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绝壁下隆隆狂震,烈焰喷涌,眼看火山便要喷发了。李师师提起许宣,正欲朝外抄掠,那滚滚岩浆里俄然闪起一团刺目标金光,霞彩蒸腾,映得她的俏脸幻丽万端。
蛇圣女将信将疑,喝道:“王重阳,快将这小子拎上山顶,看个究竟!”王重阳不敢违逆,道:“许兄,获咎了。”提起他的衣领,驭风飞掠,朝山顶冲去。
如此随波跌宕,忽沉忽浮,也不知过了多久,隆隆声终究垂垂转小,山顶也不再有岩浆冲天喷出了。
王文卿到处煽风燃烧,栽赃谗谄,想来都是为了教唆李灵萼兄妹,诱使李师师与他缔盟,骗出“青龙皮图”的下落。为了求仙,却先沦入魔道,才引来各种大劫,遭此报应。
许仙早已从林灵素、蛇圣女、王重阳诸人的论述里理出了来龙去脉,但现在听她这般娓娓而谈,仍不免盗汗涔涔,惊心动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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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师师嘴角勾起一丝嘲笑,淡淡道:“当日我上峨眉时,内心仍有些顾念动手足之情,举棋不定。直到我在洞里偷听到他与葛老道的对话,听他亲口承认害死周郎与我肚里的孩子,只为了断绝我统统后路,断念塌地做他复仇的东西……这才悲怒难忍,下定决计也要让他、让王娘子、让姓赵的狗天子,让人间统统害过我的人,尝尽我经历的统统痛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在山上藏了半月,苦苦思忖着十全十美的报仇之法,偏巧那日撞见一青一白两条蛇妖,顿时灵机一动,想出了一个天衣无缝的打算。从当时起,畴前的‘李师师’便已死在了峨眉山上,而我,只是一个浪荡活着间的幽灵罢啦……”
但见黑云滚滚翻滚,层层高上,将吉塔山遮住了一半,闪电如银蛇乱舞。数十条赤红的熔岩如同血河,顺着山坡流入冰洋,入海处烟腾雾绕,姹紫嫣红,绚丽而又可骇。
黑云离散,浓烟滚滚,山上到处都是洞穴与裂缝,红光点点闪动,冒着刺鼻的硫磺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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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声滚滚,泥雨越来越大。他嘶声吼骂了一阵,悲怒少消,当下奋力爬到岩浆岩上,蜷作一团,沉甜睡着了。经历了这连番大战,早已精炼力竭,此番心无挂碍,睡得极其酣熟。
思忖间,电闪雷鸣,又下起了瓢泼大雨,落在他的身上,尽是灰玄色的泥浆。他抹了一把脸,朝天吼怒道:“贼老天,连火山也烧不死我,你又能奈我何?你要我死,我偏不死!就算只剩下这两条胳膊,也誓将游回临安,杀光统统的仇敌!”
李师师叹了口气,道:“可惜贼老天不开眼,最后还是功亏一篑,让林灵素、王娘子和李元君从蓬莱山里逃出来啦。许官人,归根到底,你背负血海深仇,也全都由这三人而起,应能明白奴家的苦心了……”
那些冷凝的熔岩就像巨树的虬根,沿着山脚曲折盘绕,朝海面四散放开,火光点点。许宣死死地抱住一条庞大的岩浆岩,浮在温热的水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浑身高低无一处不疼。
“轰”地一声巨响,火山终究再度发作。许宣只觉面前一红,体内仿佛也随之爆炸开来了,又惊又骇,本能地聚气捏指,天人交感,接连使出了“山火贲”与“雷火丰”,连环挥掌,猛拍鄙人方层叠炸涌的火光上。
王重阳!他欣喜交迸,本来海冬青是飞去给王重阳带路了!
暴风吼怒,粼光乱闪,还不等吸气,便已“哗”地撞入海中,汩汩朝下沉去。赤丽的火山弹吼怒着穿入水里,在他四周划过道道白线。
只听尖叫声越来越近,海冬青倏然从那峻峭的山壁后飞了出来,掠过海上重堆叠叠的岩浆岩,直冲落他的掌心,亲热地啄着他的脸颊。
忍不住问道:“以是你当年独上峨眉,并非想救林灵素,而是想杀了他,为周邦彦报仇雪耻?那又为何窜改情意,只在山上假造了一具本身的骨骸,便销声匿迹?”
许宣心底大震,敢情各种恩仇,皆由此而起!
他和这迂头愣脑的小子亦敌亦友,各怀了几分惺惺相惜之意,此时听到他的声音,更是倍感亲热。有这小子互助,自当能分开此处了。当下忙坐起家,大声应对。
想到那天下第一妖女李师师构造算尽,末端竟被病笃的王文卿瞬息反攻,一齐葬身火山之底,而本身竟幸运在天国边沿捡回了一条小命,胸膺荡漾,悲喜交叉,忍不住哑声长啸。
她声音轻柔凄婉,又带着几分怨毒的称心,将当年如何捏造本身尸骨,掩人耳目,而后前去神农架,各式折磨敖青青、陆成仇,夺走“青龙皮图”;又如何劫走李少微与王文卿的女儿王允真,潜入蓬莱,用“流霞镜”所摄取的小青影象冒充女娲,利用王重阳等人坚信她蛇族神巫的身份;而后又如何设下连环计,盗走“白皋比图”,谗谄林灵素、李少微、王文卿……等事,全都一一道来。
接着“哧哧”连声,光焰缤纷闪烁。数以百道的岩浆前赴后继地突入海里,汽泡乱涌,敏捷冷凝成了千姿百怪的石头,飘摇坠落。本来冰冷彻骨的海水顿时变得温热起来。
王重阳青衣鼓励,风也似的卷落在火线,见他无恙,松了口大气,歉然道:“许兄,海啸强猛,来得迟了,万勿见……”话音未落,腹内俄然传出蛇圣女的尖喝:“小子,你和他啰嗦甚么?快问他妖女李师师呢?现在何方?”
此时雷雨已止,海面上黑云沉沉,分不清是昼是夜。山顶流下的熔岩也已根基凝固,只要少数几处仍闪着刺眼的红光,烟雾滚滚。
却听蛇圣女嘲笑道:“臭小子胡说八道!就凭你这点本事,变出千儿八百,也抵不过那妖女一根指头。再不说出来,我就让王重阳将你一掌打死,丢入火山!”
王重阳“啊”地一声,信觉得真,又是惊诧又是难过。他忠诚重情,虽知这妖女传本身神功,不过是为了借本身之手复仇,但心底里还是将她视如师父;哪怕对她害死王允真,倍感悲伤悲忿,也始终难以仇恨。
但是转念一想,天海茫茫,经脉俱断,他一小我浮沉在这北极冰洋里,又能强撑到几时?又不由打了个寒噤。抬头四望,不见海冬青,莫非那忠心耿耿的神鹰也已葬身于喷薄的岩浆?表情更转降落。
四周轰鸣狂震,火光喷吐,将她的脸容映照得忽红忽紫,有如女鬼,凄艳而又诡异。
李师师一掌拍在王文卿的天灵盖上,他却死不放手,抱着她朝火山口疾坠而下。这一记困兽之击,耗尽了他统统的气愤、仇恨与真气,迅如雷霆,以她的神通,竟涓滴摆脱不得。
天摇地动,震耳欲聋,他被那反撞的气浪掀得冲天飞起。四周闪电如银蛇乱舞,刺鼻的硫磺味与火山灰呛得他睁不开眼,没法呼吸。
许宣此时表情大佳,成心逗她,哈哈笑道:“李师师早被我打死啦,掉进火山,连灰也找不着了。”
山顶的豁口坍塌崩落,扩大了四倍不足,固结的熔岩层叠连缀,充满了红赭橙黄的条纹,鄙人方火光的明灭辉映下,闪着玛瑙似的温润光芒。
许宣笑道:“你信或不信,干我屁事?只要不是傻子,就能想明白,我和那妖女不共戴天,她若没死,我还能好端端地坐在这儿么?”
许宣欣喜无已,笑道:“鸟兄,多谢你啦!”亲了亲它的尖喙,它却怪叫一声,振翅跳开。
林灵素、王文卿、李少微……这些人无一不是多疑深狡、阴狠暴虐之辈,却全都一头栽入骗局,由始至终被李师师牵着鼻子团团乱走。若论心计之阴狠、筹划之深远、手腕之暴虐,天下只怕再无一人能与这妖女相提并论了。
好不轻易浮出水面,刚吸了两口气,又是一大片紫红的熔岩当头泼落,仓猝翻身朝下沉去。幸亏吉塔火山已是第二次喷发,能力已远不及初度喷暴时狂猛,不然四周海波煮沸,火雨滂湃,绝难幸存。
周身蓦地一阵剧痛,被雷电接连劈入,他吃痛狂吼,借势随形,又是持续几记“火雷噬嗑”、“风雷益”,转眼便穿过了那滚滚翻滚的火山云,飞旋着朝海上抛去。
又不知过了多久,迷含混糊闻声几声锋利的鹰啼,许宣耳廓一动,蓦地展开眼来。只听“呀呀”之声由远而近,有人遥遥喊道:“许兄,许兄,你在那里?许兄……”
李师师“啊”地一声低呼,欣喜难抑,就在她朝下看望的那一刹时,脚下那已焦臭如干尸的王文卿俄然翻身跃起,厉声狂吼着将她拦腰抱住。
许宣浑身经脉尽皆震断,憋闷欲爆,只能胡乱地划舞着双臂,朝上游去。瞬息间,头上、身上又被十几块石头接连砸中,剧痛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