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过四旬的谢总督，跪在床榻前，哭得货真价实，绝无半分作伪。
……
李景眉头拧了起来，神采倒是平静，不见慌乱，另有表情调侃李晏：“现在是早晨，不是光天化日。”
方剂詹和周礼对视一眼，脑海中同时闪过一个动机，各自倒抽一口冷气。
窗棂的裂缝忽地吹来一丝冷风，桌子上的烛火被吹得晃了一晃。
“臣没脸见殿下啊！”
“江南旧族勾搭了大半江南宦海的官员，你们觉得，有三万精兵的江南虎帐就干清干净吗？”
方剂詹和周礼都见太高大悍勇的洛将军，此时提起他，语气中尽是信心：“驻军虎帐就在百里外。撑上两三个时候，救兵就该到了。”
江南虎帐的主将，姓洛。太子来江南后，第一个宣召的，就是这位洛将军。
这个建议倒是合适。
“此次刺杀一事，或许就和他有关。”
李景略一点头：“也好，你立即请他们过来。”顿了顿，又添了一句：“江按察使三个持续关着，请谢总督到我的屋子里来。”
“我早就狐疑他和江南旧族勾连，暗里一向在搜索证据。”
李景接连说了那么多话，呼吸有些混乱，以眼神表示方剂詹。
俗话说的话，龙无首不可，话糙理不糙。他这个太子受伤躺在床榻上，世人就如少了主心骨。且对方敢明打明地脱手，黑暗中不知堆积了多少人手。万一抵挡不住……
周礼比方子詹强一些，勉强稳住了：“这里没有旁人，请殿下直言！”
李晏既惊又怒，倏忽起家：“你说甚么？”
周礼立即接了话茬：“左统领领兵守着正门和两处侧门，陆统领领兵守着各处围墙。保准一个歹人都进不了总督府。并且，陆统领已经派人快马出府，去江南驻军虎帐送信。很快洛将军就会领援兵来了。”
李景的俊脸被覆盖在明暗交叉的烛火中，目光深幽：“我们在江南几个月，彻查私盐一事，看似顺利，也抓住了几个私盐估客。不过，真正的大鱼，一向藏在深不见底的水里。”
李晏气得破口怒骂：“该死的混账！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敢行凶。这是要谋~反了不成！”
刺杀一事还没彻查出端倪来，谢总督几个便是有些连累，也得等今后定断。
这话是甚么意义？
一炷香后，满心惊惧气愤的谢总督，老泪纵横地跪在了李景的床榻前：“臣实在无颜见殿下。”
“你先别急。有左统领和陆乙在，不会出大乱子。”
一座总督府，五千精兵，真的能护住太子吗？
上过疆场的人都清楚，这是众箭齐发的声响。旋即，有人中箭惨呼，有人高呼着“这里走火了快来扑火”。
李景轻叹一声：“谢总督别跪着了，起家吧！我信赖，刺杀一事，和你无关。关你半个多月，是为了给世人一个交代。”
本来模糊的动静，竟越来越清楚。也可见，内里的守势愈发狠恶了。
他们两个都是文官，骑马射箭平平，加起来也不敷一盘菜。这伙凶人胆敢夜袭总督府，他们出去也派不上用处，干脆一同来伴随太子。
方剂詹和周礼对视一眼，都看到相互眼底的错愕和气愤。
“殿下别怕，”方剂詹力持平静地安抚太子：“几处起火的处所，已经被敏捷毁灭了。”
这两人皆二十余岁，一个面庞斯文儒雅，另一个俊美不凡，恰是东宫属官方剂詹和周礼。
周礼想了想，低声道：“殿下，谢总督他们还被关在院子里？要不要请他们都到殿下这里来？殿下这里兵多人足，最是安然。”
“一个月前，谢总督的人查出了洛将军和江南旧族暗中有来往。洛将军在江南有良田万顷，有八处大宅子，养了十几个如花似玉的妾室，光是梨园子就养了两个。骄奢淫逸，样样都占全了。他只是浅显将门出身，只凭洛家的家底和朝廷俸禄，如何供得起他如许的华侈？”
江南重地，当然有驻军。且驻军有三万之众。在大魏各地驻军中，兵士最多，兵器也最足。能够算是一支精兵了。
听到熟谙的温声言语，谢总督既打动又惭愧，老泪纵横，硬是跪着不肯起家：“是臣无能。臣枉为江南总督，却不能真正掌控江南。扳连得太子殿下受了伤，现在另有这伙凶人明火明箭地来围攻总督府。”
“殿下这话是甚么意义？”方剂詹俊脸泛白，声音微颤：“莫非，这个洛将军有甚么不当之处？”
这半个多月来，谢总督日子绝不好过，眼中尽是血丝，满面蕉萃。昔日一把引觉得傲的美髯，也没了表情打理。结在一起，看着很有些肮脏狼狈。
那亲兵声音短促，将刚才的话又禀报了一遍。
门被推开，两个青年男人快步出去了。
左统领这些年随太子东奔西跑，早已磨炼出来了。陆乙更不必说了，善于领兵，麾下的太子妃亲兵一个比一个悍勇。
不知那边传来一声清脆的鼓声。然后，嗖嗖嗖声不断于耳。
方剂詹定放心神，伸手扶起涕泪交叉满脸羞惭的谢总督：“江南情势错综庞大，总督大人上任不过一年多，想掌控江南，谈何轻易。殿下前来办差，总督大人经心极力帮手殿下，何错之有。”
没等李景应允，已经快步冲了出去。
咚！
“洛将军如果闻讯就赶来救济，也就罢了。如果他有异心，必会用心迟延。”
如果……如果行凶之人也有洛将军一份，那彻夜就真的凶恶了。
“殿下中气不敷，不宜劳累。请谢总督过来，是怕歹人冲撞总督府误伤了大人。请大人放心坐下。”
李景看了他们一眼，饶有深意地说了一句：“天亮之前，洛将军一定赶来。”
李景内心实在没有脸上透暴露来的安静。
李晏幼年气盛，听到这等动静，那里还能按捺得住，迫不及待地说道：“我现在就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