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表攻张羡,比年不下。曹操方与袁绍相拒,未暇救之。羡病死,长沙复立其子怿。表攻怿及零、桂,皆平之。因而表处所数千里,带甲十馀万,遂不供职贡,郊祀六合,居处服用,僣拟乘舆焉。

权料诸小将兵少而用薄者,并合之。别部司马汝南吕蒙,军容鲜整,士卒练习。权大悦,增其兵,宠任之。功曹骆统劝权尊贤接士,勤求损益,飨赐之日,大家别进,问其燥湿,加以密意,诱谕使言,察其志趣。权纳用焉。统,俊之子也。庐陵太守孙辅恐权不能保江东,阴遣人赍书呼曹操。行人以告,权悉斩辅靠近,分其部曲,徙辅置东。曹操表征华歆为议郎、参司空军事。庐江太守李术不肯事权,而多纳其亡叛。权以状白曹操曰:“严刺史昔为公所用,而李术害之,肆其无道,宜速诛灭。今术必复诡说求救。明公居阿衡之任,海内所瞻,愿敕执事,勿复听受。”因举兵攻术于皖城。术求救于操,操不救。遂屠其城,枭术首。徙其部曲二万馀人。

张鲁以刘璋暗懦,不复承顺,袭别部司马张修,杀之而并其众。璋怒,杀鲁母及弟,鲁遂据汉中,与璋为敌。璋遣中郎将庞羲击之,不克。璋以羲为巴郡太守,屯阆中以御鲁。羲辄召汉昌賨民为兵,或构羲于璋,璋疑之。赵韪数谏不从,亦恚恨。初,南阳、三辅民流入益州者数万家,刘焉悉收觉得兵,名曰东州兵。璋性宽柔,无威略,东州人侵暴旧民,璋不能禁。赵韪素得民气,因益州士民之怨,遂反叛,引兵数万攻璋;厚赂荆州,与之连和。蜀郡、广汉、犍为皆应之。

曹操闻孙策死,欲因丧伐之。侍御史张纮谏曰:“乘人之丧,既非古义,若其不克,成仇弃好,不如因此厚之。”操即表权为讨虏将军,体味稽太守。操欲令纮辅权内附,及以纮为会稽东部都尉。纮至吴,太夫人以权幼年,委纮与张昭共辅之。纮惟补察,知无不为。太夫人问扬武都尉会稽董袭曰:“江东可保不?”袭曰:“江东有山川之固,而讨逆明府恩德在民,讨虏承基,大小用命,张昭秉众事,袭等为虎伥,此天时人和之时也,万无所忧。”权遗张纮之部,或以纮本受北任,嫌其志趣不止于此,权不以介怀。

庐江太守李术攻杀扬州刺史严象,庐江梅乾、雷绪、陈兰等各聚众数万在江淮间。曹操表沛国刘馥为扬州刺史。时扬州独占九江,馥单马造合肥空城,建立州治,招怀乾、绪等,皆进献接踵。数年中,恩化大行,流民归者以万数。因而广屯田,兴陂堨;官民有畜,乃聚诸生,立黉舍;又高为城垒,多积木石,以修战守之备。

冬,十月,辛亥,有星孛于大梁。

冬,十月,绍复遣车运谷,使其将淳于琼等将兵万馀人送人,宿绍营北四十里。沮授说绍:“可遣蒋奇别为支军于表,以绝曹操之钞。”绍不从。许攸曰:“曹操兵少而悉师拒我,许下馀守,必将空弱。若分遣轻军,星行掩袭,答应拔也。许拔,则奉迎天子以讨操,操成禽矣。如其未溃,可令首尾奔命,破之必也。”绍不从,曰:“吾要抢先取操。”会攸家犯法,审配收系之,攸怒,遂奔操。操闻攸来,跣出迎之,抚掌笑曰:“子卿远来,吾事济矣!”既入坐,谓操曰:“袁氏军盛,何故待之?今有几粮乎?”操曰:“尚可支一岁。”攸曰:“无是,更言之!”又曰:“可支半岁。”攸曰:“足下不欲破袁氏邪!何言之不实也!”操曰:“向言戏之耳。实在可一月,为之何如?”攸曰:“公孤军独守,外无救济而粮谷已尽,此危急之日也。袁氏辎重万馀乘,在故市、乌巢,屯军无严备,若以轻兵袭之,不料而至,燔其积聚,不过三日,袁氏自败也。”

操大喜,乃留曹洪、荀攸守营,自将步骑五千人,皆用袁军旗号,衔枚缚马口,夜从间道出,人抱束薪,所历道有问者,语之曰:“袁公恐曹操钞略后军,遣军以益备。”闻者信觉得然,皆自如。既至,围屯,大放火,营中惊乱。会明,琼等瞥见操兵少,出陈门外,操急击之,琼退保营,操遂攻之。绍闻操击琼,谓其子谭曰:“就操破琼,吾拔其营,彼固无所归矣!”乃使其将高览、张郺等攻操营。郺曰:“曹公精兵往,必破琼等,琼等破,则事去矣,请先往救之。”郭图固请攻操营。郺曰:“曹公营固,攻之必不拔。若琼等见禽,吾属尽为虏矣。”绍但遣轻骑救琼,而以重兵攻操营,不能下。绍骑至乌巢,操摆布或言:“贼骑稍近,请分兵拒之。”操怒曰:“贼在背后,乃白!”士卒皆决死战,遂大破之,斩琼等,尽燔其粮谷,杀士卒千馀人,皆取其鼻,牛马割唇舌,以示绍军,绍军将士皆恟惧。郭图惭其计之失,复谮张郺于绍曰:“郺快军败。”郺忿惧,遂与高览焚攻具,诣操营降。曹洪疑,不敢受,荀攸曰:“郺计画不消,怒而来奔,君有何疑!”乃受之。因而绍军惊扰,大溃,绍及谭等幅巾乘马,与八百骑渡河。操追之不及,尽收其辎重、图书、珍宝。馀众降者,操尽坑之,前后所杀七万馀人。沮授不及绍渡,为操军所执,乃大喊曰:“授不降也,为所执耳!”操与之有旧,迎谓曰:“分野殊异,遂用圮绝,不图本日乃相禽也!”授曰:“冀州失策,自取奔北。授知力俱困,宜其见禽。”操曰:“本初无谋,不相用计,今丧乱不决,方当与君图之。”授曰:“叔父、母弟,县命袁氏,若蒙公灵,速死为福。”操叹曰:“孤早相得,天下不敷虑也。”遂赦而厚待焉。授寻谋归袁氏,操乃杀之。操收绍书中,得许下及军中人书,皆焚之,曰:“当绍之强,孤犹不能自保,况世人乎!”

鲁肃将北还,周瑜止之,因荐肃于权曰:“肃才宜佐时,当广求其比以胜利业。”权即见肃,与语,悦之。宾退,独引肃合榻对饮,曰:“今汉室倾危,孤思有桓、文之功,君何故佐之?”肃曰:“昔高帝欲尊事义帝而不获者,以项羽为害也。今之曹操,犹昔项羽,将军何由得为桓、文乎!肃窃料之,汉室不成答复,曹操不成卒除,为将军计,唯有保守江东以观天下之衅耳。若因北方多务,剿除黄祖,进伐刘表,竟长江所极,据而有之,此王业也。”权曰:“今极力一方,冀以辅汉耳,此言非所及也。”张昭毁肃幼年细致,权益贵重之,犒赏储偫,富拟其旧。

冀州城邑多降于操。袁绍走至黎阳北岸,入其将军蒋义渠营,把其手曰:“孤以首级相付矣!”义渠避帐而处之,使宣号令。众闻绍在,稍复归之。或谓田丰曰:“君必见重矣。”丰曰:“公貌宽而内忌,不亮吾忠,而吾数乃至言迕之,若胜而喜,犹能赦我,今败北而恚,内忌将发,吾不望生。”绍军士皆拊膺泣曰:“向令田丰在此,必不至于败。”绍谓逄纪曰:“冀州诸人闻吾军败,皆当念吾,惟田别驾前谏止吾,与众分歧,吾亦惭之。”纪曰:“丰闻将军之退,拊手大笑,喜其言当中也。”绍因而谓僚属曰:“吾不消田丰言,果为所笑。”遂杀之。初,曹操闻丰不从戎,喜曰:“绍必败矣。”及绍奔遁,复曰:“向使绍用其别驾计,尚未可知也。”审配二子为操所禽,绍将孟岱言于绍曰:“配在位专政,族大兵强,且二子在南,必怀反计。”郭图、辛评亦觉得然。绍遂以岱为监军,代配守邺。护军逄纪素与配不睦,绍以问之,纪曰:“配本性烈直,每慕前人之节,必不以二子在南为不义也。愿公勿疑。”绍曰:“君不恶之邪?”纪曰:“先所争者,私交也;今所陈者,国事也。”绍曰:“善!”乃不废配,配由是更与纪亲。冀州城邑叛绍者,绍稍复击定之。绍为人宽雅,有局度,喜怒不形于色,而性矜愎自高,短于从善,故至于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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