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则横眉竖目,怒道:“死酒鬼,来源不明的人,来源不明的酒,岂可乱喝!如果酒里有蛊毒,毒死你!”

青阳一咕噜从雪地上爬起来,取下腰间酒葫芦一递,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兄台也饮一饮我这酒,虽不若《百姓醉》,却也属好酒。”

李锦苏柳眉微皱,悄悄摇着头。

中年文士道:“《姚子雪曲》我也曾饮过百斤,到底是那人间凡酒,久饮则生腻。此酒却分歧,性烈如雪,封喉似刀,如果细细回味,自有五味陈杂,各不不异,各有千秋。”

“好酒!!”

青阳道:“好酒哪需人知,自有芳香醉人。”

“原是此等好酒,果然美酒玉酿!”青阳眼睛大亮,难怪此时胸中神力翻滚,荡漾来去之时,直欲把这青山苍雪也翻个底朝天。

中年文士见神而知意,却作不得声,因其胸中涌起一股滔天青焰,正不住的撞着他的神海,几翻下来,竟几乎使得神海溃堤。半晌,他总算将那青焰震住,又暗觉神思明朗而心目敞开,便连停滞多年的修为也仿佛平增一丝,心下不由得一阵骇然。

中年文士饮了一口酒,仓促将葫芦递给青阳,面红如血。他的那番行动固然迅捷非常,但那声剑吟却入了青阳的耳。

中年文士抹了一把嘴,将怀中酒坛一推。

这话说的颇是大声,那中年文士闻声了,哈哈一笑,捧起酒坛一阵乱饮,酒水直洒,顺着他的胡子坠入雪地中,将洁白的雪毯砸得坑坑点点,而那浓烈的酒香却随风潜来,浸入青阳的神魂中。

“让他去吧,摆布也担搁不了多少时候。即便酒里真有蛊毒,我也能解。”特兰阿尼轻声说着。

渐行渐近,歌声越来越薄弱,有人正从雪林中吟啸而来。

如此,你饮一番,我饮一气,直直将那怕有百斤的烈酒喝了个精光。到得此时,二人都有些神思恍然。中年文士抱着空酒坛,打了个清脆的酒嗝,笑道:“此酒,何如?”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了一阵,却凝在了车蓬处,叹道:“怪也,奇也,我竟是算不出。不过,天星地相,奇经怪出,如果算不出亦乃常事,当是祸福相依。小哥,你我就此别过。”朝着青阳抱了下拳,按着腰中剑,提着空酒坛,杳但是去。

簌雪方歇,太阳坐在山顶,红彤彤的晖映着这片乌黑与苍青相间的山林。

青阳接过酒葫芦,神情讪然,暗想:‘莫非这个宝贝,只要我才可碰得?’

青阳红着一张脸,笑道:“可与《姚子雪曲》媲美,若较酒意,更甚三分!”

小青侯道:“妖者,异于常也,有过人之能。世人常言,身怀利器,必起杀心。这利器啊,也有很多种,有些妖自以为有了些末技神通,行事便无顾忌,闲来无事,跑到山里醉一场,那也是常有的事。”说来讲去,小丫头还是对夏侯云衣非常不满,不管如何也要扯到妖身上。

“上山。”青阳抬开端来,嘿嘿一笑。

一声婴啼,小怪兽从山林中飞了返来,扔给小青侯一只冻僵的雪兔,又在大青牛头上一阵回旋,转翅向林中掠去,表示大青牛跟在它身后。

夏城背后这山,名曰坐忘峰,虽因起于平陇当中,看上去山势较缓,但却颇是娟秀俊拔,满山都是各种松伯。

青阳闻得酒香,腹中酒虫汩汩直冒,早已等得不耐,就待他来邀约,立即将胳膊上的绳索与铁索一除,迈开大步,朝他走去。

此时,初雪柔滑,晒在乌黑色的大地上,泛着眩目莹光,大青牛拉着车向山脚行去,身后留下一行深浅不一的轮印,而车骨碌碾在雪地中,发作轻微沙沙声,直若人梦中梦话。

殊不知,这歌声入得青阳之耳,闲适舒畅,进得小青侯的耳朵却刮臊非常,便听她道:“如许大的雪,他却从山中来,还说甚么夜宿寒泉、昼醉溪边,我看哪,不是疯子、神棍便是妖!”

“酒鬼!”

与此同时,他腰间的长剑“镝!”的一声长鸣。

青阳阔步来到中年文士身前,懒懒的抱了下拳,一屁股坐在地上,盯着酒坛喉咙直滚。

“也好。”

“哇。”

听得这歌声,青阳只觉心神安好,提起酒葫芦饮了一口,叹道:“大雪方晴山中来,也不知是怎生一小我物?”非常等候。

“甚好!”

以往,她们一起南来,此类事件也经常产生,都是大青牛与酒鬼一道齐力而为,方能遇山攀山、逢水折水,一起通畅无阻,诗中有言:蜀道难,难于上彼苍,那可不是谈笑。

车至山前,大青牛顿住脚步,因雪覆盖,面前已无路。

身后传来两声唤,青阳回过甚来,见是大蜜斯与小青侯。

“无妨。”青阳已经挽起了袖子。

中年文士淡然一笑,伸手便去接那酒葫芦,殊不知,一触之下,浑身竟蓦地一抖。当即,贰心中恸地一跳,也不作色,悄悄掐了个法指,手掌间荡起一道目不成视的玄光,缓缓的将那酒葫芦接在手中。

中年文士一起行来,神态滋意放浪,浑似旁若无人,待听得青阳奖饰,他的脚步缓缓一顿,偏过甚来,朝青阳笑道:“你安知是好酒?”

“且慢!”

中年文士翘起大拇指,看了看青阳腰间的酒葫芦,心知也是酒道中人,便撩起脏兮兮的袍摆,就着雪地一坐,把那大酒坛往地上一顿,招手道:“好酒自有芳香,不需人知,这话倒是不错。不过,好酒亦需人来尝,这位小哥,我看你也是我道中人,现在红日在上,苍雪处下,你我相逢便是有缘,莫若在此对饮一番,何如?”

“人依山为仙,泉饮雪作眠,仙不羡我,我不羡仙,待至山颠转头看……”

青阳抹了一把嘴,亮着一双眼睛,连赞:“好酒,好酒!!”

头上系着根草绳,松松绑着满头乱发,身上披着件肮脏不堪的长袍,也不知是因年代长远,还是仆人过分惫懒,长年不洗之下,已然难辩其本来色彩,脚上则穿戴一双薄底快靴,摆布两向各有一个脚指头露在内里。腰间悬着一柄长剑,怀中却抱着个大大的酒坛,一边走,一边放歌,一边豪饮坛中之酒。

稍徐,中年文士看着青阳,笑道:“小哥身怀异宝,实乃有福之人。实不相瞒,我平生最是好酒,再好察星观相。小哥本日欲入山林,我便替小哥算上一算。”说着,独自从怀中出一副龟壳,往天上一抛。

夏侯云衣心知小丫头牙尖嘴利,本身如何能够辩得过她?只得把嘴闭了,心中却想:‘我倒要看看,是人还是妖!’

向来,小青侯毫不会做陪本的买卖。再说了,大青牛神骏非常,登山渡水不在话下,这小小的坐忘峰岂能可贵住它?如果真难住了,也不打紧,这不另有一名神力无穷的酒鬼嘛,大不了,让他一起给拉到山颠去。

青阳接过酒坛,举到嘴边,其香奇特,如丝似缕直往内心钻,当即抱着酒坛海饮一气。

龟壳翻滚,滴滴作响。

李锦苏冷然一哼,退入车中。

中年文士揉了揉通红的酒糟鼻,下巴枕着半人高的酒坛口,醉眼迷蒙地笑道:“此酒名唤《百姓醉》,乃是山中精魅耗时百年,采赤金液、圭木心、夜幽泉、悬钟土,再佐山中奇果,以中阳心火所酿,可生五味七觉,人若饮之,自有妙受无穷。”说完,谛视着青阳的一举一动。

奥秘而喧闹。

小丫头嘟了嘟嘴巴,偏过了头。

特兰阿尼道:“你在做甚?”

青阳转头一看,极喜此人风采,恨不得立马与他一道坐饮苍雪红日,笑道:“如此狂客,岂会是那等人物?”转过甚来,朝着李锦苏弯了哈腰,说道:“大蜜斯临时稍待,青阳去去便回。”

青阳却赞了起来。

一听‘妖’这个字眼,夏侯云衣不乐了,皱眉道:“人有人道,妖有妖道,人行异事,与妖何干?”

远远一看,半山垒雪、半山煜翠。而这山也有异于别地,世上高山,大多都是垒雪山颠,但它却反其道而行之,漫天的雪只铺到半山腰,山颠倒是长年嫩青,恰若清秀的苗女有着一头乌青秀发,却穿戴洁白的裙纱普通。

世人举目望向山林。

“公然不是妖!”夏侯云衣神情一松。

未待龟壳落地,那中年文士又将手一扬,揽入掌中,闭上了眼睛,斯须,展开眼来,并未看青阳,而是瞥向不远处的世人。

特兰阿尼神情一怔,看了看那正在逗弄兔子的小青侯,又瞥了一眼身边脸孔冷然的李锦苏,见她们俱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苗女心中升腾起一股不平,沉默一叹,对青阳道:“其间有路,跟着云姬走便是,哪用得着你拉车。待至山腰,我知一处地步,可容它暂歇。”

“哈哈。”

李锦苏与特兰阿尼也下了车。

“哈哈……”

朝阳洒在他的脸上,使得那浅显而浅显的笑容格外温和。

“青阳。”

“酒鬼!!”小丫头一声轻喝。

“答得好!”

青阳跳下牛车,把手腕上的铁爪取下来,绑在车辕上,又从车中扯出一根粗麻绳,一并系了,便欲缠在腰膊间。

本来,此去万毒谷将由山林而入,行车极其不便,特兰阿尼曾劝青阳留下牛车,但青阳与小青侯分歧感觉,大青牛也是他们中的一分子,岂可等闲舍弃?再则,小丫头还暗中多了个心眼,此番前去万毒谷,若遇险境、行事不顺,有了大青牛也便利跑路,如果留在夏城,一旦本身回不来,岂不是便宜了那鄙吝鬼李掌柜?

中年文士放声大笑,也不言语,接坛再饮。

“好酒!”

“咕噜,咕噜……”一口气下去,胸中直如火针乱窜,灼得人浑身高低四万八千个毛孔齐齐尽开。

“哼!”

中年文士见他并不谦逊一二,心中却更喜,把那稀稀拉拉的髯毛一揽,笑道:“小哥慨然豪放,真是我辈中人,此酒饮得值了,这便告别!”说着,拧着空酒坛,长身而起。

这时,那林中的歌声却更加宏亮了,斯须间,林中人影忽闪忽闪,一人踏雪而来,定目一看,倒是一个肮脏落魂的中年文士。

歌声从林间飘来,词韵闲适,仙气实足,缥缥缈缈的盘桓于耳际。放眼望去,山间却不见人,唯见林木深森、青白一片。

青阳笑道:“说得极是,这酒初饮入寒泉静流,入腹似赤阳中烧,可贵,可贵。”

小青侯道:“公然是个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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