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踌躇别故人,困顿遇子期(下)

嵇康别了吕安来至山阳,此处依山傍水,郊有竹林,清风飒爽,明月洁白,是小我杰地灵之地。但是,这统统夸姣的景色在嵇康的眼中,皆若过眼烟云,形同虚设,分开了朝夕相伴的至好老友,朝思暮念的美女又杳无音信,人间纵有再多风景,如春树暮云,又能与谁一同赏看?

嵇康见他如此,便叫岳山付了酒钱,两人扶着少年回到家中的柳园安息。待少年醒来之时,嵇康正坐在他身边单独饮着酒,见他醒了笑道:“如何,还想再饮几杯么?”

“我府上的柳园会一向为你虚席以待。”一句话跟着清风飘进耳边。“仲恭兄……”嵇康面前呈现毌丘俭如同青松般的身影,忽得星眸一亮。此处的柳园恰是锻铁的好处所,他想到这腾得站起家来,兴冲冲隧道:“岳山,走,跟我出去购置些东西!”岳山见自家公子终究打起了精力,便朗声而应,与他一同来到山阳贩子上。

吕安见嵇喜入得府去,本欲就走,但看了看嵇府的朱漆大门,忽得哈哈一笑,从袖中抽出一支笔来,舌头舔了舔笔尖,扬手在大门上龙飞凤舞地题上一个“凤”字,写罢大笑而去。

喝酒的少年见酒坛被抢走,展开惺忪的醉眼,皱起秀眉:“你为何抢我的酒?”刚说完,就见嵇康将一个更大的酒坛捧到他面前:“你方才那坛不敷烈,我请你喝点短长的。如何,敢不敢与我一比?”

嵇喜看着弟弟的背影,无法地叹了口气,对孙氏道:“仲悌轻肆,叔夜与他在一起久了,性子也变得更加疏狂。如此下去,他二人将来需求惹出祸事。”

孙氏如有所思道:“他也到了该结婚的年纪,待你办结婚事以后,也帮他筹措一下此事吧。或许,结婚以后他能改改性子。”嵇喜点头承诺。

时候飞逝而去,转过年来又是一春。吕安已于年初与紫妍结婚,两人新婚燕尔,分外甜美。这日,吕安到嵇府来找嵇康,嵇喜开门相迎:“仲悌,你好久将来,本日怎得有空啊?”

嵇康倒感觉此人挺风趣:“那黄公酒垆在那边?”

嵇康与吕安向来无话不谈,早已将他与曹璺之事奉告吕安。现在他的苦衷,也只要吕安能猜出一二。“如何能够?自我返来以后,已给她去过五封信,怎会连一封也未收到?”嵇康站起家来,在屋中踱来踱去。

嵇康见吕安出去,说了声“坐”,仍自神不守舍地胡乱拨弄着琴弦。吕安走到他身边,看着古琴道:“你这是如何了,弹得荒腔走板的……”

吕安见嵇康不在,怕出来以后嵇喜又对他问东问西,说些宦途功名之事,便摇了点头:“不了,我明日再来吧。”

嵇康听了哈哈大笑:“二哥,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这‘凤’字拆开来,便成了二字,乃‘凡、鸟’也!”

岳山打量了那人一番,撇撇嘴:“我看不像,他们说的那人,年纪比公子你还大,怎会是这个少年。”

嵇康见他如许说,皱了皱眉:“二哥,你又来唠叨。我本身的事情,不消你管。”又对孙氏道,“母亲,我先回房去了。”

“哦?你倒说说看,想比甚么?”嵇康感觉这少年更加风趣。

“恰是,你如何知我?”

“走,我们去瞧瞧,看能不能遇见那小我。”

孙氏也非常忧心:“你身为兄长,要多管束他才是。”

嵇康与岳山来到黄公酒垆,方才撩袍而入,便闻声一人半醉半醒的声音:“樱娘,再给我拿坛酒来!”嵇康朝说话的人看去,只见那人只要十5、六岁年纪,一身绿衣,正抱着酒坛痛饮。再往脸上看去,虽已经醉意深沉,双颊绯红,但仍能够看出此人面庞非常清秀,眉若浮烟,眼似流星,眸如墨点,浑身高低皆披发着一股钟灵毓秀之气。

傍晚非常,嵇康返来,远远便瞥见自家府门上写着大大的一个“凤”字,立时认出乃吕安所题,不由忍俊不由。他入得府中,见嵇喜正与母亲坐着饮茶,便道:“二哥,你是否瞥见府门上的字?”

“仲悌今早来家中找你,我出门相迎,他看你不在便在门上题此字而去。”嵇喜缓缓道,“‘凤’乃仙鸟,仲悌如此赞我,当然甚好。”

徒恨永离,逝彼路长。瞻仰弗及,徙倚彷徨。

公元242年,魏齐王正始三年。嵇康举家移居山阳,临行前吕安与之依依惜别,将一名厚交举荐给嵇康,让他凭手札前去相见,此人名为向秀,字子期。

仰讯高云,俯托轻波。乘流远遁,抱恨山阿。

“嵇康,字叔夜?”少年此次坐直了身子。

“吕仲悌曾多次对我提起你,我对你但是久闻大名,早想一见!”

嵇喜也未几劝,道声“好”便进府去了。

虽有好音,谁与清歌。虽有姝颜,谁与发华。

“哈哈哈哈,此事你定然比不过我!还是不比了,免得你说我欺你。”少年说完,又将坛中的烈酒饮了一大口。

“没甚么。”嵇康将手从琴弦上拿开,抚摩了一遍琴身,“这么久了,她也未回我一字一句。你说,这究竟是为何?”

嵇康对身边的岳山道:“他们群情的,就是此人?”

“阿都向你提起我?”嵇康忽得眸子一闪:“莫非你就是……”

吕安拱手道:“二哥,我来找康哥,他是否在家中?”

嵇喜放下茶盏:“叔夜,你克日来喜怒无状,可知并非功德?如有甚么苦衷,可讲与我和母亲一听,我们也好帮你参详一二。”

“母亲也瞥见了,他现在岂肯听我之言?”

“这是我家中的柳园,我姓嵇名康,不知公子高姓大名?”

吕安见他如此,猜出他定是因为曹璺之事而烦恼,安慰道:“或许,是送信的人太慢,还未将信送到?”

岳山一指火线不远的酒旗:“就在前面!”

少年接过酒坛,饮了一大口,立时呛得咳嗽起来:“谁,谁不敢与你比?不过要看比甚么。”

“哎呀,别转了,你再多等几日。那亭主将如此宝贵的绿绮都赠送你,可见她对你的密意厚意。她是闺中女子,行事不便,你又何必急于一时?”

嵇康见他固然大笑,但神采与话语中皆有掩不住的苦楚悲意,便上前抢过他的酒坛,正色道:“你说,比甚么?”

却说嵇康与岳山回到家中,母亲孙氏的病情已好了很多。一问之下,本来是前日受了些风寒,加上两个儿子均不在身边,心中顾虑才致病倒了。现在见到嵇喜与嵇康均安好地回到家中,孙氏的病也好了大半。嵇喜一见嵇康,便将他狠狠责问了一番。嵇康也不辩白,任由他数落了半天。嵇喜数落完,气也消了很多,便与嵇康交代了一番移居山阳之事。

嵇喜叹道:“一早便出门了。他比来有些奇特,整日里坐立不安的,也不知为的甚么事。要不,你到府上坐坐,看他何时返来?”说着就要将吕安让进府中。

嵇康忍住笑意,道:“你感觉可好?”

少年朝他拱了拱手:“鄙人向秀,向子期。”

嵇康盘膝坐在山阳新房的柳园,号钟与绿绮一左一右闲置身边,他想弹上一曲,却不知该弹哪一曲,又弹与何人听。拿起吕安临行前给他的手札,心中考虑着是否要去拜访一下那小我。但是,知音难觅,断弦难续,这个向秀,又是否能和吕安与钟会比拟?

嵇康与岳山一前一后在街上逛着,忽见前面有人围在一起群情纷繁。岳山忍不住猎奇:“公子,我上前看看去!”嵇康无法地立在一旁等待。过了一会儿,岳山笑嘻嘻地过来道:“公子,我闻声他们在群情一小我,说此人整日在前面的‘黄公酒垆’中喝酒,喝醉了便俯倒在老板娘身边呼呼大睡,毫不在乎男女之礼,就连这老板娘的丈夫轰他,他也不觉得意,还是常常畴昔饮得烂醉,老迈不小的人了,还是如此不通情面油滑。公子你说,此人好笑不?”

嵇康微微一笑,一步跨到那人面前,夺过他的酒坛闻了一闻,对老板娘道:“樱娘,你这酒不敷烈,怎解得了这位公子的酒瘾,快快把你这最烈的好酒搬上几坛来!”

嵇康闻之朝绿绮看去,重又坐回桌旁抚弄起来,所弹的是蔡邕“蔡氏五曲”之一的《坐愁》。琴声展转幽怨,顿挫哭泣,如字字泣血,声声感喟,将人的满腹愁肠皆胶葛在一起。他弹了一会忽和着琴声道:

昂首看看柳树垂下的缕缕丝绦,虽只要嫩嫩的几只绿芽,却已经充满了春之气味,令人斯须之间对人生又燃起新的生趣。

嵇喜饮了口茶:“瞥见了,乃一个‘凤’字。”

吟罢落指铿锵,琴音也更加如泣如诉,催人泪下。吕安立在一旁,亦被他的琴声所打动,表情垂垂跌落谷底。忽听“砰”得一声清响,吕安抬眼望去,一根琴弦回声而断,琴曲停止于一声孤绝的悲鸣,久久方散。再往嵇康脸上看去,昔日风韵超脱的明朗面庞,此时蒙上了一片暗淡愁云,没了熠熠风华。

却说吕安第二日又来到嵇府,见门上的“凤”字仍在上面,心道嵇喜公然没有看出端倪,便一起兴冲冲地来到嵇康书房,进门便道:“你二哥果未看出我题字的含义。”他刚迈进房门,便见嵇康正坐在书桌前,抚弄着一把古琴,神情愁闷,连曲子也弹得毫无章法,调不成调。

我友焉之,隔兹山梁。谁谓河广,一苇可航。

少年撑起家子,环顾了一下四周,晓得本身醉倒以后被嵇康带了返来,脸上暴露羞赧之色:“不美意义,给兄台添费事了,此处是?”

嵇昭生前曾在山阳置有产业。山阳地处中原,汉献帝刘协曾被贬此处,封为山阳公。此地在河内治下,离都城洛阳较近,山净水秀,多有文人才子堆积。嵇喜以为移居山阳对他和嵇康将来的宦途生长都很有好处。且嵇喜参军之前就已与一女子订婚,那女子家就住在山阳,此次嵇喜返来便要与那女子结婚完礼。嵇康也感觉山阳甚好,离洛阳近便是离曹璺近。因而,兄弟二人商定待孙氏病情大好了,便开端筹办移居之事。

“比,比悲伤……”少年说完伏倒在酒桌之上,显是醉死畴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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