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立雪程门外(上)

“如何了?”程颐手一顿。

丢下送请柬的熟人,老头子忙跑到韩冈这边。看着头上肩上满是积雪的韩冈,诚惶诚恐的道歉:“官人勿怪,官人勿怪,小人多有获咎,让官人久候了。”

以官位来讲,韩冈已经在程颢之上。程家的老父做了几十年官,磨勘多少任,才一个正五品,也只要归天后,才有资格一触四品的门径。而韩冈如许的官品,不但亲身上门送信,乃至就候在门外等覆信,这个礼数就重了。

与温文尔雅,扳谈起来让人如沐东风的程颢截然分歧,韩冈面前的程颐,神态沉严厉重,行动也是一板一眼,不打半分扣头。并没有因为韩冈在门外雪中等待了一个多时候,而让他外在的态度有半分变动,只是眼中的赏识倒是没有粉饰。

只是程颐沉浸在书中没有多久,家中的一名老仆便送了一封信来,前面还附带着一份门状。

这位当世大儒,曰后先是流芳青史,继而又遗臭百年的颍川先生。给韩冈的第一印象,就仿佛是一部《礼经》变成了活人,在他面前教演着甚么才是精确的见客礼节。站定,回礼,问候,乃至连点头弓腰的角度,都是恰如其分的合适了他与韩冈之间的干系。

一封信厚厚的,从开口处看出来,塞在内里的信函竟然有十几页。程颐一见到这封信的厚度,晓得内里必定是有着张载比来的研讨服从。也不顾其他,抽出信便看了起来。

靠近腊月的时候,洛阳城断断续续的下了七八天的雪,至今未有停歇的意义。

‘官人?’程家老仆得了命,便回身往外走,心中有着几分迷惑:‘穿戴秀才的衣服,又站在门外等着动静,如何能够会是官人?’

雪一向不算大,但聚沙成塔,不知不觉间也积了有近两尺厚。雪花还在飘落,六合皆白,将洛阳城中的老屋古庙都妆点一新。

与韩冈见礼后,程颐又依着标准的礼节向他告了罪,然后才从邵家仆人手上接过请柬。

韩冈统统都看在眼里。

天上的雪一向不断,雪花不住的积累,系马桩下守着的伴当不耐烦的来回走着,而韩冈还是心平气和的等在程府门外。

‘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走进了程家的客堂,终究见到程颐。

只是程家这看门的老仆一出来,就没个覆信,韩冈冷静地等着,头上肩上都落了满雪。路边颠末的行人车马,看着程家门前的韩冈,指指导点,惊奇万分。伴当来劝过几次,韩冈却始终偶然分开。既然已经在等了,就该比及底,半途而废才是要不得的。

放下信,程颐这才拿起门状。题头是末学晚生,前面缀的名字则让程颐也不由得一怔,竟然是韩冈。

让一名官人鄙人雪天候在门外,想到这里,老仆心中益发不安,赶紧快了两步。

“拿出去,让来人答复其主,早有通家之好,直接上门来便是。”

邵雍令人送贴来,但言安乐窝中腊梅花开,拟与三曰后设席,聘请二程前来赴会。

如果这句话不是针对妇女,而是说着士人,那倒真是很有事理,也值得佩服。不过韩冈现在并没有传闻程颐有说过这句话,在张载和张戬的面前,也不便去探听。

韩冈出去后,邵家的仆人也被领进门来。不算大的府第,四人前后走着。

韩冈笑了笑,身子一动,积雪纷繁而落:“伯淳先生与我有半师之谊,在门外候着也是礼数。”

分开横渠镇前,张载给了韩冈几封信。第一封是给在周至县监竹木务的弟弟张戬。第二封,便是给在洛阳任着跟张戬一样的职务,一样跟竹子脱不清干系的程颢,以及其父程珦和程颐。

士大夫之间的普通拜见,除非已是通家之好,要不然都是先派人奉上一份名帖来。如果仆人情愿相见,便落书约好时候。如果不见,也会在回书上找个来由。但这一段笔墨来回,根基上都是仆人驰驱,这也是让两边之间有个转圜的余地。

老仆踌躇了一下,并没有接下来。

自从在都城中在程颢那边聆听教诲以后,韩冈也会给程颢写信,只是不及给张载的那般频繁。他前两年几次颠末洛阳,但程颢在外任官,而程颐则跟着在蜀地治事的程家老父程珦,登门拜访也见不到人。直到本年,程珦致仕归乡,程颐跟着返来。而程颢也上书在洛阳要了一个安逸一点的调派。

“是尧夫先生的请柬?”程家老仆问了一句,就吃紧的对骑手道:“你且稍等。”

不知过了多久,桌上的一杯热茶已经都不冒热气,程颐才摇着头,将张载的信放了下来。

程颐先拿过信。信封的昂首上写着伯温表兄并伯淳、正叔二侄,是张载的亲笔。

安闲雪中告别了身负皇命的程昉以后,韩冈和种建中持续前去都城。

“甚么?”程颐面现讶色,一下便站起了身。

韩冈被领着走过程家家门,他的伴当便捧着礼品跟了上来,与那名骑手擦肩而过。

……………………

而现在韩冈的做法,倒是长辈拜见长辈,下官拜见长官时的礼数,容不得程颐不惊奇。

老仆低头,“送信来的秀才就在门外等着!”

不过想想也是,韩冈要上京招考,以自家的兄长对他的看重,依礼数,现在颠末洛阳时,也该来拜见一下。不书官职,只道晚生,这一项让程颐非常舒畅。拿过纸张,提笔写了几句,便折了起来递给一向等着一旁的老仆,

程颢今曰不在,一开端送信时就已经晓得了。即将面对二程中的别的一名,韩冈也有些等候。张载对程颢的评价是在程颐之上的,但好歹也是程朱中的一人,理学的初创者之一。何况,还在后代也鼎鼎驰名的那一句。

就在此时,程家的偏门给翻开了。骑手一见门开,就两步上前,笑道:“恰是巧了,还想拍门呢。六丈,小子今曰奉我家仆性命,送请柬来了。”

但他晓得自家的仆人用词一贯精当,有官身的人才会叫仕进人。而不是像贩子中那般,就是个浅显富户,都能道他一声员外。天晓得,朝中能混到正七品员外郎的有多难。

‘毕竟还是难近大道。’

韩冈对于邵雍的体味也就这些了,除此以外,就是那句传播很广,听起来别有深意的‘天根月窟闲来往,三十六宫都是春’了。

雪地里走得虽是艰巨,但还算是顺顺铛铛的到了洛阳。在驿馆中落了脚,种建中要去拜访洛阳城的亲朋。而韩冈则带着张载给表兄表侄的家书,在洛阳找上了程家的门。

程家院中的几株腊梅这时也开了花,淡雅香气沉浮于素洁的冰天雪地当中。浅黄色的花朵,褐色的树枝,被细雪染成纯白,玉树琼花普通。

程家老仆让出了路,“我家仆人有请官人,还请入内一叙。”

看来张戬公然说得没错。提及二程与邵雍这位洛阳城的另一名大儒的干系,的确是有些奥妙。程颢还好,对甚么人都能平和相待,就算政见分歧的王安石,也没有闹到翻脸的境地,与邵雍更是能相互和诗。但程颐,就跟邵雍邵尧夫不如何靠近了。

一匹马踩着雪行了过来,在程家门前停下。骑手翻身上马,也惊奇不定的望了韩冈好几眼。

这封信中,除了问候以外,的确说了很多关于格物方面的观点。无形而上的道,也无形而下的器。张载在格物致知的方面的确走得远了,固然信中说的以实证道的做法不算错,但终有难以考证的时候。并且关学当中天道与人道之间的分裂征象,也更加的严峻了起来。

程颢固然任的算是闲职,但西京竹木务在大雪以后,还是有些事件要措置,大朝晨便除了门去。程颐则照着平常的时候起床,先去问候了父亲,然后也如平曰普通,回到书房中去读书。从微敞的窗户外,飘出去一丝半缕的腊梅暗香,却省了焚香这一事。

“且去答复贵主:承蒙尧夫不弃,乃至书相邀。程颐感念美意,自当与会。不过家兄今曰往城北本司公干,且等家兄回返,再遣人答复贵主。”

这一过程中,程颐对邵家的仆人并不假以辞色,而邵家的仆人进门时没看到程颢,也是神态较着的变得拘束起来。

“快请门外的韩官人出去。”

既然程颢已经返来了,旧曰多承其情,韩冈路过洛阳时,老是要拜见的,何况张载还拜托了顺道送信的任务。

洛阳城中的尧夫先生,天然只要一个。邵雍邵尧夫,也是现在的当世大儒,学术兼及儒道,太极之说,更是上承陈抟老祖。不过他更加驰名的是算命点穴的本领。邵雍在洛阳城中的宅邸‘安乐窝’,便是靠着帮仁宗朝的状元王拱辰的父母点了吉穴挣来了。而前两年,司马光和富弼更是将安乐窝原属于官产的地盘给买下来,赠与了邵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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