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主仆二人再无扳谈，那边清风则咽下上涌的酒嗝，迎上徐月重替下跟出门的潜云，“头先柳公子的人来过，留了口信申明儿柳公子有要事找您，请您午休时回趟府。”
她谨慎翼翼地叨教，“女人管了单女人的事儿，于女人这事儿您还要管吗？”
且闲话归闲话，所谓鸿雁传情却没有证据，既没有详细的内容，也没有实实在在的手札。
只盼单怀莎主仆能就此学乖。
徐月重想到楚延卿和念浅安之间的“纠葛”便好笑，懒怠管陈宝的谨慎思，表情极好地点了点赏钱，“给你的你就收着，攒着给你连翘姐姐做聘礼。”
“您几次聘请念六女人过府玩，念六女人都不得空，也不知是真忙还是假忙。”连翘觑着裴氏的神采道：“比起大女人，念六女人仿佛更乐意和徐妈妈走动。奴婢传闻，念妈妈得了甚么好东西，没少往徐妈妈家里送。”
清风心道别提了，好轻易和连翘定了亲还没乐呵够呢，今儿本想名正言顺地约个会，就被裴氏一句醉酒要流连翘奉侍给整没了，刚才连翘来传话，瞧着神采不太好，许是裴氏真醉得难受？
内心虽可惜倒无抱怨，嘴里又扯出柳公子来，“这酒是叫柳公子的人灌的。小的眼拙，没想到柳公子另有些浮财，这些天总有柳公子的人请小的吃酒喝茶，非要小的写那些个如何奉迎女人的招数。”
我这日日看着于女人在娘娘身边忙着服侍，在七皇女身边忙着陪读，竟不晓得于女人甚么时候和靖国公世子看对了眼，暗里里借着单女人鸿雁传情，还能和单女人平分秋色，双双入了徐世子的心，叫徐世子扭捏不定，哪头都不肯罢休，竟想着娶一个纳一个坐享齐人之福？！”
人和人的缘分真是难说。
一向到坐在裴氏跟前，徐月重的脸上都带着浅浅的笑意。
“徐妈妈当日一起背着念六女人回三怀寺，念六女人对徐妈妈家里如许上心，倒很有些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美德。”裴氏笑了笑，并不顺着连翘的话茬多说，只叮咛道：“你捡些好纸好笔给莎儿送去。”
念甘然不但说话做事有点像念浅安，做起买卖来，也很有些近似念浅安的独到之处。
徐之珠那样架空念浅安，转过甚却很喜好念甘然。
安静无波的念甘然这才神采微动，转头看向大丫环，“和椒房殿有关？你细心说说。”
没想到落灰落到最后，被那些个背主的黑心下人翻出来偷着调换财帛，做了龌蹉文章。
裴氏待人待下暖和慈蔼，却不是纸糊的，明面上探不出动静很普通。
裴氏直到徐月重分开，脸上仍挂着笑，连翘收着茶盏道：“瞧世子爷的模样，公然并不知情。”
裴氏见状心头一动，到嘴边的话咽了归去，不提单怀莎只问念甘然，“没给念大女人添费事吧？我看珠儿刚才返来时那昏昏欲睡的模样，指定逛夜市时没少闹腾？”
私语几近被夜风盖过。
顶着柳树恩的身份还要避开衙门耳目，只能和飞鱼卫的事有关。
连翘揭开灯罩，扑灭诗文扫去灰烬，见裴氏已然改了主张，并不筹算奉告徐月重流言的事，就跟着换了话题，“奴婢可贵见世子爷夸奖哪家女人，更可贵的是，大女人肯靠近念大女人。”
返来只说平话唱曲儿的都是老花腔，没甚么新奇说头。以奴婢看，应当是靖国公夫人得知流言后有了行动，不然先头传得那样隐蔽热烈，如何会一夜间就都消逝得一干二净？可惜奴婢找的那人，也叫赶出了国公府，不晓得单女人如何样了……”
一时想起念浅安的驰古阁，脸上笑意更深了几分，“念大女人于碎务上很有天赋和目光。我特地看了看，十间酒楼倒有一半都进了念家酒铺的酒。母亲帮衬念大女人做酒水买卖，倒是歪打正着得了便宜。”
裴氏见连翘提及清风就脸红，少不得嘲弄地笑起来，语气却淡淡的，“一个孤女，能掀得起甚么风波？”
就算没有分外赏钱，小厨房那婶子母子俩得了交代也不敢怠慢，不管听来的事有没有效做甚么用，都细细报给大丫环。
话音未落，于海棠的大丫环先就吓得砰一声重重跪地，不敢直视姜贵妃，只白着脸去看姜姑姑，又惊又吓又求地点头道：“不成能！那里传出来的闲话，如许泼我们女人脏水？！求姑姑超生，莫听信空穴来风，我们女人甚么时候出宫、去了那里、见过甚么人，不但有白纸黑字的记录，另有随行侍卫作证，那里有机遇暗里打仗外男！”
“娘娘！”于海棠缓缓跪到大丫环身侧，扬起脸一字一顿道：“海棠冤枉！”
这些诗文年初长远，一些是徐月重暮年未退隐前读书时写的，一些是新婚燕尔，和先世子夫人豪情尚好时一起联笔作的。
变相禁足归禁足，给亡者抄经祈福是另一回事，不该混为一谈，合该存着畏敬。
大丫环声音压得更低，“说是于女人和单女人两个……”
连翘了然应下，微红了脸道：“不如奴婢悄悄知会清风一声？”
徐月重虽迷惑但无担忧，想着夜市偶遇孔震一幕轻笑着点头，很有闲心肠打趣清风，“如何？和你连翘姐姐过七夕喝酒去了？”
大丫环苍茫的倒是另一件事，“那小子还说了一件消息，因牵涉到椒房殿，灯市那些高门仆妇不敢很群情，只叫那小子听着几句耳朵……”
看裴氏这番行动，显见不筹算认下流言。
赏钱给的倒是不含混，可见清风的招数有效。
念甘然听罢目光闪动，沉默半晌皱眉发笑道：“看来晓得贩子流言，暗中存眷的不但是我啊……没想到，真没想到，于姐姐竟也是一样的心机……”
何况这闲话起得俄然，若说是因于海棠而起，恰好又带上了单怀莎，实在古怪。
我家里人见都没见过于女人，莫非还能无缘无端地歪曲于女人？宫里宫外多少未嫁的女人家，如何不去歪曲别人，偏点名道姓地指着于女人和单女人说事儿？你这高低嘴皮子一碰，就想拿人当傻子抛洁净干系？！”
她无声一呸，没得姜贵妃示下倒也不敢直接动于海棠，只上前两步拧着大丫环嗤笑道：“别是翅膀硬了想飞高枝，还吃着喝着用着椒房殿的东西呢，就敢掉转头来踩着椒房殿算计出息！”
念甘然挑眉哦了一声，大丫环忙接着道：“不过，靖国公府抓了批吃酒打赌的内宅下人，不顾宵禁时分就将人都撵出府，几家下人紧接着又被赶出下人们聚居的后巷，这才叫小厨房的婶子听着动静。那婶子的小子得了女人的赏钱，今儿带着姐妹逛夜市，特地往茶社酒楼走了一遭。
大丫环听不懂，偷瞥笑容喧闹的念甘然，见机地咽下浓厚的苍茫。
独留姜姑姑一人奉侍的寝殿内，姜贵妃正斜倚窗下美人榻，垂着眼皮玩弄着染着寇丹的指甲，漫不经心肠开口道：“姑临时和棠丫头细心说道说道，刚才传进你耳朵里的闲话说的都是甚么。”
姜姑姑闻言大声应是，看着肃立寝殿当中的于海棠主仆冷冷一笑，沉下嗓音道：“好叫于女人晓得，我家里人进宫给我送七夕巧果，竟附带了一段娥皇女英的嘉话出去。这嘉话里的两位女角儿，可不恰是于女人，和您那位手帕厚交单女人？
现在徐月重的人已经抽手，念浅安的奶兄王强也抹掉了干系，统统伏贴只等机会，楚延卿俄然要见他，莫非是打算有变？
她第一次如许语带贬义地说单怀莎。
他一贯会来事儿，边说边摸出新得的赏钱奉上，“世子爷您瞧，如许厚的赏钱，小的拿着烫手。”
大丫环遭这一回罪，几近去了半条命，说完话眼中已尽是昏睡的迷离。
“珠儿一贯听徐妈妈的话，兴趣虽高倒没如何闹腾，就是累着了。”徐月重提起女儿神采温和，见裴氏感兴趣，想了想又道：“念大女人在家里是长姐，仿佛很有耐烦哄孩子。珠儿和她处得极好，一听上桌的酒是从念大女人的酒铺进的，就拿筷子沾了酒偷吃，才被徐妈妈抓了个现行，转头又缠着念大女人想体例酿她能吃的酒，我给拦下了……”
小厨房如许好用的处所，自念甘然开端管家后就捏在了手里。
这话不假。
语气和态度让大丫环更加苍茫了：不看过程只当作果，念甘然捅破流言，并不像在帮单怀莎。现在传闻新出的闲话，又和于海棠有关，念甘然如许说是甚么意义？
“靖国公府同在朱门坊，椒房殿却在深宫中，我的手伸不了那么长。”念甘然点头，哂然喃喃道：“莫非真是人以群分？等有机遇进宫，我可得好好儿陪陪于姐姐。”
也好防着内书房的流派再出甚么岔子，她和清风已经订婚，裴氏不想拿这些事烦徐月重，她再提点两句，清风必然会向着裴氏的情意。
连翘心知裴氏已有计算，便收了声蹲身辞职。
大丫环痛得神采发白，不敢躲更不敢抽脱手臂，忍不住扭曲着身子做不得声。
姜姑姑不由在内心点头附和大丫环的辩白，面上却不露分毫，只去看姜贵妃的神采，见姜贵妃仿若未闻地吹了吹薄薄长长的指甲，就拔大调子厉声喝道：“空穴来风？我只晓得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明面上瞧着好的，暗里里一肚子坏水的我可看很多了！
念甘然的大丫环眼中却尽是苍茫，拎着夜宵快步进屋，揣着探听来的动静看一眼念甘然，等用过夜宵分开吴氏的院子，才扶着念甘然边走边低声道：“靖国公府统统如常，没闹出甚么大动静。”
殊不知同为孤女，此时的椒房殿正因于海棠乍起波澜。
清风袖起赏钱的行动贼利索，笑出一口牙豁子，“夫人请您返来就去趟正院呢。”
徐月重一听就晓得如何回事儿：陈宝那货拿楚延卿当祖宗服侍，对着其别人都当孙子踩。多数是奉了楚延卿的命打赏清风，这是换着人变着花腔磋磨清风？
裴氏收起笑，取出诗文道：“烧了吧。”
女儿奸刁，徐月重即无法又垂怜，话匣子一开，几近事无大小说了个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