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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船人面面相觑,虽各式不甘心,却不敢吭声。纲首夺过舵盘,朝东南转去。群尼大喜,纷繁扶起伤者,踏波跃上船,朝世人合十称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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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烧云卷过蓝色的天空,白鸥回翔。日去夜来,红日从那井口般的涡墙间西移已有三次,他们被困在这海底深渊里也足足有三天了。若非王重阳急中生智,用刘德仁传授的法诀放大葫芦,骑坐着跌宕其间,只怕也早支撑不住,被吸入海涡更深处了。
胡三书一愣,许宣身着裘衣皮帽,一副辽参豪商的打扮,脸上贴着极其逼真的人皮面具,面貌尽变,岂能难以辨出?但这声音极其熟稔,一时又想不起在那里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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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盗哗然,不知为何明显已占据了商船,却又俄然放弃,还要帮着灭火。这些海贼贪狠残暴,规律却极严明,心虽不甘,还是骂骂咧咧地毁灭火焰,跟着胡三书如潮撤退,抓着绳索荡回海盗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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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尼围坐一圈,轮番为躺在中心的中年女尼运送真气。那女尼神采煞白,双目紧闭,几近感受不到任何气味,似是已经死了。一个年纪极轻的尼姑握着她的手,肩头颤抖,尽力按捺着抽泣。
那盗魁皱巴巴的瘦脸上留着两撇胡子,贼眼滴溜溜地转动,鲜明竟是当日“狼雕号”上的海盗头领胡三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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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宣把脸一抹,又敏捷覆上面具。胡三书又惊又喜,颤声道:“帝尊!是……是帝尊陛……”
朝下望去,则是那深不见底的乌黑海涡,时候不断地轰鸣吞吐着,有如巨龙张口奸笑,等着他们坠入此中。
经此一劫,“通济号”受损严峻,主桅、舵楼均被摧毁,琐事、梢工、火长也全被砍死。幸亏船上有备用的桅杆和舵盘,又有很多谙练的工匠,那纲首固然怯懦,经历却还算丰富,缓过神后,当即带领众船工补葺船身,花了近两个时候,终究将首要的破坏处一一修毕。
许宣目睹一个又高又瘦的黑衣人立在横杆上,挥动令旗,猜想必是盗魁无疑。当下弹指将他射落,抢身上前,正欲勒住他的脖子,喝退群盗,心中忽地一震,失声道:“三书!”
瞬息间,吼怒而来的悍匪又吼怒而去,商船船面上剩下了数十具尸身,和蜷在角落瑟瑟颤栗的几百名船工和搭客。目睹那海盗船扬帆远去,世人面面相觑,惊魂不决,仍不知究竟产生了何事。
许宣不肯在满船人面前透露身份,勒住他的脖子,传音喝道:“快让弟兄们退归去,别坏了我大事。”胡三书哪敢违逆,连连点头,被他抛入人群后,当即翻身急滚,舞旗大呼道:“弟兄们,船上没有尼姑,把火毁灭了,撤!全都给我撤!”
圆脸师太合十道:“那就多谢施主了。”与李秋晴一齐抬起中年尼姑,随纲首上了艉舱二楼。其他众尼与女船夫则相护搀扶着,下了底舱歇息。
许宣在一旁看得暗自嘲笑:“林灵素那老贼说得不错,这人间哪有甚么狗屁神仙?就算真有,也是视百姓为无物的无情之物。我命由我不由天,只要这些任人宰割的愚民,才会眼巴巴地祈求贼老天开眼垂怜!”
当下不及多想,挤到纲首身边,取出一张十万贯的会子悄悄塞入他怀里,低声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图,更何况救的是几十个佛陀的弟子?纲首功德无量,菩萨庇佑,从今今后必当一帆风顺,平安然安,纵有海贼,也毫不敢近‘通济号’半尺。”
许宣清清楚楚地晓得二楼另有几间客房,这厮不肯说实话,必是恐怕海盗又追将上来,发觉众尼的踪迹。当下也不拆穿,传音道:“底舱密闭潮湿,没受伤的师太倒也罢了,受伤的教员太住在里头……只怕等船靠了岸,纲首你要功德变好事,惹上性命官司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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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重阳骑在玛瑙葫芦上,跟着涡旋暴风左摇右摆,浑身早已湿透,分不清是水雾还是盗汗。素晴顾不上僧俗之分、男女之别,从背后紧紧地抱着他,闭着眼睛,不敢有半点松脱。
素晴“啊”地一声,展开双眼,又惊又喜,叫道:“师父!你……你醒了!”
夕照将尽时,忽见东南边漂着一艘断为半截的残船,翻覆摇摆,上面围坐着数十个白衣女尼与船夫,瞥见“通济号”,纷繁喝彩跃起,挥手乞助。
世人哗声高文,猜想海盗们追捕的多数就是这群尼姑了,个个都怕肇事上身,叫唤着快快调转方向,不成让尼姑们登船。船夫们也早被那群凶神恶煞的海盗吓破了胆,纲首忙命转舵,加快行驶。
等纲首从舱房中出来,又塞了他一张五万贯的会子,让他好饭好菜接待群尼,有甚么药材尽管送去;如有动静,时候来报。那纲首行船多年,从未见过如此脱手豪阔又不肯张扬的客人,心花怒放,对海贼残存的惊骇也被贪念冲淡了,忙连声承诺,四下办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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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秋晴!这尼姑竟然是葛长庚葛神仙的外孙女李秋晴!当初峨眉山上,虽只相处了短短几个时候,却同生共死,印象深切,决然不会认错。但她明显已被小青护送到了茅山朱洞元门下,又怎会从一个道门弟子变成了尼姑?
尼姑们又急又气,船夫们更是绝望得失声痛哭。一个面貌非常清秀的尼姑柳眉倒竖,顿足怒道:“你们见死不救,和海贼有甚么别离?”拔剑想要追来,却被边上的圆脸尼姑喝住。
下一章1月3日上午十点更新。2022年欢愉!
那纲首行船来回一趟,也不过挣得千八百贯,瞧见这便钱上的数量,眼都直了,反几次复看了好几遍,才点头如捣蒜:“是,是,官人说得对,官人说得对!”回身朝众船工大声道:“弟兄们,我们行船海上,整天跪求菩萨保佑,遇见了流浪的观音弟子,反倒躲得远远的,也不怕招来报应么?你们是怕海贼,还是怕菩萨见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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涡墙虽高千仞,以他的真气与修为,原也不难翻越。但奇就奇在这涡旋有着难以描述的庞大引力,越往下坠,越如被海草缠足、山岳压顶,任他有浑身神力,也难朝上冲脱。就连上方穿掠的鸥鸟,飞得稍低一些,也常常尖叫着被吸入海涡,流星般从他们身边冲过,刹时消逝不见。
船上的商贾、搭客始终提心吊胆,恐怕海盗去而复返,直到商船重新起航,方如释重负,爆起一片喝彩,纷繁朝南叩首礼拜,将观音菩萨、妈祖、通远王……全都跪谢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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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来,他目不交睫,骑乘着葫芦与海涡决死相搏,已近精疲力竭。除了昨日从涡墙里甩飞而至的一条大鱼,二人再未吃过任何东西,此时唇焦口燥,饥渴难忍,平生第一次感遭到寒渊般的绝望与惊骇,心想:“哎,可惜我过分痴顽,不能尽悟阴阳指的奥妙。如果许……如果济安太子在此,或许便能借这天海之势,逃出涡旋了。”
那年青女尼新月般的双眼哭得又红又肿,却难掩端丽之色,瞧来极其眼熟……许宣心中蓦地一震,热血冲顶,几乎叫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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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傍晚,风向转为东南,漫天朝霞垂垂化作了乌云,垂悬在黑沉沉的海面,如同万千冬眠的猛兽,不竭变幻着形状。纲首只恐海盗追来,命令收起船帆,轮桨齐飞,持续全速飞行。
许宣几次想要传音奉告李秋晴本身的身份,强行忍住。此行干系复仇大计,而本身眼下的身份又是“金国太子”,一旦泄漏了风声,成为众矢之的,必将前功尽弃。何况尚不知来龙去脉,连这群尼姑是哪门哪派的也不清楚,又何必多生枝节,只需暗中庇护李秋晴,静观其变就是。
许宣大觉猎奇,凝神细看,这群尼姑约三十二三人,个个血染白衣,都受了或轻或重的伤;背负长剑,明显是江湖中人,只是大半的剑也都折断了,剑鞘空空。那些船夫也满是女扮男装,十个里约有七个奄奄一息,蜷卧在残船舱顶,倘若不尽早医治,必死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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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鸣中,忽听葫芦里传出慧真师太纤细的声音:“王真人,这旋涡之势,何止万钧。你这般支撑,终非良策……”
纲首神采骤变,忙又道:“不过船上另有一间小人用来歇息的舱房,众位师太如不嫌弃,可将伤病体弱的移到舱内憩息。我们从高丽带回一些人参药材,另有一些金创药,师太们如果需求,尽管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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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涡浪滚滚飞旋,形如高达千仞的圆形巨井,又如同亿万凶兽吼怒腾舞,猖獗地挤压着,推搡着,时候将欲崩塌扑下。白沫纷扬,水浪倾落如暴雨。
纲首瞥了眼许宣,迟疑道:“各位师太,并非……并非小人不敬,只是船上的客舱都已满了,只剩下底舱另有些空房,只能委曲各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