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沉沉,雪花乱舞,远处的山林已经模恍惚糊地看不清了,却见茫茫雪地里闪现出数百点幽绿的鬼火,就像是萤火虫忽近忽隐,若隐若现。

雌虎似是发觉到甚么,耳廓动摇,警戒地环顾四周,踌躇了半晌,又龇牙朝许宣凶暴地吼怒了几声,缓慢地超出浮冰跌宕的大河,朝劈面的山林奔去。

“啪!”他面前一黑,脖子几欲断折,脸上更是火辣辣地锥心剧痛,嘴里、鼻里、耳朵里满是血腥味。

上翻下掠,左冲右突,激斗了半柱香的工夫,地上已横七竖八地躺了三四十具雪狼的尸身。但是这些猛兽生性亦极其桀骜凶狂,越是惊骇,反攻得更加狠恶,前赴后继地朝他层叠围攻。

许宣修行了几个月,所会的招式固然寥寥无几,但真气雄浑,特别贯穿了“天人交感”之道,体内炁流应激之快,乃至比他本身的意念更加迅疾。左掌不自发地往雪地上一拍,翻身急滚,右掌气浪鼓励,猛击在那孽畜的肚腹上。

雄虎肚上被他捅了很多刀,血肉恍惚,毛皮方一剥下,血淋淋的内脏顿时从伤口里掉了出来,腥臭扑鼻。他不肯弄脏白皋比,正想将其脏腑塞回肚膛,忽见碧光明灭,那团血肉里竟夹着一支玉笛。

此时甚么剑招、“一阳指”全都使不出来了,只剩下最为简朴而本能的反应。又是惊怒又是惊骇,一手抵住母虎的下颌,一手抓住它的脖子,将它翻身按在身侧,不顾统统地咬住它的脖颈。

许宣大凛,正凝神聚气,筹办先发制人,头顶俄然传来一声锋利的鹰啼,循名誉去,只见雪花乱舞,一只比冰雪还白的鹰隼正展翅回旋,冷冷地俯瞰着他们。

许宣惊魂甫定,喘着气,舔了舔手上的血,笑道:“母老虎,对不住,让你做孀妇了。”

俄然又想起王允真送他的那支玉犀笛,颠末连番激斗,也不知掉到了那里?笛在人在,笛亡人亡。想到送他笛子的人已经香消玉殒,心中又不免一阵难过,笛声也随之低徊哀婉起来。

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老虎夙来独来独往,如有两只并行,必是母虎带着尚未成年的幼虎。面前这两只成年猛虎并肩而立,可谓罕见之极。

他虽没法行走,遍体是伤,但仰仗着狂猛非常的真气与一往无前的勇气,竟锐不成当,杀得狼群血肉横飞,惨嗥迭起。

在他四周,鲜明站立着数以百计的雪狼!

他右臂酥麻,浑身更是疼得想要炸裂普通,泪水交涌,不等吸气,耳畔吼怒连震,雌虎也已狂飙般扑至。

他任侠尚气,好走极度,这几个月来,家破人亡,亲历了各种不平,悲怒郁积,再加上林灵素潜移默化,越来越桀骜过火。此时存亡一线,孤傲绝望,被这虎狼所激,心底的魔性之种顿时跟着肝火一齐发作。

当下握刀在巨虎的脖子上划了个口儿,俯身大口大口地吞饮起来。有了方才咬住雌虎脖子的经历,这腥热的鲜血灌入喉中,也没那般架空、惊骇了。

当下抓起皋比,紧紧地裹在身上,大喝着冲天飞起,跃入狼群。右手紧握龙牙刀,气浪纵横怒舞;左手时而拍击雪地,反撞腾空闪避,时而奋力格挡,摆布开弓。

那雄虎见许宣盯着它的伤疤,仿佛勃然大怒,龇着牙,喉中低吼,渐渐地朝他靠近,碧睛凶光毕射。别的那只雌虎则缓缓地踱步绕开,看似懒洋洋地浑不在乎,却蓄势待发,随时都能够扑将上来。

许宣仓促间抬掌猛击母虎下颌,何如真气已竭,没法将它撞飞,只能硬生生将它推得立了起来,涎水如雨滴落。

这一下势如雷霆,那孽畜头骨回声碎裂,脑浆横飞,悲吼侧重重砸落在地。许宣则借势翻滚落地,拔出“龙牙刀”,又往它胸腹间猛戳了几刀,温热的鲜血喷得满头满脸。

他不敢松口,奋尽尽力摁住它的头颈,死死咬住,腥热的鲜血汩汩涌入喉中,浑身大暖,精力不由一振。母虎挣扎得极其狠恶,狂吼着反旋翻身,竟将他甩得飞出几丈开外。

许宣心中突突狂跳,暗想:“许宣啊许宣,你连青龙也斗过了,还怕这戋戋两只老虎么?”屏住呼吸,双掌抵住雪地,只待那两大虫一靠近,立时奋力冲起,搏命相搏。

左边那只雄虎体型更大,威风凛冽,额头上有一道刀疤,皮肉翻绽,“王”字倒似成了“亚”字,看来更加狰狞。许宣一怔,不知是谁如此英勇有力,竟差点儿将这巨虎脑袋劈作两半?转念又想,这孽畜捱了如此一刀,竟然还能幸存,可见其凶悍。

他蜷身靠着巨虎柔嫩暖和的外相,调息憩息了半晌,目睹天气越来越暗,北风愈冷,心念一动,握着龙牙刀,悄悄地割开那大虫的肚膛,将皋比谨慎翼翼地剥了下来。

他又惊又奇,抓起一捧雪,擦拭洁净。玉笛小巧小巧,莹绿通透,握在手中,抖擞着深浅变幻的温润碧光。他越看越喜,横在唇边,呜呜吹了几声,更是表情大畅,爱不释手。

“嗷——呜!”就在他昂首的一刹时,当空俄然炸起惊雷般的吼怒,白影一闪,暴风怒舞,那只雄虎已朝他后颈扑落。

但是现在,僵痹地蒲伏在冰天雪地中,扭头瞪着这两只活生生的庞然巨兽,才晓得何谓“叶公好龙”。

雪越下越大,北风砭骨。雄虎身上已固结了一滩殷红的血冰。俄然想起父亲所说,在塞外荒寒瘠薄之地,要想活下去,就只要尽能够地操纵每一个能够充饥、御寒的机遇。

母虎痛吼着挥爪乱舞,扫在他的右颊上。

幸亏许宣吞了十几口虎血后,炁流已大为活络,忍痛双掌击地,大喝着翻身冲天飞起,刚巧从劈面扑来的雄虎头顶超出,眼疾手快,右掌“嘭”地一声,撞在它的天灵盖上。

远处俄然传来一声凄厉阴沉的长嚎,盖过了笛声。贰心中一凛,收起笛子,紧握刀柄。

许宣紧握着龙牙刀,浑身凉浸浸地如坠深渊,想到本身千辛万苦才出了蓬莱,恰好又撞入这极寒凶恶之地,方出虎口,又遇狼群,也不知还可否赶回临安,救出父母……惶恐之余,俄然又感觉说不出的风趣气愤,忍不住纵声狂笑起来。

母虎收回凄厉狂怒的吼怒,四爪乱舞。

饥饿的狼群必是从风中嗅到了虎尸披收回的血腥味,悄无声气地从四周八方赶来,朝他逼近。难怪那只受伤的雌虎不敢久留,悻悻逃离。

母虎被他气势所夺,不由自主地朝后退了几步,惊怒狂吼,乌黑的脖颈、肚腹上尽是斑斑血点。

也不知是否听懂了他的话语,那雌虎吼怒着立起家,作势欲扑,鲜血从颈上丝丝滴落。

接着箭如连珠,风声激啸,又有几只野狼被钉入雪地。群狼惊嚎吼怒声中,一个身着白毛裘皮的少女弯弓搭箭,骑着白马疾冲而至。

单以个别而论,狼的力量天然远远比不上那两只巨虎,但胜在连合势众,规律严明,围捕猎物时又极其坚固奸刁,前后包抄,锲而不舍。即便凶狂如狮虎,在它们轮番猛攻陷,也只要被扯破朋分的份儿了。

又斗了半晌,真气垂垂不支,体内的剧痛也越来越难以接受,合法他觉得本身将要葬身于群狼腹中时,“嗖”“嗖”两声激响,朝他迎头扑来的两只雪狼头上俄然被箭矢贯穿,惨叫落地。

接着又听尖嚎四起,凄厉破空,此起彼伏,听得他毛骨悚然。心中猛地一沉,终究明白那千百点绿光是甚么了!

被他笑声一震,狼群反似有些不知所措,立足不前。

狼!

“嘭”地一声巨响,巨虎吃痛狂吼,竟被他打得腾空飞起两丈来高。

许宣肝火中烧,仰天大笑道:“贼老天呵贼老天,姓林的魔头说得不错,芸芸百姓在你眼底,贱如蝼蚁!你当这般耍弄我,我就会怕了你不成?与其求你这贼老天开恩,倒不如从本日起,遇佛杀佛,遇神杀神,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许宣后背猛撞在地,持续滚了十几圈,雪沫喷扬,百骸如裂。不等他调匀呼吸,雄虎、雌虎双双趔趄着从雪地上站起,一前一后,吼怒冲来。

许宣松了口大气,寂然卧倒。这才感到双臂酥麻,浑身无一处不痛,竟连“龙牙刀”也有些捏握不住了。

许府有很多张皋比,此中一张便是至为珍罕的辽东白虎,他小时最喜好坐在那张皋比椅上,兴趣勃勃地听父亲和真姨娘讲塞外的风土、故事,特别爱听他们在辽东山林中遇见的各种猛兽。

连吞了数十口后,浑身大暖,剧痛也仿佛消了很多,肚子里却还是饥肠辘辘。何如四周雪野苍茫,无处生火,身上的火折子又早不知掉哪儿去了,空有一具小山般肉质矮壮的虎尸,却无从下口。

上空又传来锋利的怪啼,那只乌黑威武的鹰隼展翅急冲而下,闪电似的掠过许宣的头顶,飞向火线连缀的雪山。

心下却不免奇特,此玉笛由上好的翡翠雕凿而成,且非论这神乎其技的刀功,单只这块玉料,便值万金,就算是临安富豪之家,也可贵一见。又怎会呈现在这塞外荒寒之地?怎会被白虎吞入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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