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午,上御丹凤楼,赦天下,惟与安禄山同反及李林甫、王鉷、杨国忠子孙不在免例。立广平王俶为楚王,加郭子仪司徒,李光弼司空,自馀蜀郡、灵武扈从建功之臣,皆进阶,赐爵,加食邑有差。李憕、卢奕、颜杲卿、袁履谦、许远、张巡、张介然、蒋清、庞坚等皆加追赠,官其子孙。战亡之家,给复二载。郡县来载租、庸三分蠲一。近所改郡名、官名,一依故事。以蜀郡为南京,凤翔为西京,西京为中京。以张良娣为淑妃,立皇子南阳王亻系为赵王,新城王仅为彭王,颍川王僴为兖王,东阳王俴为泾王,儂为襄王,倕为杞王,偲为召王,佋为兴王,侗为定王。

置左、右神武军,取元从后辈充,其制皆如四军,总谓之北牙六军。又择善骑射者千报酬殿前射内行,分左、右厢,号曰威武军。

仲春,癸卯朔,以殿中监李辅国兼太仆卿。辅国凭借张淑妃,判元帅府行军司马,势倾朝野。

安庆绪之北走也,其大将北平王李归仁及精兵曳落河、同罗、六州胡数万人皆溃归范阳,所过俘掠,人物无遗。史思明厚为之备,且遣使逆招之范阳境,曳落河、六州胡皆降。同罗不从,思明纵兵击之,同罗大败,悉夺其所掠,馀众走归其国。

庆绪忌思明之强,遣阿史那承庆、安守忠往征兵,因密图之。判官耿仁智说思明曰:“大夫崇重,人莫敢言,仁智愿一言而死。”思明曰:“何也?”仁智曰:“大夫以是极力于安氏者,迫于凶威耳,今唐室复兴,天子仁圣,大夫诚帅所部归之,此转祸为福之计也。”裨将乌承玼说思明曰:“今唐室再造,庆绪叶上露耳。大夫何如与之俱亡!若归款朝廷,以自湔洗,易于反掌耳。”思明觉得然。

安庆绪之北走也,其平原太守王暕、清河太守宇文宽皆杀其使者来降;庆绪使其将蔡希德、安太清攻拔之,活捉以归,于邺市。凡有谋归者,皆诛及种、族,乃至部曲、州县、官属,连坐死者甚众。又与其群臣歃血盟于邺南,而民气益离。庆绪闻李嗣业在河内,夏,四月,与蔡希德、崔乾祐将步骑二万,涉沁水攻之,不堪而还。

乾元元年戊戌,公元七五八年春,正月,戊寅,上皇御宣政殿,授册,加上尊号。上固辞“大圣”之号,上皇不准。上尊上皇曰太上至道圣皇天帝。

崔器、吕謓上言:“诸陷贼官,背国从伪,准律皆应正法。”上欲从之。李岘觉得:“贼陷两京,天子南巡,人自逃生。此属皆陛下亲戚或勋旧子孙,今一概以叛法正法,恐乖仁恕之道。且河北未平,群臣陷贼者尚多,若宽之,足开改过之路;若尽诛之,是坚其附贼之心也。《书》曰:‘歼厥渠魁,主谋罔理。’謓、器守文,不达大抵。惟陛上图之。”争之累日,上从岘议,以六等科罪,重者刑之于市,次赐他杀,次重杖一百,次三等流、贬。壬申,斩达奚珣等十八人于城西南独柳树下,陈希烈等七人赐他杀于大理寺;应受杖者于京兆府门。

安禄山所署河南尹张万顷独以在贼中能保庇百姓,不坐。顷之,有自贼中来降者,言“唐群臣从安庆绪在邺者,闻广平王赦陈希烈等,皆自悼,恨失身贼庭;及闻希烈等诛,乃止。”上甚悔之。

镇西、北庭行营节度使李嗣业屯河内。癸巳,北庭兵马使王惟良谋反叛,嗣业与裨将荔非元礼讨诛之。

承庆、守忠以五千劲骑自随,至范阳,思明番众数万迎之,相距一里所,令人谓承庆等曰:“相公及王远至,将士不堪其喜,然边兵怯懦,惧相公之众,不敢进,愿弛弓以安之。”承庆等从之。思明引承庆等入内厅乐饮,别遣人收其甲兵,诸郡兵皆给粮纵遣之,愿留者厚赐,分隶诸营。明日。囚承庆等,遣其将窦子昂奉表以所部十三郡及兵八万来降,并帅其河东节度使高秀岩亦以所部来降。乙丑,子昂至京师。上大喜,以思明为归义王、范阳节度使,子七人皆除显官。遣内侍李思敬与乌承恩往宣慰,使将所部兵讨庆绪。

乙未,以崔圆为太子少师,李麟为少傅,皆罢政事。上颇好鬼神,太常少卿王玙专依鬼神以求媚,每议礼节,多杂以巫祝俚俗。上悦之,以玙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庚午,以安东副多数护王玄志为营州刺史,充平卢节度使。三月,甲戌,徙楚王俶为成王。

蒲月,壬午,制停采访使,改黜陟使为察看使。

先是,庆绪以张忠志为常山太守,思明召忠志还范阳,以其将薛萼摄恒州刺史,开井陉路,招赵郡太守陆济,降之;命其子朝义将兵五千人摄冀州刺史,以其将令狐彰为博州刺史。乌承恩所至宣布诏旨,沧、瀛、安、深、德、棣等州皆降,虽相州未下,河北率为唐有矣。

安庆绪所署北海节度使能元皓举所部来降,觉得鸿胪卿,充河北招讨使。

丁未,上御明凤门,赦天下,改元。尽免百姓今载租、庸。复以载为年。

议者或罪张巡以守睢阳不去,与其食人,曷若全人。其朋友李翰为之作传,表上之,觉得:“巡以寡击众,以弱制强,保江、淮以待陛下之师,师至而巡死,巡之功大矣。而议者或罪巡以食人,愚巡以守死,善遏恶扬,录瑕弃用,臣窃痛之!巡以是恪守者,以待诸军之救,救不至而食尽,食既尽而及人,乖其素愿。设使巡守城之初已有食人之计,损数百之众以全天下,臣犹曰功过相掩,况非其素愿乎!今巡死大难,不睹休明,唯其令名是其荣禄。若不时记载,恐远而不传,使巡存亡不遇,诚可悲焉!臣敢撰传一卷献上,乞编列史官。”众议由是始息。是后赦令无不及李憕等,而程千里独以生执贼庭,不沾褒赠。甲子,上皇御宣政殿,以传国宝授上,上始涕零而受之。

张镐性简澹,不事中要,闻史思明请降,上言:“思明凶恶,因乱窃位,力强则众附,势夺则人离,彼虽人面,心如野兽,难以德怀,愿勿假以威权。”又言:“滑州防备使许叔冀,奸刁多诈,临难必变,请征入宿卫。”时上以宠纳思明,会中使自范阳及白马来,皆言思明、叔冀忠恳可托,上以镐为不切事机,戊子,罢为荆州防备使;以礼部尚书崔光远为河南节度使。

戊寅,立张淑妃为皇后。

臣光曰:为人臣者,策名委质,有死无贰。希烈等或贵为卿相,或亲连肺腑,于承平之日,无一言以规人主之失,救社稷之危,逢迎取容以窃繁华;及四海横溃,乘舆播越,偷生苟免,顾恋老婆,媚贼称臣,为之陈力,此乃屠酤之所羞,犬马之不如。倘更全其首级,复其官爵,是诌谀之臣无往而不得计也。彼颜杲卿、张巡之徒,世治则摈斥外方,沉抑下僚;世乱则委弃孤城,齑粉寇手。何为善者之不幸而为恶者之幸,朝廷待忠义之薄而保奸邪之厚邪!至于寒微之臣,巡徼之隶,谋议不预,号令不及,朝闻亲征之诏,夕失警跸之所,乃复责其不能扈从,不亦难哉!六等议刑,斯亦可矣,又何悔焉!

赠故常山太守颜杲卿太子太保,谥曰忠节,以其子威明为太仆丞。杲卿之死也,杨国忠用张通幽之谮,竟无褒赠。上在凤翔,颜真卿为御史大夫,泣诉于上。上乃出通幽为普安太守,具奏其状于上皇,上皇杖杀通幽。杲卿子泉明为王承业所留,因居住寿阳,为史思明所虏,裹以牛革,送于范阳。会安庆绪初立,有赦,得免。思明降,乃得归,求其父尸于东京,得之,遂并袁履谦尸棺敛以归。杲卿姊妹女及泉明之子皆流落河北;真卿时为蒲州刺史,使泉明往求之,泉明号泣求访,哀感路人,久乃得之。泉明诣亲故乞索,随所很多少赎之,先姑姊妹而后其子。姑女为贼所掠,泉明钱二百缗,欲赎己女,闵其姑愁悴,先赎姑女;比更得钱,求其女,已失地点。遇群从姊妹及父时将吏袁履谦等老婆流落者,皆与之归,凡五十馀家,三百馀口,均减资粮,一如亲戚。至蒲州,直卿悉加赡给,久之,随其所适而资送之。袁履谦妻疑履谦衣衾俭薄,发棺视之,与杲卿无异,乃始惭服。

上皇加上尊号曰光天文武大圣孝感天子。

故妃韦氏既废为尼,居禁中,是岁卒。

郭子仪还东都,运营河北。

升河中防备使为节度,领蒲、绛等七州;分剑南为东、西川节度,东川领梓、遂等十二州;又置荆澧节度,领荆、澧等五州;夔峡节度,领夔、峡等五州;更安西曰镇西。

先是,官军既克都城,宗庙之器及府库资财多散在官方,遣使检括,很有滋扰;乙酉,敕尽停之,乃命京兆尹李岘安抚坊市。

癸卯,以太子少师虢王巨为河南尹,充东京留守。

张后生兴王佋,才数岁,欲觉得嗣。上疑未决,安闲谓考功郎中、知制诰李揆曰:“成王长,且有功,朕欲立为太子,卿意何如?”揆再拜贺曰:“此社稷之福,臣不堪大庆!”上喜曰:“朕意决矣。”庚寅,立成王俶为皇太子。揆,玄道之玄孙也。

上欲免张均、张垍死,上皇曰:“均、垍事贼,皆任官僚。均仍为贼毁吾家事,罪不成赦!”上叩首再拜曰:“臣非张说父子,无有本日。臣不能活均、垍,使死者有知,何脸孔见说于地府!”因俯伏流涕。上皇命摆布扶上起,曰:“张垍为汝长流岭表,张均必不成活,汝更勿救!”上泣而从命。

辛卯,新主入太庙。甲寅,上享太庙,遂祀昊每上帝;乙卯,御明凤门,赦天下。

Tip:拒接垃圾,只做精品。每一本书都经过挑选和审核。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