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辰,冯翊孙华举兵为盗。虞世基以盗贼充满,请出兵屯洛口仓,帝曰:“卿是墨客,定犹恇怯。”戊辰,车驾至巩。敕有司移箕山、公路二府于仓内,仍令筑城以备不虞。至汜水,奉信郎王爱仁复上表请还西京,帝斩之而行。至梁郡,郡人邀车驾上书曰:“陛下若遂幸江都,天下非陛下之有!”又斩之。是时李子通据海陵,左才相掠淮北,杜伏威屯六合,众各数万;帝遣光禄大夫陈棱将宿卫精兵八千讨之,常常克捷。

有贾雄者,晓阴阳占候,为让智囊,言无不消。密深结于雄,使之托法术以说让;雄承诺,怀之未发。会让召雄,告以密所言,问其可否,对曰:“吉不成言。”又曰:“公自主恐一定成,若立斯人,事无不济。”让曰:“如卿言,蒲猴子当自主,何来从我?”对曰:“事有相因。以是来者,将军姓翟,翟者,泽也,蒲非泽不生,故须将军也。”让然之,与密情好日笃。

治书侍御史韦云起劾奏:“世基及御史大夫裴蕴职典枢要,保持表里,四方告变,不为奏闻。贼数实多,淘汰言少,陛下既闻贼少,出兵未几,众寡差异,往皆不克,故使官军得胜,贼党日滋。请付有司结正其罪。”大理卿郑善果奏:“云起诋訾名臣,所言不实,非毁朝政,妄作威权。”由是左迁云起为大理司直。

冬,十月,己丑,许恭公宇文述卒。初,述子化及、智及皆恶棍。化及事帝于东宫,帝宠昵之,及即位,觉得太仆少卿。帝幸榆林,化及、智及冒禁与突厥交市,帝怒,将斩之,已解衣辫发,既而释之,赐述为奴。智及弟士及,以尚主之故,常轻智及,唯化及与之密切。述卒,帝复以化及为右屯卫将军,智及为将作少监。

帝至江都,江、淮郡官谒见者,专问礼饷丰薄,丰则超迁丞、守,薄则率从停解。江都郡丞王世充献铜镜屏风,迁通守;历阳郡丞赵元楷献异味,迁江都郡丞。由是郡县竞务刻剥,以充进献。民外为盗贼所掠,内为郡县所赋,生存无遗;加上饥荒无食,民始采树皮叶,或捣穢为末,或煮土而食之,诸物皆尽,乃自相食;而官食犹充牣,吏皆畏法,莫敢振救。王世充密为帝简阅江淮官方美女献之,由是益有宠。

三月,上巳,帝与群臣饮于西苑水上,命学士杜宝撰《水饰图经》,采古水事七十二,使朝散大夫黄衮以木为之,间以妓航、酒船,人物主动如生,钟磬筝瑟,能成音曲。

八月,乙巳,贼帅赵万海众数十万,自恒山寇高阳。

涿郡通守郭绚将兵万馀人讨高士达。士达自以才略不及窦建德,乃进建德为军司马,悉以兵授之。建德请士达守辎重,自简精兵七千人拒绚,诈为与士达有隙而叛,遣人请降于绚,愿为前驱,击士达以自效。绚信之,引兵随建德至长河,不复设备。建德袭之,杀虏数千人,斩绚首,献士达,张金称馀众皆归建德。杨义臣乘胜至平原,欲入高鸡泊讨之。建德谓士达曰:“历观隋将,善用兵者无如义臣。今灭张金称而来,其锋不成当。请引兵避之,使其欲战不得,坐费光阴,将士倦怠。然后乘间击之,乃可破也。不然,恐非公之敌。”士达不从,留建德守营,自帅精兵逆击义臣,战小胜,因纵酒高宴。建德闻之曰:“东海公未有破敌,遽自矜大,祸至不久矣!”后五日,义臣大破士达,于陈斩之,乘胜逐北,趣其营,营中守兵皆溃。建德与百馀骑亡去,至饶阳,乘其无备,攻陷之,出兵,得三千馀人。义臣既杀士达,觉得建德不敷忧,引去。建德还平原,收士达散兵,收葬死者,为士达发丧,军复大振,自称将军。先是,群盗得隋官及士族后辈,皆杀之,独建德善遇之。由是隋官稍以城降之,阵容日盛,胜兵至十馀万人。

会有李玄英者,自东都逃来,经历诸贼,求访李密,云“斯人当代隋家”。人问其故,玄英言:“比来官方谣歌有《桃李章》曰:‘桃李子,皇后绕扬州,宛转花圃里。勿浪语,谁道许!’‘桃李子’,谓流亡者李氏之子也;皇与后,皆君也;‘宛转花圃里’,谓天子在扬州无还日,将转于沟壑也;‘莫浪语,谁道许’者,密也。”既与密遇,遂委身事之。前宋城尉齐郡房彦藻,自大其才,恨不为时用,预于杨玄感之谋。变姓名逃亡,遇密于梁、宋之间,遂与之俱游汉、沔,遍入诸贼,说其豪杰;还日,从者数百人,仍为旅客,处于让营。让见密为豪杰所归,欲从其计,踌躇未决。

内史侍郎虞世基以帝恶闻贼盗,诸将及郡县有告败求救者,世基皆抑损表状,不以实闻,但云:“鼠窃狗盗,郡县捕逐,行当殄尽,愿陛下勿以介怀。”帝良觉得然,或杖其使者,觉得妄言,由是盗贼遍海内,陷没郡县,帝皆弗之知也。杨义臣破降河北贼数十万,列状上闻,帝叹曰:“我初不闻,贼顿如此,义臣降贼何多也!”世基对曰:“小窃虽多,未足为虑。义臣克之,拥兵很多,久在阃外,此最非宜。”帝曰:“卿言是也。”遽追义臣,放散其兵,贼由是复盛。

壬午,帝于景华宫收罗萤火,得数斛,夜出游山,放之,光遍岩谷。

让乃令密建牙,别统所部,号薄猴子营。密部分严整,凡号令士卒,虽隆冬,皆如背负霜雪。躬服俭素,所得金宝,悉颁赐麾下,由是报酬之用。麾下士卒多为让士卒所陵辱,以威约有素,不敢报也。让谓密曰:“今资粮粗足,意欲还向瓦岗,公若不往,唯公所适,让今后别矣。”让帅辎重东引,密亦西行至康城,说下数城,大获资储。让寻悔,复引兵从密。

李密之亡也,往依郝孝德,孝德不礼之;又入王薄,薄亦不之奇也。密困乏,至削树皮而食之,匿于淮阳村舍,变姓名,聚徒传授。郡县疑而捕之,密亡去,抵其妹夫雍丘令丘君明。君明不敢舍,转寄密于游侠王秀才家,秀才以女妻之。君明从侄怀义告其事,帝令怀义自赍敕书与梁郡通守杨汪相知收捕。汪遣兵围秀才宅,适值密出外,由是获免,君明、秀才皆死。

帝问侍臣盗贼,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曰:“渐少。”帝曰:“比向来少多少?”对曰:“不能什一。”纳言苏威引身隐柱,帝呼前问之,对曰:“臣非所司,不委多少,但患渐近。”帝曰:“何谓也?”威曰:“他日贼据长白山,今近在汜水。且昔日租赋丁役,今皆安在!难道其人皆化为盗乎!比见奏贼皆不以实,遂使失于支计,不时剪除。又昔在雁门,许罢征辽,今复征发,贼何由息!”帝不悦而罢。寻属蒲月五日,百僚多馈珍玩,威独献《尚书》。或谮之曰:“尚书》有《五子之歌》,威意甚不逊。”帝益怒。顷之,帝问威以伐高丽事,威欲帝知天下多盗,对曰:“今兹之役,愿不出兵,但赦群盗,自可得数十万。遣之东征,彼喜于免罪,争务建功,高丽可灭。”帝不怿。威出,御史大夫裴蕴奏曰:“此大不逊!天下那边有很多贼!”帝曰:“老革多奸,以贼胁我!欲批其口,且复哑忍。”蕴知帝意,遣河南白衣张行本奏:“威昔在高阳典选,滥授人官;胆怯突厥,请还京师。”帝令按验,狱成,下诏数威罪行,除名为民。后月馀,复有奏威与突厥阴图不轨者,事下裴蕴推之,蕴处威死。威无以自明,但摧谢罢了。帝悯而释之,曰:“未忍即杀。”遂并其子孙三世皆除名。

诏毗陵通守路品德集十郡兵数万人,于郡东南起宫苑,四周十二里,内为十六离宫,大略仿东都西苑之制,而娟秀过之。又欲筑宫于会稽,会乱,不果成。

炀天子下

癸亥,历山飞别将甄翟儿众十万寇太原,将军潘长文败死。蒲月,丙戌朔,日有食之,既。

秋,七月,壬戌,济景公樊子盖卒。

河间贼帅格谦拥众十馀万,据豆子□,自称燕王,帝命王世充将兵讨斩之。谦将勃海高开道收其馀众,寇掠燕地,军势复振。

大业十二年丙子,公元六一六年春,正月,朝集使不至者二十馀郡,始议分遣使者十二道出兵讨捕盗贼。

夏,四月,丁巳,大业殿西院火。帝觉得盗起,惊走,入西苑,匿草间,火定乃还。帝自八年今后,每夜眠恒惊慌,云有贼,令数妇人摇抚,乃得眠。

荥阳太守郇王庆,弘之子也,不能讨,帝徙张须陁为荥阳通守以讨之。庚戌,须陁引兵击让,让向数为须陁所败,闻其来,大惧,将避之。密曰:“须陁勇而无谋,兵又骤胜,既骄且狠,可一战擒也。公但列陈以待,密保为公破之。”让不得已,勒兵将战,密分兵千馀人伏于大海寺北林间。须陁素轻让,方陈而前,让与战,倒霉,须陁乘之,逐北十馀里;密发伏掩之,须陁兵败。密与让及徐世勣、王伯当合军围之,须陁溃围出;摆布不能尽出,须陁跃马复入救之,来往数四,遂战死。所部兵日夜号哭,数日不止,河南郡县为之沮丧。鹰扬郎将河东贾务本为须陁之副,亦被伤,帅馀众五千馀人奔梁郡,务本寻卒。诏以光禄大夫裴仁基为河南道讨捕大使,代领其众,徙镇虎牢。

密因说让曰:“今四海糜沸,不得耕耘,公士众虽多,食无仓禀,唯资野掠,常苦不给。若旷日耐久,加以大敌临之,必涣然离散。未若先取荥阳,休兵馆谷,待士马肥充,然后与人争利。”让从之,因而破金堤关,攻荥阳诸县,多下之。

韦城翟让为东都法曹,坐事当斩。狱吏黄君汉奇其勇猛,夜中潜谓让曰:“翟法司,天时人事,抑亦可知,岂能守死狱中乎!”让欣喜叩首曰:“让,圈牢之豕,死生唯黄曹主所命!”君汉即破械出之。让再拜曰:“让蒙再生之恩则幸矣,奈黄曹主何!”因泣下。君汉怒曰:“本以公为大丈夫,可救生民之命,故不顾其死以奉脱,何如反效后代子涕零相谢乎!君但尽力自免,勿忧吾也!”让遂逃亡于瓦岗为群盗,同郡单雄信,骁健,善用马槊,聚少年往从之。离狐徐世勣家于卫南,年十七,有勇略,说让曰:“东郡于公与勣皆为乡里,人多了解,不宜侵掠。荥阳、梁郡,汴水所经,剽行舟、掠商旅,足以自资。”让然之,引众入二郡界,掠公私船,资用丰给,附者益众,聚徒至万馀人。

隋纪七(起柔兆困敦,尽强圉赤备若蒲月,凡一年有奇)

己丑,张金称陷平恩,一朝杀男女万馀口;又陷武安、钜鹿、清河诸县。金称比诸贼尤残暴,所过民无孑遗。

诏以右骁卫将军唐公李渊为太原留守,以虎贲郎将王威、虎牙郎将高君雅为之副,将兵讨甄翟儿,与翟儿遇于雀鼠谷。渊众才数千,贼围渊数匝;李世民将精兵救之,拔渊于万众当中,会步兵至,合击,大破之。

密察诸帅唯翟让最强,乃因王伯当以见让,为让画策,往说诸小盗,皆下之。让悦,稍靠近密,与之计事,密因说让曰:“刘、项皆起布衣为帝王。今主昏于上,民怨于下,锐兵尽于辽东,和亲绝于突厥,方乃巡游扬、越,委弃东都,此亦刘、项抖擞之会也。以足下雄才大略,士马精锐,囊括二京,诛灭残暴,隋氏不敷亡也!”让谢曰:“吾侪群盗,朝夕偷生草间,君之言者,非吾所及也。”

张金称、郝孝德、孙宣雅、高士达、杨公卿等寇掠河北,屠陷郡县;隋将帅败亡者接踵,唯虎贲中郎将蒲城王辩、清河郡丞华阴杨善会数有功,善会前后与贼七百余战,何尝负败。帝遣太仆卿杨义臣讨张金称。金称营于平恩东北,义臣引兵直进抵临清之西,据永济渠为营,去金称营四十里,深沟高垒,不与战。金称日引兵至义臣营西,义臣勒兵擐甲,约与之战,既而不出。日暮,金称还营,明旦,复来;如是月馀,义臣竟不出。金称觉得怯,屡逼其营詈辱之。义臣乃谓金称曰:“汝明旦来,我当必战。”金称易之,不复设备。义臣简精骑二千,夜自馆陶济河,伺金称离营,即入击其累重。金称闻之,引兵还,义臣从后击之,金称大败,与摆布逃于清河之东。月馀,杨善会讨擒之。吏立木于市,悬其头,张其手足,令仇家割食之;未死间,歌讴不辍。诏以善会为清河通守。

帝疏薄骨肉,蔡王智积每不自安,及病,不呼医,临终,谓所亲曰:“吾本日始知得保首级没于地矣!”

时又有外黄王当仁、济阳王伯当、韦城周文举、雍丘李公逸等皆拥众为盗。李密自雍州逃亡,来往诸帅间,说以取天下之策,始皆不信。久之,稍觉得然,相谓曰:“斯人公卿后辈,志气如果。古大家皆云杨氏将灭,李氏将兴。吾闻王者不死。斯人再三获济,难道其人乎!”由是渐敬密。

江都新作龙舟成,送东都;守文述劝幸江都,帝从之。右候卫大将军酒泉赵才谏曰:“今百姓颓废,府藏空竭,盗贼蜂起,禁令不可,愿陛下还京师,安兆庶。”帝大怒,以才属吏,旬日,意解,乃出之。朝臣皆不欲行,帝意甚坚,无敢谏者。建节尉任宗上书极谏,本日于朝堂杖杀之。甲子,帝幸江都,命越王侗与光禄大夫段达、太府卿元文都、检校民部尚书韦津、右武卫将军皇甫天逸、右司郎卢楚等总留后事。津,孝宽之子也。帝以诗留别宫人曰:“我梦江都好,征辽亦偶尔。”奉信郎崔民象以盗贼充满,于建国门上表谏;帝大怒,先解其颐,然后斩之。

鄱阳贼帅操师乞自称元兴王,建元始兴,攻陷豫章郡,以其村夫林士弘为大将军。诏治书侍御史刘子翊将兵讨之。师乞中流矢死,士弘代统其众,与子翊战于彭蠡湖,子翊败死。士弘兵大振,至十馀万人。十仲春,壬辰,士弘自称天子,国号楚,建元承平;遂取九江、临川、南康、宜昌等郡,豪杰争杀隋守令,以郡县应之。其地北自九江,南及番禺,皆为统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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