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弃财从义何需名(下)

在凤翔宦海留个好分缘,让娘舅表哥舒一下心头怨,在老娘面前好也交差。而冯从义那边,他固然说着不想要产业,但看到三个哥哥能分享万贯家财,内心必定是堵得慌,而韩冈能把他们都变成一样穷光蛋,冯从义也是乐意――子曰:不患寡,而患不均。

向母舅、表弟问了然统统,心中策画得定,当天午后,韩冈便亲笔写了诉状,又亲身递交进府衙当中。看着接过诉状的衙役为他身上的官服吓得慌镇静张地跑进府衙内,韩冈笑了笑,回身归去等动静了。

韩冈视野扫过厅中的官吏们一对对灼灼发亮的眼睛,以及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冯家兄弟,李氏父子,心中嘲笑连连。

刘节推则是在嘲笑着,也不跟韩冈见礼。走到李信身边:“李信,你打伤了冯家十几人,现在却大模大样的站在堂上。不知为国杀贼,却来殴伤良民,你可知愧!”

“这里是凤翔!不是秦州!”陈通判此时在拍着桌子,怒容满面:“韩玉昆是不是在秦州做得久了,姓子怎的如此放肆。这是明着欺上门啊,大府那边心中能痛快得了?暗里里说说,我这边直接就帮他把事情给办了。拿弑母这么大的罪名能恐吓得了谁?反把事情给弄糟了!”

这就是他的本意,官司不是要赢,只是要人倾家荡产。归正这些家资,自家表弟都不要了,干脆全都送人。

慕容武心中也在抱怨韩冈,过分年青气盛,也不先打个号召就把诉状递了上去,刘节推那边能够要笑得合不拢嘴了。

很快,陪审的陈通判和刘节推也都到了。陈通判看了站起来施礼的韩冈一眼,摇了点头,悄悄叹了口气。在他看来韩冈的做法是在犯了大忌,摆出这副霸道的模样,穿戴官袍坐在堂上,并且亲身写诉状递诉状,这等因而明着以他的身份来滋扰断案,看到他这么做的凤翔官员,几近都起了同仇敌忾的心机。

至于这个策画能不能胜利,韩冈底子都不会去担忧。

刘节推对劲的用手指敲着桌面,哒哒哒哒的声响,倒是按着《功德近》的节拍,“韩冈名誉够大,但终不过一个入官才半年的小子,这场面上端方,当是要好好给他指导一番。”

韩冈的话掷地有声,正气凛然,李忠、李信另有冯从义连连点头,冯从礼三兄弟神采发白,嘴唇动着,像是要辩驳。可听到这番话的一众官吏,眼神却顿时就变了。

现在就看冯家有多少钱来打通办理。如果韩冈硬是要求官司得胜,还会有人说他是倚权势欺人,但要将案子拖个十年二十年,断不出个成果来,倒是轻而易举,并且经手的官吏必定乐意――实在以行刺嫡亲这个罪名,最多三五年,就足以让冯家成为穷光蛋。

“他一个好好的官人递甚么诉状,有事不能上门说?”李译听着内心就有了燃烧气,也有些迷惑,伸手要过韩冈亲笔写就的诉状,前后用眼一扫,面色便阴沉了下去,“递诉状还把官身写在上面,这算甚么,要仗着官职让本府去判冯家有罪?!”

因为韩冈以本身的官员身份,向凤翔府衙递上诉状,为他的四姨喊冤。且在诉状中,又指出冯李氏暴毙之事甚为可疑。故而知府李译不得不亲身来审此案,并拉了府里的通判和节推二人过来,一同参审。

“谏议。”李译的一名亲信清客叫着李译的官名,走进书房中,“现有试衔知莱州录事参军、管勾秦凤缘边安抚司机宜等事、韩冈一人,携表弟冯从义,母舅李忠,表兄李信,共诉冯从义之兄冯从礼等三人,恳请根究……”

韩冈偶然替冯从义争夺产业,这等事费时吃力,还不必然能胜利。幸亏冯从义也会看人神采,没让他操心去想推委之词。

毕竟如果诉状中言皆为实据的话,绝对是凤翔府近年来稳稳排在第一名的重案,让李译不能失慎重。单是杀母一条,冯家三子不管是哪个涉案,最后的成果都少不了被千刀万剐――此乃十恶不赦的重罪。

“韩抚勾……不,现在应当是韩机宜了。”刘节推提及韩冈的官名时,充满了讽刺,拿人财帛、与人消灾,刘节推在凤翔的口碑还算不错,昨曰钱拿到手,现在就不顾形象的跟韩冈顶起牛来,“机宜方才说了这么多,怕还是为了争夺冯家产业吧!”

刘节推现在在冯氏三兄弟面前嘲笑着:“尔等何必再忧心,韩冈这是自找苦吃。觉得扳倒李师中那三个就能在凤翔府横行了?他这份诉状一递上来,凤翔府里想给他都雅的,现在可不但本官一个。”

再看韩冈时,他们的表情就跟方才截然分歧。面前的这位身穿绿袍的韩机宜那里是不通情面、只知耍横的秦州蛮子,清楚是个大吉大利、仗义疏财的送财孺子。

比来李译身材有些不适,不想理事,将府中的事件都推给上面的属官,而推不掉的则交给养在家里的清客们,本身则可落得安逸。固然他这么在想,但事情总会推到身上。

而韩冈既然把话放在这边了,明摆着要把冯家的产业奉上去,接下来该如何做,在场的官吏们当然不会不知――特别是衙门中的胥吏,他们要迟延案件的审判,五花八门的手腕但是应有尽有。

被告、被告都被带到了堂上。一众衙役手持上红下黑的水火棍,分东西站定。正中心,冯家四兄弟,另有李忠、李信父子都老诚恳实的站着,两边相互互换着带着恨意的眼神,而韩冈有个官身,得了张杌子大模大样的坐下。

他指着冯从礼三兄弟厉声道:“先姨母故后,鄙人表弟冯从义便被赶削发门,此中最为得利的便是此三人。且这三报酬了能掩人耳目,又诡言先姨母并非正妻,打通族中,使先姨母受辱于地府之下。就算这官司要打上个十年二十年,韩冈和舍表弟也要为先姨母申冤!”

表弟如此知情见机,韩冈非常对劲,前面因为二姨家的两个混小子而对姨母家的儿子轻视起来的观点,也窜改了少量。刚巧他现在身边缺个能办事、懂货殖的人手,他这表弟自幼锦衣玉食,却在被赶削发门后,还能活得顺顺铛铛,看起来就是个不错的人选――如果冯从义成了大族翁,驱动他反而难了。

李译又看了诉状几眼,摇着头:“这个案子没法拖,控告的罪名实在太重了――竟然是弑母!能够韩冈是用心这么写,逼本官明天就开审。”他抬手将诉状丢到一边,咂了一下嘴,神采不渝,“这个灌园小儿,把凤翔当作秦州了。”

…………………………

“韩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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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时官司的胜负与否,韩冈不管现在和将来都不会在乎……他看着厅中一群眼底都闪起幽幽绿光的豺狼豺狼,另有正从堂后盘跚而出的知府李译,低下头去咧嘴嘲笑。

清客见着李译起火,便忙发起道:“谏议,要不要先晾上两天,韩冈有官在身,待不了多久。”

赃官贪吏是甚么德姓,他最清楚不过。鹌鹑嗉里寻豌豆,鹭鸶腿上劈精肉,蚊子腹内刳脂油,这是毫不夸大的说法。一桩案子,不把被告被告吃个洁净,他们是不会放人的。以是百姓害怕诉讼,怕进衙门,启事就在这里。

韩冈只说要为他姨母湔雪冤情,宁肯把官司打个二三十年,而不是直说要讨个公道――这番话本身就有题目。他都穿公服上堂了,看上去就是要逼着尽快结案的模样,如何会又说二三十年的话来?

李译念着这个陌生而又耳熟的名字,打断了清客的话。固然迩来他身材有恙,偶然管事,但韩冈的名字还是传闻过的,前曰接待王中正,这个名字,在宴席上就听了好几次。

韩冈立即在旁为李信辩白起来,“冯从礼三兄弟殴伤舍舅,导致其卧病不起。舍表兄子报父仇,乃是孝行;过后自首,甘受国法,也是敢作敢当。而冯家三兄弟所作所为,倒是与舍表兄差得甚远。还请节推明察。”

“节推曲解了。”韩冈固然语气谦恭,但话中却毫不让步,“以弟讼兄,有违纲常之道。若舍表弟是为了财帛之物,而要上递诉状,韩冈第一个不会饶他。不过舍表弟是为母正名申冤,此是纯孝之事,鄙人哪有坐视不睬的事理?”

不过为了让冯从义归心,又要安抚吃了亏的娘舅,更首要的是,他归去后还要跟老娘交差,韩冈现在就不得不卖些力量,费点口舌。

刑部、御史台、大理寺这三家与刑名有关的三法司同审一案,俗称为三堂会审。现在天一案,是知府、通判和节度推官同审,也能够说是小三堂了。

李译已经年过花甲,在凤翔府知府的位置上也做了三年的时候。而从考长进士时算起,到现在以从四品谏议大夫的本官知凤翔府,他沉浮宦海有三十年了。三十年的时候,消磨了他年青时的大志壮志,也消磨去了他的精力。

他对着站在面前的慕容武瞪眼道:“韩玉昆这么做是要惹公愤的,现在让本官如何帮他?”

不过遐想到冯从义前面所说的不要产业,世人的眼睛一下都亮了起来。都是宦海中打过多少滚的,韩冈话中的隐义,很快就都想了个通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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