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洪继勋将计就计,朱元璋进退两难

“大热的天,费事先生连跑两趟。辛苦辛苦。”

“一个赵左丞,就勾得察罕不辞千里、亲来驰援。如果换了主公亲征呢?”

“这点我也想过,先生所言甚是。”

邓舍让座、看茶,两人分宾主坐定。风吹过来,邓舍只觉香气扑鼻,他顿时惊奇:“咦?先生何时也喜好熏衣了?”

是真名流自风骚,唯大豪杰乃本质。

“先生之见,正与我同。我已写了回文,命人八百里加急送给阿过,叮咛他需抓紧探察,明白察罕意向。”

酒酣耳热之际,刘十九和那宣旨的官儿说悄悄话,提出:“现在安丰,缺兵少粮。俺吃力唇舌,好轻易说动了燕王肯借兵。何不趁此机遇也向吴国公借些人马?就算未几,起码足壮阵容!”

“愿闻高见。”

“这,这,……。不敷道也,不敷道也。”

“大人有所不知,俺从安丰来时,传闻吴国公刚又在浙西打下了两座城池。他若真不肯借兵,……,这两座城,太保说了,便交给燕王统领!”

几句感慨,抛开不言。

洪继勋本觉得邓舍召他来,是为了“赵过从曹州撤兵之事”,没推测见面不过两三句话,却俄然扯到了“刘福通私信”上,心下疑窦,接过观瞧。如上文所说,信不长,他很快看完,看完以后,面现大喜。

“以是,刘福通的这封私信当真‘及时雨’。主公就如他所请,借兵给他;再如臣言,建议他也问朱元璋借些兵。如此一来,不但可策应我‘引蛇出洞’之计,更在必然程度上停止住了朱元璋西进之意。一举两得!”

……

“嗯,先生说的有事理。”

“噢?这倒奇了。先生府中传闻端方甚严,有哪个小奴敢这般自作主张?”

可刘福通的不平常之处也就在这里了:他甘愿受此“热诚”,可也毫不肯放弃“但愿”与“原则”。再受“热诚”,为的也是挣扎求生、以待来日翻身、扬眉吐气的一天;而即便再受“热诚”,却也毫不肯投降蒙元。

身在益都,遐想金陵,朱元璋接旨的时候会是何种心态?定不是欣然从之,十拿十稳进退两难。邓舍端起茶碗,遥遥举杯,抿起嘴角微微一笑。

两天后,出使安丰的使者返来,带返来的圣旨里公然有“借兵”内容。邓舍既已与洪继勋商讨安妥,没有半分难堪,当场就承诺了。如此的利落,倒是使得那位远道从安丰而来、特地前来宣旨的朝廷官员非常骇怪。

“现在之势,对北方我们要尽快安定;对南边,则需求分而斗之。故此,浙西是果断不能让给朱元璋的。这一点主公承认么?”

邓舍微微一怔,随即大笑。

“不但应当借兵给他,并且应当借精兵给他!并且,借兵给他的同时,最好再上个表:‘孤木难支’,建议刘福通再问朱元璋借些兵马!”

……

“观音”者,“小观音奴”是也,便是洪继勋前阵子才支出府中的阿谁女孩儿,歌舞双绝,姿色妖娆。邓舍早就听李生说,洪继勋对她是百依百顺、宠溺之极。前些光阴,两人曾提及过这个话题,不过当时没有细谈下去;现在看来,洪继勋对这女子还真的是极其心疼。

那宣旨的官儿喝多了,他在朝中职位不低,“与闻军机”,对“借兵”之事的来龙去脉以及刘福通的详细筹算是非常清楚的,当下说道:“刘大人所言极是。不瞒大人,刘太保也恰是这般筹算!只等俺归去,便要下旨问吴国公要兵马、要粮秣。”

――这战略看似高超,但刘福通的无法与“痛”,又有几人晓得?想当年,麾下百万、强将千员,纵横天下、无人能当,一力破十会;而现在,却竟为求一个保存,而不得不使出“诡计狡计”。

洪继勋评点项羽,以为他“刚极易折”。可若不是真的豪杰、真的豪杰,怕也难以“刚极易折”。甘愿自刎乌江,也毫不肯投降仇敌、面南称臣。项羽是一个如许的豪杰,刘福通更是一个如许的豪杰!

汉服广大,天热时,衣服一被汗水渗入,贴在身上很不舒畅,也不便利活动。洪继勋是在双城长大的,这时换身狭小便当的胡服,并不敷为奇。

只说从安丰来的使者宣读过圣旨后,得了邓舍的准信儿,“待探查清楚察罕的下一步意向后,便遣军南下,借兵给安丰”,高欢畅兴地回了朝。

“此话怎讲?”

“但本年以来,先有孛罗之乱,关中张良弼蠢蠢欲动,扰厥火线;继而赵左丞奇袭巨野,攻其火线;随后,又有我军与吴军会师于单州,联手并战,大败王保保。……,不过数月之间,北地的情势已经大变。”

邓舍点了点头:“话虽如此说,但仍不成轻敌。‘虎死尚且威不倒’,何况察罕活老虎!孛罗之乱,数日即平。救兵才至城下,曹州之围已解。先生,锋芒至此,数遍南北英豪,谁能与之比拟?……,我是远远不如!”

“先生说的是。”

“这几天臣忙于政务,对此没有过问。如果主公想看,待会儿臣归去,催催小观音奴就是。”

洪继勋下午来时,穿的一袭白衣,圆领绣袍,约莫因为出汗太多的原因,两个多时候后再入王府,换了套衣服,窄袖袍、戴云肩,束玉带,携玉佩,脚穿络缝靴。较之下午他初来时的那一身,这套衣服较着偏近胡风。

“他如果感到压力,会做出甚么样的反应?”

“没了徐州、宿州,张士诚在气势上已落下风,不复‘高屋建瓴’之势。朱元璋一旦与他开战,就臣的估计,他绝对难以抵挡。而他一旦难以抵挡,浙西膏腴之地便要尽数落到朱元璋之手。到的当时,金陵、松江连成一体,我军虽占徐、宿,再想南下,天涯天涯。”

得过邓舍提点的刘十九,“恰到好处”地出面,假装胸有成竹的模样,“不动声色”地冲这位宣旨官儿点了点头。

――

又不两日,海东通政司的谍报便快马送到邓舍案头:“安丰已下旨金陵,问朱元璋借兵、借粮。”

“前些日子,先生说待天魔舞成,请我去抚玩。不知可练成了么?”

对真正的大豪杰而言,这不是“名誉”,实为“热诚”。

“不是,不是。”

“欲要‘引蛇出洞’胜利,不成没有江南的策应。主公佯攻多数,江南策应河南。一个‘佯攻’,一个‘管束’。配合适当,才气包管万无一失!”

“不过乎二条,或撕破脸面夺我徐、宿;或挥师东进,攻占浙西。”

“先生的意义是?”

邓舍醍醐灌顶,恍然大悟,说道:“如此,按先生说,我应当借兵给他?”

“以是说,臣以为现在的察罕,主公说他是劲敌,对、也不对。也恰是以,臣才大胆提出‘引蛇出洞’之策!”

“察罕当然锋芒毕露,天下人难缨其锋。可他的此次亲身驰援说了然甚么?申明他已摆布难支,相形见绌。岂有一国之主,凡事皆亲力亲为的?……,昔楚汉之时,项羽多么英杰?左驰右奔、无往不堪!显赫时,群雄噤口、豪杰屈膝,可到终究呢?却也正因为他的‘左奔右驰’,刚极易折,垓下一战,自刎乌江。……,所谓‘荏弱胜刚烈’,正为是也!”

“正该如此。……,只是,有一点主公需得重视。”

邓舍丈二金刚摸不着脑筋,莫名其妙,扶他起来,问道:“何喜之有?”

“主公笑甚么?觉得臣在拍马屁么?”

“不焦急,不焦急。我也就是随口一说。……。”

现在放眼天下,具有这类坚毅不拔、宁死不降特性的“奇男人”,实在屈指可数。不过也就刘福通、陈友谅两人罢了。如果是在本来的汗青中,或许还能够加上王保保。如张士诚、方国珍之流,“竖子成名”罢了。

――而至于朱元璋会不会如洪继勋的猜测,“必定也会承诺借兵”呢?这一个实在无关紧急。即便他猜测弊端,“朱元璋不肯借兵”,也没多大干系。你既不肯借兵,明显兵力不敷;既然兵力不敷,又怎能转脸就去打浙西?传出去,未免口碑太不好听。朱元璋绝代枭雄,定然不会犯此弊端。也就是说,不管朱元璋借兵不借兵,起码短日内浙西不会有事了。

“那现在呢?”

――正如洪继勋所说:“借兵给刘福通乃一举两得”。策应“引蛇出洞”是一得;“管束朱元璋,使他不能即取浙西”是一得。换而言之,就算“引蛇出洞”的战略终究不能实施,起码借兵以后,另有一个“管束朱元璋”的“得”。以是,邓舍痛痛快快地就接管了他的这个定见。

洪继勋说道:“赵左丞此番曹州之战,可圈可点,虽终究撤兵,但‘撤而不败’。察罕迟早要走,曹州迟早还是要归我海东。当务之急,不在计算曹州戋戋一城一地之临时得失,而应马上探明察罕的下一步意向。”

洪继勋的这番群情,倒是勾起了邓舍宿世的一些影象,他记得有一篇雄文,叫做《论耐久战》,提出了三个观点:计谋防备、计谋对峙、计谋反攻。――此时现在,是已经到了对李察罕展开计谋反攻的时候了么?

此时天已偏晚,日头西沉,在太阳下晒了一天的青石板空中滚烫热,院中的几棵槐树也蔫蔫的,枝叶都耷拉下来,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刘十九故作欢乐:“本来太保已有定策!倒是鄙人多嘴了。”复又假装担忧,“只是那吴国公自恃兵精粮足,和燕王分歧,早有不臣之心,一贯和朝廷同床异梦。太保问他借兵、借粮,不知成算多少?”

刘十九大喜过望,连连赞道:“太保稳坐垂钓台,摆布逢源,高超、高超!”心中却想道,“本来用的倒是‘二桃杀三士’之计。嘿嘿,嘿嘿。先用徐、宿之归属迫燕王出兵;又再用浙西两城之归属,迫吴国公出兵!当真姜还是老的辣。刘太保,好一手借势打势、教唆诽谤!”

洪继勋的装束一贯清爽洁净,别说“熏衣”,便是香囊、配饰之类也几近不带,极少有“香气扑鼻”的时候。此时听了邓舍问,他破天荒地竟似有些难堪,答复说道:“家中小奴不晓事,明天自作主张把臣的衣服全都给熏了一熏。想换件别的,竟无衣可换了。没何如,只得如此。”

“刘福通想问主公借兵,‘攻取汴梁,光复古都’,这不是一步天然的策应好棋么?诚所谓:‘偶然插柳柳成荫’。他自发得占了便宜,实在正共同了我军‘引蛇出洞’的战略啊!”

“甚么担忧?”

“甚么?”

“如何说?”

“徐、宿控南北之通道,扼淮泗之咽喉,邻近金陵,相距不过数百里远。臣一向担忧,朱元璋会是以而生异志。毕竟,徐、宿在张士诚手里与在主公手里完整分歧,张士诚守成之主、主公进取之主,主公虽与朱元璋同殿称臣,但并无会晤,相互可谓‘貌合神离’,他不会感不到压力。”

邓舍非常赞叹,说道:“那便按先生的意义?等圣旨下来,若此中果有向我借兵的内容,我便一口承诺!”

“客岁,察罕大肆入侵,围我益都,险恶时、城池难保。当时的察罕是多么的意气风?说他是‘劲敌’不觉得过。”

“再问朱元璋借些兵马?”

洪继勋是一力主张他的“引蛇出洞”策,甚么事儿都能往这方面套。而邓舍本来说是“等等看姚好古的定见”,这会儿却仿佛窜改了主张,已经做出决定,承认了洪继勋此计。实在不然。

“然也!……,‘撕破面皮’临时看来是不会,但‘挥师东进、攻取浙西’,以减轻主公给他的形成压力倒是极有能够!只从他屯重兵在濠州一带,却半个多月不肯西进河南半步便可看出,他必是‘有所思’。这个‘思’,以臣看来,就是想打浙西!”

“有了燕王在前,还容得他吴国公游移、回绝?他若肯时,万事皆好;他若不肯时,哼哼。”

邓舍放声大笑,说道:“且容我来猜一猜。……,若我所料不差,这个‘小奴’,应是名唤‘观音’?”

闲言两句,转入正题,邓舍将刘福通的“私信”拿起,递畴昔,说道:“先生想必已经见过曹州信使,对我军从曹州撤走之事应当已经了然。此番请先生来,却不但是为了曹州,更是为了此事。……,这是刘福通写给刘十九的一封私信,刚送来益都。请先生旁观。”

“听先生所言,真如拨云雾而见日月!”

“主公此话,也对、也不对。”

回想当日趋都之战时,察罕帖木儿用兵的老辣与锋利,邓舍收起笑容,叹了口气,严厉地说道:“……,即便换我亲征,察罕也是劲敌啊。”

等未几时,洪继勋二入燕王府。

那宣旨官儿顿时明白,暗挑大拇指,心中赞道:“俺来前,朝廷另有人说刘十九办事倒霉。端的歪曲!如若办事倒霉,燕王又岂会承诺得这般利落?……,待回到安丰,需得好好赞一赞这刘十九,真乃心王室!大大的忠臣。”

“这是天赐良机,恰好便利主公行‘引蛇出洞’之计!”

“本日曹州虽没有拿下,但对主公而言,这实在是件功德。”

“嗯。”

“臣与主公的观点分歧。”

二话不说,他起家膜拜,大声说道:“恭喜主公,道贺主公!”

“借兵给刘福通能够,但军队的批示权却不能交给他。待借兵时,需得遴派一员能将做这支军队的主将。”

当日晚宴,益都的文武官员悉数参加。

“真要不肯,又能如何?”

“有了主公的借兵在先,朱元璋定不能回绝。……,说到朱元璋,自我军占有徐、宿以来,臣一向有个担忧。”

洪继勋捷才多智,大抵也有他克日来一向在考虑“引蛇出洞”这个战略的启事在内,从刘福通的这封私信说开去,半晌之间,就得出了“借兵对海东无益”的结论。

“同意。”

更前就不说了,包含更后也一向没敢看书评,明天壮起胆量看了一下,太感激同窗们的了解与支撑了。

“噢?‘引蛇出洞’?……,‘引蛇出洞’讲的是察罕,这私信乃刘福通所写,这二者如何?”受了洪继勋的提示,邓舍话说到半截,停顿下来,心中微动,略有所悟。

说完“借兵”,又提及“从曹州撤兵事”。

“不需先生说,我自晓得轻重。‘听调不听宣’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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