。”
吉安侯眉头皱得更紧,情不自禁的一怔。
吉安侯心神一凛,他虽是苗人土侯爷,且长年身处于夏城,但也晓得天下间可称真人者,寥寥无几,正一教也唯有掌教张应机可称真人!再把那法簪细细一看,当下,眉毛抖了抖,眼底一缩,长身而起,拱手笑道:“竟然是张真人高足驾临,本侯失礼了,莫怪,莫怪。”
好酒好菜将二位仙师好生一番接待后,吉安侯捋着三寸短须,问道:“不知二位仙师,仙山那边,师承何派?”
说完,便命府卫首级去取了纹银百两,又命人清算出了两间雅室,聘请二人住在城主府,静待日落月出好降妖。谁知,小女娃却不肯滞留府中,说道是,需得于城中四方布下监禁法阵,以免那妖怪再度脱逃。
“笨伯!”
小青侯扔给李掌柜一绽银子,即去院内见李锦苏,稍徐,去而复返,出来吃面。
青阳举起酒葫芦,喉结不住转动,一口饮尽了壶中酒,慢悠悠的将空葫芦往桌上一搁。
小女娃眉头一挑,将手一扬,掌中剑簪脱手而出,绕着府卫首级的头盔一转,也不闻声响,即见那人头盔上的尖角已被齐根削断,“啪嗒”一声,坠在地上。随即,剑簪飞回掌中滴溜溜打转,收回阵阵剑吟。
少倾,府卫首级急冲冲出去,禀道:“侯爷,有人揭了悬榜!”
正一教,张真人?
府卫首级想了一想,答道:“两位汉家男女。”
小青侯大眼睛咕噜噜一阵转,心想:‘凡事豫者立,不豫者废,得事前做好最坏的筹算!’当下,摸出几绽银子,往桌上一拍,叫道:“掌柜的!”
“两位仙师本来在此……”
现在,城中住民前来凑请,吉安侯却在府中盘桓来去,哀声感喟、愁眉不展,非是他不肯遣人去请苗域三婆,而是苗域三婆敛迹世俗已稀有十年,他底子就不晓得她们在哪,怎生去请?
小女娃抹了一把嘴,淡然道:“城主客气,仙师不敢当!我与兄长师承于龙虎山正一教,师尊名号不敢言,乃是张真人。”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枚剑簪,漫不经心的在桌子上戳了戳。
半晌,吉安侯拍掌赞道:“了得,了得,飞剑取首,掌拿日月,果然道法高深!有两位高人在此,彻夜那猫鬼定然在灾害逃!”
小女娃打断了吉安侯的话,单手叉腰,度着方步盘桓于人前,挥动手,大声道:“此妖穷凶极恶,乃是一只千年黑猫,可吞人神魂、食人骨肉,又晓窜改,日显为猫,夜生双翼化为鸟,呼吸千里,凡人难敌。我与兄长追它已久,不想这孽障竟逃到了苗域夏城!”说着,面露悻悻之色。
背刀客也懒懒起家,抱了一拳。
未几时,便已来到门口,放眼看去,但见门前黑压压的聚着一群人,此中有两个汉人站在悬榜前,一男一女,男人年约十七八,面相浅显,背上负着一把厚背阔刀。女子倒是个小娃儿,约模十来岁,两只眼睛极大,梳着两缕羊角辫。
小青侯白了他一眼,怒道:“瞎扯,昨夜那妖怪不是害人道命了么?”
吉安侯耐着性子,皱眉道:“我便是夏城之主,不知小……”
“李掌柜说得极是,昨夜我也仿佛闻声了几声猫叫,惨得渗人骨髓……”
青阳皱眉道:“那妖怪来无踪去无影,上哪捉?”
吉安侯执掌夏城极其亲善,向来视民如子。现在,听着府外公众那一声声哀告,心乱如麻,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二人神情倨傲,吉安侯暗想:‘公然是汉家王谢后辈,因身负绝学,鼻孔都是朝天长的。’内心这么想,脸上却带着笑,说道:“此妖为祸城中已有多日,本日得张真人两位高徒前来降妖,实乃夏城之福。实不相瞒,前两日,本侯也请了几位异人前来降妖,但此妖极其了得,故而未能成事。不知两位可需本侯命府中将卒,携强弓劲弩从旁帮手?”言下之意,想让两人露一手。
张应机……
尖角已不见,唯余一枚铁丸。
青阳一怔,浅笑着不说话。昨夜死的人,那可都是被他们所杀,却摊在了妖怪头上,妖怪何其无辜!
霎那间群情鼎沸,嚷将起来。小女娃则朝那尖嘴猴腮的李掌柜,对劲的点了点头。
“好说,好说。”小女娃站起家来,还了一礼,神情淡淡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