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文?”许宣一凛,酒顿时醒了大半,莫非洛原君找的棺材竟与“炼天石图”有关?那么白玉蟾跟踪他的目标呢?莫非也是……转头望去,心中一沉,白玉蟾竟然不见了!得空再与胡三叔多说,传音道:“让公甫好好审审钱老三,定要将他问个底儿掉!”夺路疾奔而出。

许宣展开一看,纸上画着的公然是一具棺材,款式古朴独特,棺沿刻着一圈貌似古篆的笔墨,看上去有几分眼熟,却想不出曾在那里见过。便道:“钱老三说甚么了?”

懊丧已极,顿住脚步,转头四顾。疏影横斜,花香扑鼻,右火线灯火光辉,亭台楼阁掩映于密林假山之间,极其熟谙。

许宣最好灯谜,乐此不疲,除了在灯笼上题写谜面外,还喜幸亏上灯圆子和油?里掺上绢布谜语,谁能猜出,另给重赏。那年他一边和洗琴在厨房里帮手搓圆子,一边挖空心机,想出了一个自认绝妙的灯谜:“襟怀小,总难填,动辄来火,气得冒烟”,答案便是“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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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宣双腿行走不便,真姨娘担忧他被人潮推挤踩踏,不让他入城抚玩灯会,便年年在慈恩园里自行停止灯节。久而久之,许府灯会也成了元宵一景,很多百姓游湖赏灯后,纷繁到慈恩园外了望那繁复绚丽的灯山花楼。许正亭干脆开放了一部分灯园,让游人赏灯猜谜,送些奖品。

他胸口如遭重锤,泪水刹时恍惚了视野。不知不觉间,竟又回到了这片梦萦魂牵的旧宅故地!

许宣推盏起家,便欲朝她走去,忽听身后有人低声道:“少主,可算找到你啦!”转头一看,恰是胡三书。他拉着许宣到了角落,从袖中取出将一张纸,轻声道:“公甫随便恐吓了钱老三几句,便骇得他屎尿齐流,甚么都说出来了。那姓洛的找他刺探的,乃是这东西。”

山林里一片乌黑,再不见当日歌乐十里、华烛彩灯透明如昼的盛景。

“公子爷,老爷被官兵抓走前,让我回临安取一件东西,说那东西干系到许家高低的存亡。可惜我还没来得及出城,就被官兵追上了。老爷说,那物藏在一个极其隐蔽之地,你如果逃得出去,切牢记得去取出来。那处所……那处所……”

见她如此毕恭毕敬,麻脸大汉不由又神情了起来,皱眉打量了四周一番,沉下脸道:“他奶奶个六儿,这灶里的霉都长一尺高了,还烧个鸟菜?等老子把锅碗刷洗洁净,天都亮啦!”

当下回身跃落,推开伙房后门。屋里潮湿油腻,蛛网密布,桌椅倾倒,锅碗瓢盆也散落了一地,明显已有好久未曾开伙了。他摸到灶台边,握起烧火棍,在灶台里扒拉了半晌,模糊瞥见有个铁盒,谨慎翼翼地拨了出来。

麻脸大汉惊魂稍定,想要站直,双腿却仍不住地打抖,壮了壮胆量,道:“是了,你们……你们是前两日上门请我……请我的……”

当时许宣刚经历了酷刑鞭挞、雷电轰顶,又被林灵素“换”过脏腑,重伤未愈,精疲力竭,想不起元宵节本身所出的灯谜,更猜不出父亲所说的那件“干系到许家高低的存亡”的东西究竟是甚么。而后出世入死,连经大劫,更将此事忘到了九霄云外,直到现在,故地重游,俄然电光石火般冒了出来。

正欲细看,窗外灯光闲逛,几小我一边说话一边过来了。他忙将金片揣入怀中,跃上横梁。

胡三书道:“钱老三说他从没见过,但看这棺材的款式,少说也有一千多年了,上面的笔墨不是先秦古篆,倒像是传说中的上古蛇文。如果是蛇文,那这棺材便有三五千年汗青了……”

暴风吹来,火线台阁檐下,灯笼摇摆,忽明忽公开照着横匾上的“慈恩园”三个大字,那是许正亭亲手题写,并由许宣架着梯子挂上去的。

将至莲花池边时,瞥见东侧的伙房,贰心中俄然一震,想起当日在成都死囚大牢内,洗琴临终对他说的那句话来。

“公子爷,你……你还记得客岁元宵节,你写的……你写的的灯谜么?东西就……就藏在答案里……”

只见三人提灯进了屋,为首的是个身型颀长的白衣人,眉眼如画,唇边有一点朱砂痣,鲜明竟是那日在乱葬岗上见过的洛原君侍女。许宣心头一凛,又奇又恼,想不到竟在这里又撞见她们。旋即觉悟,洛原君既与李师师、完颜瑶勾搭,天然早已对他这“金国太子”的出身了如指掌,突入此处,必有启事。当下屏息静看。

临安的元宵灯会乃是每年最为热烈的时节,万户千家张灯结彩,四夷番客歌舞朝拜。连续五夜,满城百姓秉烛玩耍,大小寺院都成了观灯的好去处。为了吸引旅客,北里瓦舍灯红酒绿,彻夜歌舞;食肆店铺也挂出各种别出机杼的华灯,争奇斗艳。南至龙山,北至北新桥,四十里霓光不断。宫城内更有各种构造彩楼,极尽新巧;琉璃灯山,光焰通天。

凄风冷雨,暮色沉沉,一转眼竟已过了酉时。他四下扫望,模糊瞥见一道红色人影正朝西奔掠,当下更不游移,全速追去。

那盒子早被烧得变形了,撬开一看,嵌着一个三指来宽的金片,灿灿如新,只是也已被烧得七歪八扭,正面刻着的图案难以辨识,倒是背面模糊可见“长庚曜夜”四字,别的别无出奇之处。

雨势越来越大,她穿过大梵刹,超出山峦,向西南飞掠。许宣全速尾追,竟被抛得越来越远,心中大奇,白素贞的御风术固然不凡,但毫不快至如此,连本身鼓起浑身的浑沌真炁也难以追及。莫非她当真不是白姐姐?又或是白素贞得了甚么了不得的境遇,竟在短短一年间脱胎换骨,修成了更胜于己的超凡神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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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片山林与宅院,承载了他童年统统的欢愉回想,一花一草,一石一木,都能牵动内心最深的悸痛。返来多日,始终不敢登门,怕的便是触景伤情。想不到今宵追逐白玉蟾,误打误撞,终究还是来到了这片悲伤之地。

凝神四顾,假山四周的亭台楼阁虽挂满灯笼,却不见人影,倒是西南边的“听荷楼”里传来似有若无的丝竹与谈笑声。当下回身疾掠,穿过假山、花圃,转过梅林、竹院。

那朱砂痣白衣人从怀中取出一个乌黑丝袋,敞开朝下一抖,骨碌碌滚出五个男人,胖瘦高矮皆有,五花大绑,嘴里都塞了布条,满脸惊骇骇怒。朱砂痣白衣人指尖轻弹,震开五人绳索,将此中一个络腮胡子的麻脸大汉拉了起来,作揖道:“屠师公朱紫难请,鄙人三次登门都见不着一面,只要出此下策,冲犯之处还望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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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宣运足真炁,御风疾掠,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消逝在茫茫山林里。又往前冲掠了数百丈,白玉蟾残存的那缕暗香早已被暴风吹尽,毫无陈迹,终究甚么也发觉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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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越下越大,路上行人希少,他也顾不得被巡行的官兵撞见,飞檐走壁,紧紧跟从白玉蟾,转眼间便过了岳王府、国子监、风波亭,接着又旋风般超出城墙,出了钱塘门。

此时天气已全黑了,湖面上只要星点灯火。白玉蟾凌波踏步,径直横穿西湖,朝孤山掠去。

当时正值暮春,柳絮纷舞,六岁的他坐在梯子上,对劲地朝着欢笑鼓噪的人群挥手。铁9、王六恐怕他跌落,焦心肠上来抱他。真姨娘嫣但是笑,和顺的脸容在夕晖里洇着光彩……景象历历,恍然如昨,但是那些欢声笑语却再也听不到了,只要淅沥的冷雨不竭地击打着树叶,风声哭泣。想起方才《西厢记》里的那句“触目苦楚千万种。见滴流流的红叶,淅零零的微雨,率剌剌的西风”,更是情难自已。

他定了定神,回思半晌,除了许宅,四周并无甚么达官富豪的府邸,比来的王府、张园,也在南边灵隐一带,更别说甚么旅店馆驿了。慈恩园往西就是栖霞山,荒无人迹,实在猜不出白玉蟾究竟要去那里。又想,莫非她影象虽失,心底深处却仍惦记取本身,故而将这片废园当作了临时的居住之地?一念及此,心中顿时怦怦狂跳起来。

慈恩园!

朱砂痣白衣人道:“恰是。鄙人初来乍到,不知屠师公身价多少,想是定金太少,触怒了尊驾,抱愧之至。不知这回够了没有?”拍了鼓掌,别的两个白衣人变戏法似的端出两个红漆木盘,每个盘上都垒了十六个大银锭,少说也有五百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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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父亲托洗琴去取的相称首要之物,就藏在这伙房的灶里?

许宣真炁虽强,御风术却远逊于她,所幸湖上泊了几艘游船,他踏水抄掠,又点着船顶持续几个起落,勉强与她保持了六七十丈的间隔。但等过了秋鹤亭,她俄然提速,刹时便将许宣远远抛在了身后,越拉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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