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嬉笑下庙堂,江湖暗忧君(上)

“不,就算是死,也不能将我们分开。”曹璺晓得此一番分袂,终令她与他的灵魂交叉在一起。

却说钟会那日在安丰津走入暴风雪,灵魂迷乱,心神交瘁,没多久便支撑不住,倒身雪地。幸而被赶来寻他的兵将所救,不然定冻死在荒漠。他一心要置嵇康与死地,但袖玉的叛变却令他此前监督所得化为乌有,手中没有一样真凭实据。他在司马昭面前屡进谗言,但司马昭现在方才下台,不想等闲对名流动手,以免寒了天下士人之心,故而没有表态。但他岂能甘心,就算嵇康远在山林,朝堂中不另有阮籍么?他就不信,抓不到阮籍一丝把柄。

阮籍见他话头不重,醉道:“大、大将军,鄙人酒醉,忽而不知地点,觉得庄周梦蝶,陷入迷津,故而长啸一声,好令本身神态明朗些。”

见她还不现身,他也不管她在哪处,对着最大一株参天梧桐,自语道:“玉儿,我晓得你就在四周。你不肯现身也能够,我只是来奉告你,我很想你……我晓得你怨我,怨我不奉告你本相,怨我当初不辞而别,让你受尽痛苦。”

梧桐躯干震颤,簌簌簌……

嵇康一步不歇,来至与苏门山对峙成门的凤凰山脚下,深吸一口气,向山上寻去。凤凰山起伏连缀,若一只盘桓栖息的凤凰,故得此隽誉。贰内心想着曹璺的绝美音容,一起呼喊,不觉来到山顶。

曹林归天后不久,天子曹髦与群臣评定沛王平生,赐谥号为“穆”。此乃美谥,布德执义、中情见貌、贤德信修、肃容持敬皆曰为“穆”。沛穆王薨逝,爵位由宗子曹纬秉承,仍为沛王。可曹纬一向不知所踪,爵位也只能临时悬置。

“别说了,不要再说了……”梧桐树下传出女子悲切之声,继而一阵琴瑟之响,孙登所设结界随之幻灭,曹璺一袭素裙,轻纱笼身,呈现在嵇康面前。

阮籍离了大将军府,一身轻松,能够到东平去算是一种临时摆脱。回到家中,却听下人报说,嵇喜知他丁忧,前来记念。“这个俗人……”阮籍咕哝一声。

阮籍箕踞抱膝,本已令座上来宾大为侧目。谁知他如此还不算,饮到鼓起时竟然旁若无人,仰天长啸起来,将司马昭也惊得愣住。坐在来宾首席的钟会,顿时抓住机遇,弹劾道:“大将军,阮嗣宗重孝在身,不但不尊礼法,大啖酒肉,并且箕踞而坐,热诚与您,现在竟猖獗到当庭鼓噪,的确狂悖至极!您以贤人之礼管理天下,岂容此等狂徒忝列席上?”

司马昭皱眉,这也太不把他当根葱了,不过现在阮籍是他要皋牢之人,不如言语警示一下,看作何反应。便表示阮籍身边的人推醒他,开口道:“嗣宗,你如此行动,倒是为何?不知本大将军在宴请来宾么?”

“不要说了……”她谛视着他,满面泪痕。

钟会很快如愿。阮籍母亲归天,重孝在身本应恪守孝道,可他在司马昭的筵席上却涓滴不见收敛,还是喝酒吃肉。恒游大将军府,时人异之。此前,司马昭想与阮籍结为姻亲。可阮籍竟足足酣醉了六旬日,令前去说亲之人没法开口。司马昭只得作罢。钟会清楚,司马昭定有不满,只是引而不发罢了。

她一笑,钻进他怀中:“你就是变作一块石头,一抔泥土,我也陪着你。再说,等将来我成了丑老太婆,牙也掉了,满脸皱纹,你还情愿看么?”

这日,阮籍又饮得酣醉,干脆叉开两腿,箕踞抱膝而坐。这是最失礼的坐姿。因秦汉服饰中男女之“袴”(裤子)在裆部并不缝合,而是开档的,为了讳饰私处会在内里穿一条裙子似的“裳”(裙子)。厥后胡服传入,到曹魏期间合裆的裤子已经流行,但叉开两腿坐仍被视为无礼之举。

司马昭一笑。步兵校尉一职虽品级不低,但毫无兵权气力,是个明智的挑选。看来此一招阮籍早已想好。只要不危及到本身的统治,如何都能够,便道:“既然嗣宗要当个酒仙,岂有不予之理?只是布衣前去,有失身份,赐你东平太守一职前去。待事了回京,就依你意,去领步兵校尉之职吧!”

向秀与红荍在茅舍中比落第三日,见入山口有两人联袂悠但是来,恰是嵇康与曹璺。四人相聚,重诉离情。曹璺见向秀与红荍能安然相处,也深为他们欢畅。在山中住了几日,曹璺要去祭拜曹林,也惦记取一双后代,四人便一起离了苏门山。待回到洛阳时,细数日子,才知已畴昔一年半风景,已是正元三年了。

“现在呢,你信赖了么?我说过,天涯天涯也会找到你。”

阮籍回道:“求以布衣身份到东平一游,遍尝美酒,以后便返。到时愿以步兵校尉一职为大将军分忧。”

此山比苏门山更高,山顶松柏林立,风景峻美非常。他搜遍山顶,也没见到朝思暮想之人。她仍在结界当中,不肯见他。

“神清气爽,”阮籍看了眼钟会,站起家道:“听闻东平县衙藏有美酒无数,望大将军派我前去一品,以偿夙愿。”

一会儿,嵇喜衣冠整肃出去,对阮籍一番慰劳酬酢。谁知阮籍底子不起家,两眼一翻,只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嵇喜见机,告别而去。他刚拜别,又听下人来报,说嵇康到了。阮籍顿时欢乐不已,起家迎至厅中,见嵇康携酒抱琴,含笑而来。

钟会这番话,比当日何曾弹劾阮籍时更暴虐,并且他是司马昭身边炙手可热的大红人,此话由他说出,更有一份威慑力。一下子,众来宾皆放下酒杯,正襟端坐,大气也不敢出。

“你我两次分离,都是因为不敷坚信,不信赖相互的爱可敌过统统。”

司马昭暗笑他打得一手好太极。不过只要不明着跟本身对抗,爱疯便疯吧,归正别人在这里,便道:“本来如此,那此时复苏了吗?”

司马昭不似其兄那般暴躁易怒,没有当即答复,饮了口酒,眼角瞥向阮籍。

“你晓得么,仲恭兄死了,岳山死了,连父王也仙去了……人生如此无常,我们另有多少时候能够蹉跎……”

“可我所谋之事,实在过分凶恶。钟会时候派人监督,我如何言明?一旦事泄,我死不敷惜,只怕扳连你与孩子,不管如何也要保你们安然。”

司马昭甚异,这还是阮籍进入司马幕府以来,第一次主动请缨上任,不知有何用心。他沉吟半晌,道:“嗣宗想以何身份前去?”这是题目的关头。

钟会在一旁,见事情绕来绕去,竟绕到步兵校尉上,起家道:“大将军,阮嗣宗醉酒成性,让他到东平去,若整日烂醉如泥,岂不祸害一方百姓?”

若说当初他们更多的是两性之爱,现在却已修成灵魂知己。她恍然忆起祖母杜太妃的话。杜太妃警告她说,若深爱一人,必须勇于了解与信赖。当时她不懂,觉得有爱万事足。直到受了一番痛苦折磨,方知精力的相互支撑,才是爱的究竟此岸。幸亏,他肯再一次千山万水,为她而来。

“玉儿,对不起……”他不敢上前,怕此情此景不过一场虚幻。

司马昭却不觉得意,打圆场道:“罢了士季,你看嗣宗他,为了母亲之丧瘦成了一把骨头,在大将军府也是拘着他,还是让他到内里散散心吧!”说罢起家离席。钟会盯着司马昭背影,看来此人已开端不信赖本身,要抓紧行动了。

梧桐枝叶轻摆,沙沙沙……

“对了,我给我们的儿子取了名字,单名绍,表字延祖。但愿他将来能堂堂正正做人,持续你我的志向。我离家时,绍儿已经会走路了,会搂着红荍叫姨娘,管我叫爹爹了……绾儿也长高了,越来越懂事。可她毕竟是个孩子,总忍不住问起你,怕我悲伤又不敢多提。有几次睡觉时,偷偷把小脸埋在被子里,我一拉开,枕边都是泪……”

“这句话,你分开那晚也曾说过,可惜我直到现在才明白。是我不敷懂你。”

“我若须发尽白,成了糟老头子,你便不要我了么?”他哀怨道。

梧桐树枝动摇,吱吱吱……

两人在梧桐树下久久相拥,与烂漫的山花融为一体。

“情愿,你晓得我永久都情愿。除却存亡,再无甚么能分开我们。”

“不,是我孤负了当初的信誉,我承诺过毫不分开你。”

她轻柔上前,抚摩他斑白的鬓发,道:“我若不信,怎对得起你一头青丝,熬成斑白。”许是因为孙登附在她身上的神通未消尽,玉手抚过之处,根根白发开端转黑,最后青丝如瀑,披垂满肩。她轻柔一笑:“这才是我的夫君。”

阮籍已收住长啸,仿若没闻声钟会之言,俯在几案上昏昏欲睡。

Tip:拒接垃圾,只做精品。每一本书都经过挑选和审核。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