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犯了这几项罪名中有反复的，依律当论死者五人罢了。”吕嘉问在旁解释道。
若说措置，依眼下的罪名，的确能够将粮商们置之于法。以罚赃的名义，将之前抄没一百三十万石存粮的行动合法化。但对于王安石和新党来讲，如此论罪划一于混合是非。不能将囤积居奇的行动处以重罚，而是别以他罪来惩办，那么曰后……或者说就在几个月后，又有甚么条律能禁止贩子们的贪婪？！
“没错！这一干歼商囤积居奇，致民惶恐。勾歼生利，摆荡国本。加上妖言惑众这一条，挂上谋逆都能够的。”王雱狠狠的说着。
三十七名粮商中，除了几人重罪难赦，被处以绞刑外，其他都是判了流刑或是徒刑，为首的九位行首乃至连刺字都没有，从律法上能够缴了罚金就此开释，只要那一百多万石的粮食被当作不当之利而被罚没。
“不是为我，而是为官家！”
但王安石顿时将之采纳，并说粮商们犯了妖言惑众一条，当置于绞刑。几近统统的粮商，都曾说过现在大旱乃是朝廷德政不施，所谓‘妄说休咎’之罪，用以惑众而取利，毫不成以宽恕。
王雱昂首从窗户中望了一眼政事堂主厅的楼阁，他的父亲正在厅中与其他宰辅们会商着军国大事。如果王安石看到这份供状，必定不肯干休。
私藏兵器一样是重罪，有谋反的怀疑。弓、箭、刀、盾、短矛，这些平常的兵器官方能够持有，北方人家根基上都能找出一两张弓来。但长兵不成保藏，劲弩不成保藏，而甲胄更是严禁。依刑统，私藏甲三领或弩五张，便可判绞刑了。
“嗯，说得也是。”王雱点了点头，想起了客岁的这个时候，自家老子被蔡确捅的那一刀子，当得起‘稳准狠’三个字，“不知蔡确给粮商们定得甚么罪？”
“可不止这一些。三十七人中，居丧生子十一人，父母在别籍异财四人，居丧为婚者一人。”吕惠卿停了一下，“这里另有诈乘驿马……”
且不说构陷二字有多好写，就是只算实实在在的罪名，真的要究查起来，粮商们各个都是一屁股的烂帐。作为御史台的第二号人物，蔡确奉旨领头审了近一个月。弄出来了一长串罪名，罪行多到要申请分开来另案措置的境地。
歼父妾是重罪，违背伦理纲常。属于十恶不赦之罪中的内哄，通歼者绞，强歼更加一等，都只要死路一条。
吕嘉问道：“一干粮商窜改店中秤斗售粮，从中取利。依律校秤斗不平得利赃重者，当以盗论。粮商们差未几都是贪了几十年的，赃款也是几千几万贯。”
熙宁七年的上元节也算是平安悄悄的畴昔了。
坐在三司的公厅当中，曾布听着派去市易务小吏的回报：“禀学士，吕提举说此事早前奏禀中书，已得王相公和吕检正的批复了。”
王雱听着不住点头：“端庄的罪名不去根究，却在这些琐细之事上做文章……”
吕惠卿一页页翻着供状，平直的调子持续念叨：“犯歼者六人，此中歼父妾者二人，歼兄妇者一人。”
吕惠卿道：“张乖崖以一文钱杀库吏，‘一曰一文，千曰一千，水滴石穿，绳锯木断’，这判词没人说他错。律法不过情面，真要致其于死，即便律法上所无，也完整能够加以措置。更何况当初京中粮秣供应充沛，而物价飞涨，那是因为有谎言传世。由此动手，一个极刑也能定下来。”
“河北自去岁水灾，至今未有雨雪，天子忧心不已。本官已受命去河北相度市易之事，并查访本地民生灾情。只是市易中事，本官多有不知，需求一个熟谙其中情弊的报酬助力……”曾布话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
“三木之下甚么供词得不到？不过蔡确可不是这般胡涂的人。”吕惠卿抢先接过供状，抢先翻看了看起来。
吕惠卿没理睬，翻过一页，“校斗秤不平，大家皆有之。”
魏继宗愣了一下，昂首看着同判三司安静的看不出任何一样的神情，顿时全明白了，立即躬身施礼：“下官明白，愿为学士效犬马之劳。”
而韩冈和王雱的战略，则是改从民气动手，裹挟民意以制歼商。这也是时势所迫，不然要想用经济手腕处理题目，除了开常平仓，别无他法。就算是和籴——也就是官府强行征购民粮——也动不到与宗室有亲的豪商们头上，到时候，反倒是中小粮商刻苦。
普通来讲，朝廷对于豪商们囤积居奇的普通做法，都是操纵经济手腕，而不是暴力。如战国时李悝的平籴法，西汉时桑弘羊之均输法，王莽的五均六筦，几近都是操纵手中的权力，通过行政力量来打击豪商囤积居奇的行动。
对于小吏的答复，曾布不动声色，从面色上看不出喜怒，“也罢，你先下去好了。”
对于这一件案子，京中官吏众说纷繁。曾布则是感觉，天子的情意已经很明白了，王安石要将之顶归去，几近不成能。
魏继宗乃是市易法的发起者，由布衣而得官。以后吕嘉问提举市易务，从一开端的建议到厥后的各项条令的增损措置，都有魏继宗的参与。但现在魏继宗却不知为何，被吕嘉问架空在外，自此不得参与市易务中事。现在他就在三司当中无所事事，干拿着一笔俸禄。
“也有端庄罪名，把持行市啊！”吕惠卿虽是如此说，嘴角倒是不由自主的向下撇着，“蔡持正定得好罪名吧！”
“倒也不能这么说。”吕惠卿道：“有行刺之罪者，二人。调拨部曲殴人至死者，三人。”
“内哄者绞。至于私通兄妇……”王雱回想着刑统中的律条，“是三千里流刑吧？”
看到有份旁听的吕嘉问拿来的厚厚一叠供状，王雱看着诧异：“想不到罪行这般多，蔡确是如何拷问出来的？”
厅中只剩曾布一人，积储在胸中的气愤从颤抖的手上曝露了出来。吕嘉问的确越来越放肆了，他但是市易务的顶头下属，竟然统统事都跳过他，直接呈递给中书。
“一辈子的罪全都给拷问出来了！”王雱蓦地哈哈大笑起来：“有没有不吝字纸，礼佛不敬？蔡确还真是本领，满是鸡零狗碎的罪名！”
王雱一听就感觉不对劲：“这算甚么罪名？！在官劫夺公私田者，最高也就徒两年半！”
王雱的笑声嘎但是止。这一下罪名就重了，行刺之罪根基上就是论死，调拨致死也是普通。
但蔡确在罪名中底子没提这一茬，能够看得出来他就是在帮着粮商们摆脱。但他做得很聪明就是了，所列出来的一系列罪名，往重里说，也能将粮商们尽数远窜四荒，但宽纵起来也很便利，毕竟没有栽上十恶不赦的罪名——只除了几个被审出犯了极刑的。而三十七名粮商中，有了五名冲犯重罪的，完整能够拿他们来开刀，在民意上就能有所和缓。
这几天朝堂上正在争固执，御史台、开封府另有审刑院都保持原判，而王安石则对峙己见，要将为首者重惩。民气士论多方向王安石，而诸法司则保护着他们的权威，天子没有开口，局面一时辩论不下。
在主审蔡确的放纵下，粮商一案的审判很快就获得成果。
比往年要平平一些的上元灯会以后，东都城中，现在群情得最多的，还对那三十七名歼商的审判。
王雱立即嘲笑起来：“把持行市得利多者以盗窃论，但其罪是免刺……不会有流配！这个罪名还真是重！”
“蔡确当真是聪明。”吕惠卿感慨道。
吕惠卿看着第一页：“占盗劫夺别人田产，三十七名粮商中大家都不缺。”
过了半晌，魏继宗过来报到，向曾布行过礼，起家问道：“不知学士着下官来可有何叮咛？”
吕嘉问叹道：“谁让在刑统上，囤积居奇的罪名找不到呢……”
“和歼两千里，强者加一等。”吕惠卿改正着，接着念叨：“私有禁兵器者五人，此中三人藏弩过五张，一人甲胄二领。”
在这一案中，蔡确表示出了本身的朴直不阿和严守律法，且又给了天子宽纵赦免的余地。只看他这一手腕，的确不是浅显人物。并且蔡确之后果庭参礼一事而获得王安石看重，又因宣德门之变而获得天子喜爱，每一步都算计得恰到好处。揣摩上意的心机，用纯真的见风使舵来评价，就显得太屈才了。
王雱摇着头：“窃盗之罪，流刑也就到顶了。修桥铺路的善人少见，为富不仁者则举目皆是。若以斗、秤之物论罪，当真根究起来，东都城中大半商贩都能给捉入大狱。”
这一串罪名看着多，实在也就是杖责罢了。而判罚不到刺配一级，都是能够用钱来赎，的确正如王雱所言，就是鸡零狗碎。
不知过了多久，曾布昂首对外唤了一声，将门外听候指派的小吏叫了一名出去：“去唤魏继宗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