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她的惊呼, 黑衣人霍然起家，左袖空荡鼓励，一双绿眼直直地望向他们，扭曲的丑脸欣喜若狂，大笑道：“女儿！莪的乖女儿，你这几天跑到那里去啦？爸爸找得你好苦！你穿戴尼姑的衣服，爸爸差点儿认不出你来啦！”
只听“咔嚓”连声，血肉飞溅，碎板迸飞，那些冰尸、鱼虾很快便化为肉泥，就连半艘沉船也被嚼成了粉屑。
平常鲸鱼的喉道至宽不过两三尺，仅吞得下一个鞠球，这怪物的食道直径却足有丈许，凹凸光滑，不竭爬动，将两人连同口中嚼碎的血肉一起咽了下去。
在那“山脊”顶上，抬头跪着一个黑衣人，白发乱舞, 右拳捶胸啸呼。侧耳聆听，似是在一遍各处叫唤着“女儿, 女儿！我薄命的女儿！你在那里啊, 我的女儿”声音凄烈悲苦, 像是从天国深处收回的鬼哭。
究竟是哪个魔头如此猖獗，半晌之间咬死了数百人，连几个八九岁的孩童也不放过？
王重阳道：“小师太，获咎了！”抱住她的腰，绕着横桁, 倏然翻身爬升, 鄙人方冰尸头顶一点, 跃上了艉舱。
“鲲龙鲸！”
但是就在他脚尖踏触波澜的一刹时，四周俄然隆起一圈山岳般的黑影，尖牙密布，呜鸣震耳。海面朝下陷落，涡流飞旋，构成了一个庞大的深渊，顿时将他和素晴双双卷入此中，朝着那深不成测的黑洞极速坠落。
当下右掌聚气待发，朗声道：“鄙人王重阳，这位师太乃慈航静斋嗣掌门，与前辈素无干系，更无仇怨”
那人怪叫着翻身蒲伏在地，舔了舔嘴角的血迹，歪着头，朝素晴咧嘴一笑，道：“乖女儿莫怕，爸爸在这里，就算是阎王老子也伤不了你！”
几在同时，四周“格啦啦”脆响迭起，众冰尸耳廓轻晃，头颅随之循声转动，板滞的红眼仿佛闪起了扑灭烧光。
忽听呜鸣如雷, 那“山脊”朝上高高隆起, 顶部喷出一道乌黑的水柱，直破苍穹。被暴风一吹, 水柱在十几丈高处濛濛炸开，细雨般长空飘散。
就在这时，远处俄然传来一阵似哭似喊的凄厉号叫，闻之毛骨悚然。
两人奔到舱外时，船面上已密密麻麻站了百余个冰尸，艉舱、艏舱也摇摇摆晃地涌动着惨白的僵鬼，都板滞地“望”着东北方，张口哭号。
两人脚底一空，天旋地转，水流尽消，仿佛坠入了一个虚空的无底深渊，氛围淡薄，腥臭扑鼻，难以呼吸。
素晴惊叫着疾刺数剑，均未中的，左袖被撕下半截，乌黑的手臂上也被抓出了两条血痕。
素晴曾听师父说过，海上有一种阔嘴巨鲸, 身长可达三十余丈，有如浮动的高山, 生性凶暴贪婪，就连蓝鲸也能被它一口吞入肚里。传说乃是“鲲”与“龙”所生之子, 极其罕见，就连慧真也仅见过一次。
王重阳心中一沉，还不等拽着素晴跃起，巨鲸已旋身猛撞在船舷上，“轰”地一声狂震，船面飞炸，桅杆断折，这艘固若金汤的神舟刹时崩溃。
除了船面上的六七十人，艉舱、艏舱、底舱里公然另有两百多个冰尸，姿式、神情各别，有的满脸惊骇，有的做嚎哭尖叫状，有的仍在熟睡明显是在很短时候内遭了毒手，只要二三十人是在奔往船面的途中倒下的。
就连一贯无所害怕的王重阳，心底亦不由出现森森怖意，以他的眼力，竟连此人如何脱手也未能看清。但听其言语，仿佛真将素晴认作了本身的女儿。
王重阳拉着素晴跃上桅杆，帆船猎猎，朝东北望去，只见夜色苍茫, 波澜起伏的海面, 被一座缓慢挪动的青黑山脊劈成了两道极长的滚滚白浪, 朝外层叠掀涌。
雪涛劈面，目炫狼籍，众冰尸嚎哭怪叫着漫天坠落。他右掌炁剑纵横，将统统撞来的物事尽皆撞飞，左手抓着素晴的手腕，冲向另一侧乌黑的海面。
凝神四扫，四周是一个颇大的粉红色腔室，模糊瞥见几处甬洞，缓缓地涨缩搏动。腔室里不见水流，充盈着新奇的氛围，一如陆地。
这狂暴巨鲸撞碎商船后，翻转庞躯，立即便呈现在另一侧，张口巨口，将他们候了个正着，连同身后的汹汹海流、沉船碎板、鱼虾、冰尸全都吞了出来。
王重阳胸肺憋闷欲爆，却听素晴“啊”地一声，率先撑不住吸了口气。贰内心一凛，也忍不住伸开口鼻，却觉一股清冽的氛围直贯体内，神智蓦地一醒，又惊又奇。
众冰尸纷繁朝后退散，但嗅着素晴手臂上的血腥，又忍不住嚎哭着各式挣扎，作势欲扑。
王重阳一凛，又惊又怒，这厮竟然是当日藏身在贝海尔湖底、咬死了很多猎户的吸血独臂人！他为何从塞外冰湖来到了东海？又为何将素晴认作了“女儿”？
王重阳大凛，拉着素晴快速退往船面。沿途“格格”直响，统统的躺卧、坐着的冰尸全都渐渐地爬了起来，成群结队地朝船面上走去，喉咙里收回降落沙哑的嚎哭，似在回应着远处传来的呼号。
只听四周八方传来阵阵呼号，此起彼伏，十几个僵尸率先爬上艉舱，跌跌撞撞地扑了出来，接着左边、右火线的舱门里也连续奔出了数十个冰尸。
穿行其间，如置天国。素晴内心的惊惧逐步变成了难过与悲悯，合掌默诵佛经，为他们超度往生。
可惜慧真的灵魂仍未醒来, 没法求证。却不知那黑衣人又是何方崇高？竟能乘此巨鲸遨游海上, 与满船伥尸遥遥感到？
但是腥风鼓励，那怪人竟后发先至，扑到了他的右火线，一把抓住了素晴的袖子。
王重阳心中一动，明白本身必是误打误撞，坠入了巨鲸的肺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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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及多想，那独臂人黑影一闪，已踏浪冲向商船。他速率之快，的确胜似鬼怪，顷刻间便已跃上艏舱, 腾空腾挪，探手朝素晴抓来。
鲲龙鲸！
接着“砰”撞在一个腥滑柔嫩的肉壁上，翻身弹起，又持续跌跌撞撞地朝下冲落了好一会儿，终究触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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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0章 夜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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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臂人双脚、右手撑地，身材俄然“格啦啦”一阵响动，竟以一种不成思议的体例“扭”了过来，抬头朝上，绕着两人诡异地匍匐，喉咙里收回暗哑而又凄厉的呜吼，似在打单、警示。
船长约九丈，宽三丈，艏艉高低三层，可容起码三百余人。
巨浪滔天，船身剧晃，数以百计的冰尸从四周八方朝他们围来。
素晴五脏六腑都似要倒置过来了，沉闷欲呕, 抓握桅绳的手几次将欲松脱, 幸亏王重阳紧紧握住她的手腕，才勉强站稳, 没有坠落海中。
巨鲸呜鸣不断，庞躯狠恶摆动, 似是痛苦至极。
“呜！”
王重阳又惊又恼，想要回身上冲，却被滚滚涡流抛得飞旋乱舞，难以使力。接着面前一黑，巨鲸的阔嘴业已闭拢。
王重阳正欲抱着素晴抢身突围，只听“砰砰”连声，面前一花，惨叫迭起，冲在最前的十几个冰尸已被那独臂人拧掉了脑袋，捂着断颈，污血直喷，抽搐着跌倒在地。
他越来越近, 船上的火眼冰尸们也随之更加躁动，翻动着血红的双眼，密密攒攒地挤在船舷边, 生硬地摆动着肢体, 收回刺耳凄厉的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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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晴被他盯得头皮发麻，忍不住往王重阳身上靠去。
惊魂不决，呜鸣如雷，鲸舌抛卷，将他们朝高低交叉的尖牙挤去。
他满头蓬乱的银发，须眉皆白，黑衣血污斑斑，左袖空空荡荡，竟只剩下一臂，手指干瘪如枯爪，双眸就如翡翠般碧绿通透，倒真像极了刚从天国里爬出的恶鬼。
王重阳抱着素晴腾挪闪掠，炁剑猛刺在巨鲸上颚。那孽畜吃痛呜鸣，上方巨嘴伸开一道长缝，海流又如银河之水滚滚崩泄，顿时将他们冲了起来，朝那下方的喉道飞旋滚落。
就在这时，船舷外俄然传来雷鸣般的巨响，不知何时，那鲲龙鲸竟已到了商船左边，惊涛喷涌，将船身朝右高高掀起。
(本章完)
满船冰尸嗅着血腥，顿时乱作一团，推搡着，挤压着，潮流般朝艉舱涌来。
独臂人听若罔闻，望着素晴眼圈一红，柔声道：“乖女儿，爸爸好不轻易才找到你，你为甚么俄然就跑走了？是因为爸爸分歧意你的婚事吗？天底下有这么多的好人家，你要嫁人，为何偏要嫁给这小子？”
此时鲸鱼间隔商船已不过数百丈了，船身被狂涛掀得跌宕欲倾, 时而重重砸落海面, 时而靠近翻转，惊险万状。
水流陡降，两人身下一空，齐齐坠落在柔嫩的鲸舌上。
素晴听得鸡皮出现，本来“唤醒”众尸鬼的就是此人。
这艘商船应是由高丽开往明州旳，除了宋人，另有很多高丽的海员与贩子，货舱内更堆积了很多参药、貂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