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天下既壹,异代器物,皆集乐府。牛弘奏:“中国旧音多在江左。前克荆州得梁乐,今平蒋州又得陈乐。史传相承觉得合古,请加修缉以备雅乐。厥后魏之乐及后周所用,杂有边裔之声,皆不成用,请悉停之。”冬,十仲春,诏弘与许善心、姚察及通直郎虞世基参定雅乐。世基,荔之子也。

及平陈,获宋、齐旧乐器,并江左乐工,帝令廷奏之,叹曰:“此中原正声也。”乃调五音为五夏、二舞、登歌、房内等十四调,宾祭用之。仍诏太常置清商署以掌之。

时人以乐律久无通者,非译、夔一朝可定。帝素不悦学,而牛弘不精乐律,何妥自耻夙儒反不逮译等,常欲沮坏其事,乃立议,非十二律旋相为宫及七调,竞为贰言,各立朋党;或欲令各造乐,待成,择其善者而从之。妥恐胜利善恶易见,乃请帝张乐试之,先白帝去:“黄钟象人君之德。”及奏黄钟之调,帝曰:“滚滚和雅,甚与我心会。”妥因奏止用黄钟一宫,不假馀律。帝悦,从之。

朝野皆请封禅,秋,七月,丙午,诏曰:“岂可命一将军除一小国,遐迩重视,便谓承平。以薄德而封名山,用虚言而干上帝,非朕攸闻。现在今后,言及封禅,宜即不准。”

乐安公元谐,性豪侠,有气调。少与上同窗,甚相爱,及即位,累历显仕。谐好排诋,不能取媚摆布。与上柱国王谊善,谊诛,上稍疏忌之。或告谐与从父弟上开府仪同三司滂、临泽侯田鸾、上仪同三司祁绪等谋反,下有司案验,奏:“谐谋令祁绪勒党项兵断巴、蜀。又,谐尝与滂同谒上,谐私谓滂曰:‘我是仆人,殿上者贼也。’因令滂望气,滂曰:‘彼云似蹲狗走鹿,不如我辈有福德云。’”上大怒,谐、滂、鸾、绪并伏法。

壬戌,诏曰:“今率土大同,含生遂性;承平之法,方可风行。凡我臣民,澡身浴德,家家自修,大家克念。兵可立威,不成不戢,刑可助化,不成专行。禁卫九重之馀,镇守四方以外,戎旅军火,皆宜停罢。世路既夷,群方无事,武力之子,俱可学经;官方甲仗,悉皆除毁。颁告天下,咸悉此意。”

以驾部侍郎狄道辛公义为岷州刺史。岷州俗畏疫,一人病疫,阖家避之,病者多死。公义命皆舆置己之听事,暑月,病人或至数百,厅廓皆满。公义设榻,日夜处其间,以秩禄具医药,身自省问。病者既愈,乃召其亲戚谕之曰:“死生有命,岂能相染!若相染者,吾死久矣。”皆惭谢而去。厥先人有病者,争就使君,其家亲戚固留养之,始相慈爱,民风遂变。后迁并州刺史,下车,先至狱中露坐,亲身验问。十馀白天,决遣咸尽,方还听事受领新讼。事皆立决;如有未尽,必须禁者,公义即宿听事,终不还邠。或谏曰:“公事有程,使君何自苦!”公义曰:“刺史无德,不能使民无讼,岂可禁人在狱而安寝于家乎!”罪人闻之,咸自款服。后有讼者,乡闾父老遽晓之曰:“此小事,何忍勤奋使君!”讼者多两让而止。

帝之伐陈也,使高飃问方略于上仪同三司李德林,以授晋王广;至是,帝赏其功,授柱国,封郡公,赏物三千段。已宣敕讫,或说高飃曰:“今归功于李德林,诸将必当愤惋,且后代观私有若虚行。”飃入言之,乃止。

时又有乐工万宝常,妙达钟律。译等为黄钟调成,奏之,帝召问宝常,宝常曰:“此亡国之音也。”帝不悦。宝常请以水尺为律,以调乐器,上从之。宝常造诸乐器,其声率下郑译调二律,损益乐器,不成胜纪。其声雅淡,不为时人所好,太常善声者多排毁之。苏夔尤忌宝常,夔父威方用事,凡言乐者皆附之而短宝常,宝常乐竟为威所抑,寝不可。

己巳,以黄州总管周法尚为永州总管,安集岭南,给黄州兵三千五百报酬帐内,陈桂州刺史钱季卿等皆诣法尚降。定州刺史吕子廓,据山洞,不受命,法尚击斩之。

帝践祚之初,柱国沛公郑译请修改雅乐,诏太常卿牛弘、国子祭酒辛彦之、博士何妥等议之,积年不决。译言:“古乐十二律,旋相为宫,各用七声,世莫能通。”译因龟兹人苏祗婆善琵琶,始得其法,推演为十二均、八十四调,以校太乐所奏,例皆乖越。译又于七音以外更立一声,谓之回声,作书宣示朝廷。与邳公世子苏夔议累黍定律。

以秦王俊为扬州总管四十四州诸军事,镇广陵。晋王广还并州。

加高飃上柱国,进爵齐公,赐物九千段。帝劳之曰:“公伐陈后,人言公反,朕已斩之。君臣道合,非青蝇所能间也。”帝安闲命飃与贺若弼论平陈事,飃曰:“贺若弼先献十策,后于蒋山苦战破贼。臣文吏耳,焉敢与大将论功!”帝大笑,嘉其有让。

晋王广之戮陈五佞也,未知都官尚书孔范、散骑常侍王瑳、王仪、御史中丞沈瓘之罪,故得免;及至长安,事并露,乙未,帝暴其过恶,投之边裔,以谢吴、越之人。瑳刻薄贪鄙,忌害才气;仪颂巧侧媚,献二女以求密切;瓘险惨苛酷,发言邪谄,故同罪焉。

帝给赐陈叔宝甚厚,数得引见,班同三品;每预宴,恐致悲伤,为不奏吴音。后监守者奏言:“叔宝云,‘既无秩位,每预朝集,愿得一官号。’”帝曰:“叔宝全偶然肝!”监者又言:“叔宝常醉,罕见醒时。”帝问:“喝酒多少?”对曰:“与其后辈日饮一石。”帝大惊,使节其酒,既而曰:“任其性;不尔,何故过日!”帝以陈氏后辈既多,恐其在都城为非,乃分置边州,给田业使为生,岁时赐衣服以安然之。

左卫大将军广平王雄,贵宠特盛,与高飃、虞庆则、苏威称为四贵。雄宽大下士,朝野倾属,上恶其得众,阴忌之,不欲其典兵马;八月,壬戌,以雄为司空,实夺之权。雄既无职务,乃杜门不通来宾。

贺若弼撰其所画策上之,谓为《御授平陈七策》。帝弗省,曰:“公欲发扬我名,我不求名;公宜自载家传。”弼位望昌大,兄弟并封郡公,为刺史、列将,家之珍玩,不成胜计,婢妾曳罗绮者数百,时人荣之。厥后突厥来朝,上谓之曰:“汝闻江南有陈国天子乎?”对曰:“闻之。”上命摆布引突厥诣韩擒虎前曰:“此是执得陈国天子者。”擒虎厉色顾之,突厥惶恐,不敢俯视。

闰月,己卯,以吏部尚书苏威为右仆射。六月,乙丑,以荆州总管杨素为纳言。

开皇十年庚戌,公元五九零年春,正月,乙未,以皇孙昭为河南王,楷为华阳王。昭,广之子也。

帝之责陈君臣也,陈叔文独欣然有得色。既而复上表自陈:“昔在巴州,已先送款,乞知此情,望非常例!”帝虽嫌其不忠,而欲怀柔江表,乃授叔文开府仪同三司,拜宜州刺史。

左卫将军庞晃等短高飃于上,上怒,皆黜之,亲礼逾密。因谓飃曰:“独孤公,犹镜也,每被磨莹,皎然益明。”初,飃父宾为独孤信僚佐,赐姓独孤氏,故上常呼为独孤而不名。

初,陈散骑常侍韦鼎聘于周,遇帝而异之,谓帝曰:“公当贵,贵则天下一家,岁一周天,老夫当委质于公。”及至德之初,鼎为大府卿,尽卖田宅,大匠卿毛彪问其故,鼎曰:“江东王气,尽于此矣!吾与尔当葬长安。”及陈平,上召鼎为上仪同三司。鼎,睿之孙也。

帝见周罗瞭,慰谕之,许以繁华。罗瞭垂泣对曰:“臣荷陈氏厚待,本朝灭亡,无节可纪。得免于死,陛下之赐也,何繁华之敢望!”贺若弼谓罗瞭曰:“闻公郢、汉捉兵,即知扬州可得。王师利涉,果如所量。”罗瞭曰:“若得与公周旋,胜负未可知也。”顷之,拜上仪同三司。先是,陈将羊翔来降,伐陈之役,使为领导,位至上开府仪同三司,班在罗瞭上。韩擒虎于朝堂戏之曰:“不知机变,乃立在羊翔之下,能无愧乎!”罗瞭曰:“昔在江南,久承令问,谓公天下节士;本日所言,殊非所望。”擒虎有愧色。

贺若弼、韩擒虎争功于帝前。弼曰:“臣在蒋山死战,破其锐卒,擒其骁将,震扬威武,遂平陈国;韩擒虎略不交陈,岂臣之比!”擒虎曰:“本奉明旨,令臣与弼同时合势以取伪都,弼乃敢先期,逢贼遂战,致令将士伤死甚多。臣以轻骑五百,兵不血刃,直取金陵,降任蛮奴,执陈叔宝,据其府库,倾其巢穴。弼至夕方扣北掖门,臣启关而纳之。斯乃救罪不暇,安得与臣比拟!”帝曰:“二将俱为上勋。”因而进擒虎位上柱国,赐物八千段。有司劾擒虎放纵士卒,淫污陈宫;坐此不加爵邑。

诏以陈尚书令江总为上开府仪同三司,仆射袁宪、骠骑萧摩诃、领军任忠皆为开府仪同三司,吏部尚书吴兴姚察为秘书丞。上嘉袁宪雅操,下诏,觉得江表称首,授昌州刺史。闻陈散骑常侍袁元友数直言于陈叔宝,擢拜主爵侍郎。谓群臣曰:“平陈之初,我悔不杀任蛮奴。受人荣禄,兼当重寄,不能横尸徇国,乃云无所用力,与弘演纳肝何其远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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