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初进洛阳城,巧遇钟士季(上)

“恰是。师父曾说‘三日不抚,手生心钝’。我离不开它。此次出门我只带了一套换洗衣裳,一些银两,再就是这把琴。”嵇康说着将肩上的承担又紧了紧。

吕安略作思考,俄然“嗤”得一笑,道:“我猜到了!是你二哥所作,对否?”说罢与老友相视大笑。

只见来人嘴角微翘,一双星眸闪露笑意,黑发被初春的轻风吹得悄悄飞舞,一张俊脸被黑衣衬得更加敞亮夺目,好似朝阳。

这年春季,曹魏山荏县奏报说瞥见一条庞大的黄龙在天空呈现,回旋长吟,声震九霄。世人皆谓此乃吉祥之兆。因而朝中有大臣上表白帝,以为应当呼应上天瑞兆,改历法,换服色,使万民感受耳目一新。明帝欣然应允,下诏改太和历为景初历,大赦天下。

吕安看罢点头撇嘴:“此诗虽合辙压韵,但过分一板一眼,并且说实际道非常世俗。特别是这句‘当流则蚁行,时逝则鹊起’油滑之极,毫无开阔荡的君子之风。这诗定不是你作的!”

“好,好,康哥,此诗写得甚好!”吕安手持诗卷,口中啧啧奖饰,“‘目送归鸿,手挥五弦。俯仰得意,游心太玄。’读你的诗,就仿佛一幅幅画卷尽在面前。华山喂马,长川垂钓,目送鸿雁,手操古琴,思古论今,悠然得意,好美的气象,好美的意境!此诗虽用四言体,但却冲破了以往的气势,独具匠心,就连那建安曹子建,恐怕也要被你比下去了!”

吕安也一夹马腹,紧跟上去。一黑一白两道身影策马朝洛阳城而去。

嵇康知他要说甚么也不答话,一扯缰绳,胯下白马顿时前蹄离地,长嘶一声往前蹿去。“走,你我二人上那洛阳城看看去!”

嘉彼钓叟,得鱼忘筌。郢人逝矣,谁与尽言。

“你这是要去作‘荆轲’不成?怎穿成如许?”

目送归鸿,手挥五弦。俯仰得意,游心太玄。

君子体变通,否泰非常理。

吕安从未见过如此穿戴的老友,一时被他浑身高低披发的神采与豪气镇住:“就你这一身打扮呈现在洛阳城,恐怕要引发满城女子颤动了!”

寂乎无累,何求于人。长寄灵岳,怡志养神。

列仙狥生命,松乔安足齿。

吕安见嵇康瞬息之间便又出一篇佳作,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叹道:“我此生能得此良朋,真是无憾了!你诗中所提到的含道独往,物我两忘,回归本真,不被流俗所束缚,不被浮名所牵绊,与庄子之道不谋而合,志向何其高远。只是你我生在这凡俗尘凡,要做到这些,实在太难!”

“那就一言为定,我们明日就解缆!”

当流则蚁行,时逝则鹊起。

“我有个设法,趁着你二哥现在不在家中,你我一同上洛阳城,看看那几件圣物如何?”

达者鉴通机,盛衰为表里。

“我本日便将此诗寄给二哥,看他如何答我。”

“你那师父,哎!”吕安叹了口气。

琴诗自乐,远游可珍。含道独往,弃智遗身。

嵇康听了老友一番盛赞,只是淡淡一笑,顺手将另一篇诗稿递给吕安:“再读读这篇。”吕安接过看去,那诗稿上写着:

嵇康收回精力,边将诗稿折起装进信笺边道:“传闻天子命令,将原在长安城的承露盘、铜人、钟、橐驼移到洛阳。不过那承露盘因年代已久还没挪出几步便折断了。我看那铜人也难,那样沉重之物,怎能运至洛阳!现在只要钟和橐驼方才运抵都城。本年与往年大为分歧,先是年初出了吉祥之兆变动年号,后是挪动这四件圣物入京,真不知我们这位天子前面又要闹出甚么花腔来!”

次日凌晨,吕安一身白衣,身骑玄色骏马,肩上挎着个小承担,等在嵇府门前。他略等了一会,只见一人玄衣白马劈面而来。此人一身乌黑,黑衣黑裤黑靴,连肩上的承担都是玄色的,更衬得胯下的白马洁白如雪。

“二哥这首诗说理顺畅,比兴恰当,很有观点,算得上一首良作。”嵇康收住笑意,当真道,“他诗中句句提点,字字警省,不过是要我学会屈伸得益,审时度势之道,把心机用在建功立业上,而不是去寻那些虚无缥缈的升仙摄生之术。我岂不知凡事盛衰皆有定命,但能做到他所说的‘纵躯任世度,至人不私己’倒是难上加难。孔子算得上一名至人,却也不能达到从心所欲之境地。恐怕只要效仿老聃、庄周,才气达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贤人知名’的大境地吧。”

魏明帝景元初年,公元237年。这一年,曹魏达到明帝曹叡统治期间的颠峰,而吴、蜀两国虽略有行动,但首要都是在涵摄生息。

“阿都公然知我,那你猜猜这是谁作的?”嵇康侧首含笑看着吕安。

说到这,他走到书桌前摊开纸对吕安道:“我有一诗已成,你且看我如何难他。”说完也不消多想,提笔写道:

吕安见他神采凝重起来,便转换话题道:“对了,康哥,你可否传闻比来洛阳城中多了好些个‘大’东西?”

或许曹叡是感觉曹家已经坐稳了中原江山,吴蜀两国皆不敷惧,毁灭乃是迟早之事。现下局势稳定,天下承平,是该好好彰显一下曹家的天威,给祖宗长长脸了。因而明帝下诏,将原设在长安的钟、橐驼、铜人、承露盘等移到都城洛阳。岂料,那承露盘在挪动的时候折断,而铜人则因为过分沉重,没法运到洛阳只好留在了霸城。明帝又下诏征集黄铜锻造铜人,称为“翁仲”,一左一右并排安设在皇宫的司马门外。这还不敷,又下旨熔铸四丈高的黄龙、三丈高的凤凰,安设在皇宫内殿前。独一一龙一凤未免过分单调,为了在芳林园堆一座土山栽莳植物,给山禽杂兽搭窝,形成百兽朝圣、百鸟朝凤的乱世气象。明帝号令三公九卿、满朝官员都去搬运泥土。不幸一个个身居高位、细皮嫩肉的大老爷们,皆弄得浑身泥土、衣冠不整,无不怨声载道!

“莫要谈笑,这衣衫是母亲缝于我骑射时穿的,本日出门恰好穿上,比那些长衫便利些。”嵇康说着提了提肩上的承担,那承担比吕安肩上的大了好多,内里好似有个竖长的重物。

息徙兰圃,秣马华山。流磻平皋,垂钓长川。

嵇康心中一动,他还从未去过洛阳城。“好啊,我们就趁此机遇去看看那‘圣物’是何模样,趁便也明白一下京都的风采!”

吕安上前帮嵇康拖住承担:“好沉!你不会是把你的五弦古琴也带上了吧!”

纵躯任世度,至人不私已。

这一年,嵇康已经十五岁,长成了一个英姿勃发,才调横溢的少年郎。此时,嵇喜为发挥抱负,建功立业而以秀才之身参军参军,嵇康在家中常常思之,便提笔成诗寄于兄长。

更新了皇宫的门面,明帝又开端更新后宫。他下诏从天下遍及网罗美女,最美的送入皇宫。已经嫁给下级官吏和布衣为妻的,一概再醮给兵士,以犒劳他们比年交战之苦。如果不想嫁妻,则需求拿必然命目标牛马牲口来赎回。一时候举国高低妻离子散、鸡犬不宁。明帝千万没有推测,此番轰轰烈烈的“乱世”气象仅仅持续了两年,本身便驾鹤西去了。他天然更不会晓得,被他祖父和父亲顾忌压抑了几十年的司马家属,在他身后开端了真正的崛起。

嵇康如有所思地沉吟了一会,叹道:“你所言不假,我虽有如许的志向,但也不知该如何行事,才气达到如此境地。看来,我还是未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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