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空大法’原是唐朝时金山寺的四空方丈所创，传闻他武学冠绝天下，却始终未能悟得涅槃之道，痛定思痛，以为是对武学的痴迷迟误了修道，因而一狠心，将本身的真炁散了个精光。嘿嘿，照影那老贼秃传我这‘空空大法’，是想散尽我的真气，让我一辈子与武学无缘，不料却阴差阳错，反而帮我今后修成了‘四空掌’，这就叫祸福相倚，无中生有，哈哈哈哈”
“开初两年，我日夜朗读经籍，听照影讲道解惑，心中戾气化消了很多，想到所犯的罪孽，更是惭愧难当，一心悔过。每到月圆之夜，便跪坐在佛像前彻夜念佛，偶尔歹念翻滚时，想到母亲悲伤、绝望的眼神，心如刀绞，也就压抑下去了。
“每次到了月圆之夜，那种麻麻痒痒的狂躁感就从心底钻上头顶，平时受过的每一点委曲、每一丝气愤，都像烈火一样燃烧着我，折磨着我，让我恨不得将本身开膛破肚，破茧而出。不管是镜子、圆月，还是水里、地上的影子，仿佛都在对我不休不止地鼓动低语。我只要抱着头，蜷在被窝里，一遍各处想着母亲那双如猫一样惶恐悲伤的眼睛，苦苦地熬到拂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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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3章 邪魔
敖知名道：“那贱人拉着我穿过桃林，转过院墙，假装大声地安抚我，等世人听不见了，就开端如平常般挖苦、恐吓我。到了井亭里，我趁她不重视，从她鬓角扯下她敬爱的金钗，丢进了井里，她又惊又急，打了我一巴掌，就赶快扑到井边，朝下看望。
“终究有一天，我父亲将金山寺的照影长老请到家中做法，临走时，母亲俄然跌跌撞撞地冲出来，一把抱住照影的右腿，用左手指着我，放声大哭。世人都不晓得如何回事，我又惊又怕又愧又悔，只道母亲就要告密我了，她却叩首如捣蒜，苦苦要求照影收我为徒，让我到金山寺里削发为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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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到了厥后，我惊骇地发明，阿谁声音、阿谁本身，不再只呈现于月圆之夜了，它时不时地冒出来，无所不在。不知从甚么时候起，家里也时不时地呈现惨死的植物，开初还只是猫、狗，厥后变成了马，变成了牛，最后终究变成了丫环和小厮。死状一个比一个惨烈，有的被折断脖子，有的被柴刀砍死，有的被扯出了肠子，有的乃至被剁成了数十块
敖知名笑了一阵，又道：“我学成了‘空空大法’，更加有恃无恐，自学各种文籍，归正就算是走火入魔，也能散尽真炁，重新来过。大智师兄见我好武成痴，不忍心我这般折腾本身，因而就假借论法之时点拨我，传了我很多炼炁法门。这么又过了两年，我偶然间找到一卷唐朝三藏法师亲笔写的西行琐记，提到秦始皇陵中藏了一个上古神棺，名为‘六合棺’，获得这棺材，便可直登西天佛境。
许宣听得目瞪口呆，鸡皮出现，如何也设想不出一个十岁的孩童竟会如此凶暴暴虐。
“我哭着拜过母亲，随照影去了金山寺，剃度做了沙弥，法名大悲。金山寺和尚的神通、武功天下闻名，号称‘东金山，西峨眉’，照影却不肯传我半点本领，整天让我打坐念佛。我心虚有愧，天然也不敢有甚么期望。
“我这么胡练了半年多，奇经八脉模糊做痛，打坐时连腿也盘不起来了。大智师兄瞧出不当，仓猝拉着我去见照影。那老秃驴竟然说我咎由自取，不肯施救，大智师兄苦苦要求了好久，才假惺惺地传我‘空空大法’。
“我父亲大怒，想要将她拽开，却又碍着照影长老之面，不敢发作。嘿嘿，我瞧他气急废弛的模样，反倒下定了决计，上前拜倒在照影脚下。照影望着我，笑了笑，合十道：‘邪迷之时魔在舍，正见之时佛在堂。善哉，善哉，你随我去吧。’就在那一刹时，我晓得他已看破了统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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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第三年，目睹师兄弟们的本领越来越高，我还是只会念佛打坐，内心不免越来越不平。何如照影这老贼秃说我心魔未除，不成修武，不但不开恩，反倒让我去把守、打扫藏经室。倒是我师兄大智与我非常密切，暗里谈经论道时，总不免偷偷教我一招半式。
敖知名眯着眼，梦话般地续道：“我朝井里望去，她已经看不见了，只要那轮倒映着的圆月，和我泛摆荡曳的影子。它扭曲地摇摆着，闪动着，朝我奸笑，嘉奖我，歌颂我，一遍各处鼓动我，让我把统统嘲笑我的人、打我骂我的人，全都杀了。
“顷刻之间，阿谁嗜血的我、奸笑的我消逝了，我仿佛被抽走了统统力量，扑地嚎啕大哭，内心无穷地懊悔与惊骇。母亲却似俄然醒过神来了，跑上前紧紧地抱住我，温热的泪水甘霖般浇落在我的脸上，浇落在我的心底。
“嘿嘿，这卷经籍也不知有多少金山寺的和尚翻过，但大家都只存眷三藏法师的经文校注，只要我瞧见了这些不起眼的笔墨。我翻箱倒柜，陆连续续搜索了一年多，几近将藏经阁查了个底朝天，终究找到了十几处关于‘六合棺’的记录。”
“统统人都被吓坏了，孙家呈现妖魔的传说不胫而走，丫环、仆人们整天疑神疑鬼，战战兢兢，太阳一下山，立即全都舒展门窗，一个也不敢出来。官府来过了，羽士来过了，各大寺庙的法师也上高低下搜索几了几次，全都束手无策。只要我，只要我晓得阿谁妖魔是谁当然，另有我的母亲。”
敖知名悄悄地摩挲着流霞镜，嘴角勾起一丝古怪的笑容，渐渐隧道：“我母亲日渐肥胖，短短半年就衰老了十岁，满头黑发全变白了。她不说话，不吃荤，整日跪坐在佛龛前，默祷念佛。我去看望她时，她乃至不敢与我对望，只是闭着眼，泪流满面。
“我的内心又麻又痒，就像有万千只蚂蚁爬过喉咙，钻入了头顶，紧攥着那块沾满鲜血的石头，浑身镇静得颤栗，真想把那些丫环、那些小厮另有整日呵叱我的父亲，全数砸成肉泥。。。
“我是家里的次子，除了两个姐妹，另有一个庶出的兄长，大我八岁，夺目精干，年纪悄悄就接掌了家里的很多买卖。我父亲本就喜好他远胜于我，见我母子违逆他的志愿，自请削发，虽觉惊诧气愤，也就恨恨地由我去了。
敖知名纵声狂笑，泪水直涌，也不知是悲是喜。许宣心中一动，如有所得：“本来这厮空茫浑沌的真炁竟是由此而来。阴极生阳，阳极生阴，人间统统，无不从‘空’中而来。”
“日子一每天畴昔，我读着圣贤书，待人谦恭有礼，写的文章也被到处奖饰，大家都说我孙家祖庇荫佑，出了个有出息的少年郎，将来是要做贤人、当大官的。但是只要我晓得，在我温良恭俭的躯壳里还藏着另一个灵魂，一个足以让统统人颤抖的灵魂。
“我百无聊赖，几近将藏经阁里的每一部藏书都翻遍了。经阁里上万卷书，除了各代名僧翻译的经卷、极其珍罕的梵文原抄，另有很多与神通、武学相干的册本，我越看越有兴趣，干脆自学自练起来。嘿嘿，那些文籍部部都极其高深，没有高人指导，这等瞎练的确就是本身找死。
许宣想起真姨娘，心中剧痛如绞，竟俄然有些戚戚之感。如果真姨娘泉下有知，晓得本身为了复仇无所不消其极，会不会也这般震惊、悲伤，而后宽恕他的罪孽？
敖知名双眼似有泪光明灭，顿了好一会儿，才又哑声道：“那夜以后，我大病了一场，病好后又变回了畴前那灵巧仁慈的孩童。我母亲再也没提起此事，也没人晓得小翠去了那里。刚好当时账房先生私吞了几万贯，逃之夭夭，大师都说小翠和他狼狈为奸，一起淫奔了。
“我埋在她的胸口，感遭到她噗通噗通的心跳，那么暖和，那么实在，就像从恶梦中惊醒，绝壁边逃生。我甚么话也没说，她也没有，只是抱着我，不断地抚摩着我，亲吻着我。除了她，没有人晓得产生了甚么；除了她，也没有人会宽恕我的罪孽。”
“但是当我雀跃地转过身，却瞥见母亲站在亭外，张大了嘴，一动不动地看着我，圆睁的眼睛就像那只被我掐住喉咙的猫一样，尽是没法置信的悲伤、绝望与惊骇。那一刹时，我的内心闪过杀人灭口的歹恶动机，但立即便转而崩溃了。那是我的母亲呵！是这个天下上最和顺慈悲、疼我怜我的母亲！我能够毁灭全部天下，乃至毁灭我本身，但我如何忍心伤她一根汗毛？
“我紧紧地攥着她给我的那块石头，刹时就被狂怒与嗜血的打动淹没了，用极力量猛砸她后脑勺，一下，一下，又一下。她就跟当日那只猫一样，鲜血直喷，抽搐了一会儿，软绵绵地栽入了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