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疾走，腿脚跌撞，几次仆身，两掌一撑，又再侧目后望，口内呼救不迭：“无悯！无悯救我！”声不止，足不断，耳后生风，鼻尖见火，又再驭气飞身，待至仰日宫外，无忧乍止，眼风一扫，见守门宫人不动不言，目睑眨亦不眨，无忧怔楞，启唇喃喃：“定......定身法？”话音未落，扑身倚门，拍打不断。
又待半日，正中午。
无忧唇角轻颤，缓缓策应：“恐是此毒非常，是也不是？”
“弄无悲......安在？”
弄无悯倒似早知无忧有此一问，手掌游移，轻捏无忧下颌，母指于承浆穴来去摩挲，顿了半刻，方道：“小君使毒，无悯便使不得？”
二人对视，笑意弥重。
无忧眼目一阖，又再上前，两臂稍开，环了弄无悯两腿，轻巧磨蹭，柔声应道：“夫君.......无忧，知错！”
“无忧若贪知日，吾便将无悲纵出，立时巽位，弄氏申明无改，然，恐无忧轻则自放万里，重则丧魂失命，无忧可愿？”
“夫君用毒？”
弄无悯目珠一转，沉声再道：“弄无忧此举，非为报偿，反是自保；此一急策，全不过乱吾阵脚，以求衰散吾之精力！惜其不知，吾早有长策，不可半步，便能够逸待劳。“
“无悯......”无忧两掌阖于颈上，使力已难，开腔不易，定睛见弄无悲单掌未收，颈上受力弥重。无忧气不得出入，喘咳不能，唯不过赤面裂眦，哑声唤道：“夫君......救......”
“初时，吾不过以些微镜蛊化水，令其二人服食，二民气性倒是无改，然其所喜所恶，所憎所慕，尽数相悖；且镜蛊乃以功深志坚者为墨......“弄无悯一顿，又道：”后吾增了药量，又将汤夜夜同其二人共置一室......”
弄无悯头回亦不回，勾唇轻笑一时，负手喃喃：“诛心，为上。“言罢，旋身飞离，唯留金光隐现。
话音方落，唇绘笑容，泪题愁字。(未完待续。)
无忧闻声，不敢面折其非，反是抬臂紧环弄无悯脖颈，柔声娇道：“夫君此言差矣！你我二人，何尝在乎旁人半分？”
目繁华脸孔扭曲，眨眉之际，身前所现，竟是灰袍浅影。
无忧轻笑，抬眉见弄无悯神采熠熠，反见傲然。
弄无悲邑邑殊甚，面上虽无恨恶之色，然两眉紧攒，未见半分不忍。
弄无悯抿唇点头，少待，又再接道：“若无忧顾念伉俪恩德，吾亦感念手足之谊。”
“弄无悯！”无忧厉声，涕泪俱下。
弄无悯冷眼一扫，见无忧情状，身子一软，终是屈膝而对，单掌抚上无忧脸颊，轻道：“小君此状，无悯心惊。”
无忧娇笑，心下思忖一刻，启唇再道：“莫非夫君交代弄无悲相救之时，便已暗下毒物？”
赤武不明就里，心下虽有大仇得报之快，然见目繁华亡故面前，倒也不免凄暗，缓将外袍褪了，将目繁华尸身细心包裹，又再阖目，长纳口气，轻道：“丹儿，仇敌已去，汝当安眠。”稍一开睑侧目，瞧瞧目繁华，又再喃喃：“事已至此，吾仁至义尽。”言罢，拂袖驭气，立往肩山。
此时，仰日宫外，无忧打门之时，耳郭一抖，立时回身，见一人近前：雪衣不染纤尘；足不沾地，缓缓而至。
弄无悯笑意弥深，稍退半步，随目繁华施为，候了半刻，见其不果，不由轻叹，又待一刻，身子稍转，背对目繁华，启唇缓道：“尔既知无忧同弄无悲共离肩山，难不用心下不作计算，怎得其非于当时将尔自水牢纵出？”
“无悲......无悲！”无忧腰身使力，寸寸后挪，两掌紧阖，垂眉乞道：“莫要如此！莫要如此！”
夜风乍起，声如饿鸱。但见两点幽火，明显灭灭。细观之下，竟似两目，自行自停，同往一处，待至那巨树之下，两目有灵，没土不见。
目繁华两掌俱紧，缓缓转腕，十指屈伸，仍欲耙地而起。
赤武候于目繁华身侧，见其双目大开，目眦几裂；其目珠由玄转素，由素转金，未几时候，终是再化灰白，朝气消逝。
“弄无悯！无悯！吾知汝可见可闻！无忧知错，包涵乞恕！”
目繁华鼻翼一振，倒是解了弄无悯媒介之意，吐纳之时，血喷如注。
“你......”
弄无悯头颈一歪，抬头长叹，唇角一弯，吃吃轻笑出声。
弄无悯浅垂端倪，踱步近了无忧，开臂将无忧缓缓归入胸怀，沉声缓道：“那日所试，不过镜蛊毫厘；此回，吾将整根研磨，同无悲分服――吾之敬爱，便为无悲至恨。”稍顿，弄无悯放身而后，再抬一掌，直扣无忧颈上，却不使力，唯不过扣合先前弄无悲所留扼喉印记，后再频合目睫，柔声接道：“挚爱反化至仇，无忧心下，究竟多么滋味？”
弄无悯闻声，毫不着恼，摇眉半刻，反是诘道：”尔尚不知，吾为何兼顾乏术，不得亲至取汝性命？“未及目繁华有应，弄无悯已是勾唇轻笑：“吾需得候于肩山，静待无忧归返。细细算来，归期便在今明两日。”话音初落，弄无悯缓缓探手，单掌一盖目繁华膻中，又再笑道：“内气涣散，心擎不救。”稍顿，立时罢手，缓缓起家，掸袍低道：“吾堂堂帝孙，亦不会自污双手。汝之性命，唇舌一动，便可轻取于千里以外。”
弄无悯一掌支腮，一掌五指稍开，于膝头轮番敲点，目睹弄无悲距无忧不敷二尺，其掌微抬，隔空便扣了无忧喉颈，缓缓将无忧一提，任其腿脚抬踢，面上神采不改，毫不为动。
无忧未待其话毕，已是疾道：“故而查吾等离宫，尔便自服镜蛊，便可激起无悲身上毒性？“
无忧轻笑，柔声询道：“那鲜于姊弟现在那边？”
目繁华身子急颤，厉声呼唤：”尔怎......在此......“
无忧陡感束缚已开，两足落地，颤声急喘不迭；尚未回神，再感一力施于腰身，眨眉工夫，已至怀橘宫内。
无忧见弄无悯一语不尽，心下陡紧，长纳口气，颤声再道：“鲜于戎同汤夜夜早生互慕之情，已有结定连理之意......然镜蛊一施，鲜于童定是对汤夜夜抱恨......”
“兄长小落第之喜，无悲怎不很多饮两杯，觉得道贺？”弄无悯阖目，吐气如兰：“无忧心下定是有疑，若早施毒，吾怎就料定无悲可阻无忧暗害夫君，又早知汝二人遁逃肩山，弃吾不顾？”
目繁华轻哼一声，暗将长纳化了三五短叹，面皮愈白，嗤声不住。
弄无悯击掌二三，轻声赞道：“恰是，恰是如此。故而三人共室，鲜于戎不敌其姊，亲见汤夜夜为鲜于童所杀，心下悲忿，终至自戮；吾暗待两月，见鲜于童无异，这方笃定此蛊并无它害，便将鲜于童焚化，不着陈迹。”
弄无悯眉眼一低，且叹且喜：“此一计，孰人可查？吾早将镜蛊研末，置于酒内，于结缡夜唬无悲饮下......”稍顿，戚然作色，沉声接道：“此镜蛊，需得同施于二人，方可起效......”
目繁华未及有应，闻弄无悯接道：“弄无忧于结缡之夜，鸩夫手屠，一计不成，保命惊逃；其心早知，若吾故意追迫，其难隐遁，这便将尔自愚城释出......”
弄无悯冷哼一声，低眉见无忧单掌轻扯袍尾，抬头挂泪。弄无悯心下一软，眼风反硬，右掌一颤，立时以左掌紧扣右腕，不言不动。
无忧一时无言，奔逃两日，身心俱乏，终是脚底一软，跪于堂下，蛇行膝语：“无忧，伸谢深恩。”
厥后，惊见巨树树干陡现一面，两目精光一闪即逝，惊怖情状，令人忘生。
弄无悯闻声，掩口胡卢。隔了半晌，方沉声应道：“汝等痴儿，怎就视弄无忧若神女仙姬，自认其满心善念，不悖恩德？”
人影一闪，踱步而前，待近了目繁华一耳，这方俯身启唇：“万斛楼主好眼力。”
弄无悯闻声淡笑：“已困于肥遗江下。若无忧顺服，自无远虑。”
“无忧......同汝胞弟遁逃，你这......一宫之主，颜面...何存！”
弄无悯身子愈往椅内一收，掌心向外，自左而右，面前便得一影：此人发钗斜堕，面见错愕；颈侧掌背，多有划折浅痕。弄无悯稍一收颌，蹙眉反笑：“无忧......数日不见，倒似远隔三秋。”
无忧一怔，目珠急转，闻弄无悯接道：“何为镜？自视考己，鉴心明物。然其最重，乃是表里不异，摆布相反。“
“弄......弄无悯！”
无忧抬臂，缓将发髻收拢，嫣然巧笑：“夫君运筹帷幄，若论心惊，无忧尤甚。”
目繁华咳喘不迭，粘血自喷；气逆而不得，稍一吞纳，周身痛似虱缘；?33??寒目冥，早不得赤武疾呼低唤，然眼目以内陡地一白，若冷针掠过，不及呼痛。
弄无悯稍一仰身，柔声传密意：“放眼天下，何人堪匹小君之智？”稍顿，又再近前，两掌一扶无忧耳后，轻将无忧面庞一拉，两唇四目，相去不敷半寸。
无忧顾睐，见阁房空无一物，壁上焦黑，定是火灼之相，无忧一怔，回眸之际，见弄无悯灰袍卷扬，负手正对。
此一落拓得志之人，恰是无忧。
无忧身子一震，仰身嘲笑不迭。
“夫君手腕，无忧大开眼目！”
“吾......不信！吾......不信！”
弄无悯独坐知日主殿正位，眉关一攒，冷哼一声，轻道：“终是......归返！”话音初落，甩袖之间，上有飞鸟乍停、行云不走，下有流水收澜、轻风不动――知日高低，尽为弄无悯定身法所控。
弄无悯稍一抬头，缓声笑道：“吾不得抽身，只得运灵至此，权为道别。”
话音未落，身子急颤，不过迅指，腰身一挺，再闻卡卡脆声，枯木摧折，活力散尽。
当夜子时过半，目繁华尸身早寒。
无忧闻声，立时起家，吃紧退了三步，颤声应道：“汝竟......竟以其试毒验药？”
“小君莫非忘了，追日宫内，有一双生姊弟，复姓鲜于？”
弄无悯两掌一摊，反是笑道：”有何不成？除却鲜于姊弟，吾尚于外镇寻得孪生子五双，多方查验，方将此蛊施于本身。小君有言，你我二人，何曾在乎旁人道命？“
目繁华一怔，盗汗不止，乱发勾缠，如埋首淖潦，阳气弥散；然见弄无悯威势，亦不欲自失颜面，忍痛纳气，抵气急道：“无忧......心知，......其离肩山，吾...必失依傍......纵吾自在，便是予吾朝气......”
无忧不该，任由弄无悯将其环绕，闻其附耳轻道：“无忧计画，本是天衣无缝，惜得无忧忘了，吾乃帝孙――吾之所欲，旁人觊觎不得！”
“夫君安知那镜蛊有此神效？”
“一镜之隔，表里虽同，却又分歧。”无忧稍一点头，立时抬声：“尔施镜蛊于弄无悲？”
一言未落，目前得一飞光，其色金，仡栗而逝。
再待半柱香工夫，尸身倏然无踪；赤武外袍顶风而起。
弄无悯启睑，单指一点无忧鼻尖，勾唇笑应：”可还记得苍文自南北星君处获得一物，名唤‘镜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