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王叔文为度支、盐铁转运副使。先是叔文与其党谋,得国赋在手,则能够结诸用事人,取军士心,以固其权,又惧骤使重权,民气不平,藉杜佑雅有管帐之名,位重而务自全,易可制,故先令佑主其名,而自除为副以专之。叔文虽判两使,不以簿书为意,日夜与其党屏人窃语,人莫测其所为。以御史中丞武元衡为左庶子。德宗之末,叔文之党多为御史,元衡薄其为人,待之莽卤。元衡为山陵仪仗使,刘禹锡求为判官,不准。叔文以元衡在风宪,欲使附己,使其党诱以权力,元衡不认,由是左迁。元衡,平一之孙也。侍御史窦群奏屯田员外郎刘禹锡挟邪乱政,不宜在朝。又尝谒叔文,揖之曰:“事固有不成知者。”叔文曰:“何谓也?”群曰:“去岁李实怙恩挟贵,气盖一时,公当此时,逡巡路旁,乃江南一吏耳。今公一旦复据其地,安知路旁无如公者乎!”其党欲逐之,韦执谊以群素有强直名,止之。

丙午,升平公主献女口五十。上曰:“上皇不受献,朕何敢违!”遂却之。庚戌,荆南献毛龟二,上曰:“联所宝惟贤。嘉禾、神芝,皆虚美耳,以是《春秋》不书吉祥。自今凡有嘉瑞,但准令申有司,勿复以闻。及珍禽奇兽,皆毋得献。”

癸亥,以尚书左丞郑馀庆同平章事。

回鹘怀信可汗卒,遣鸿胪少卿孙杲临吊,册其嗣为腾里野合俱录毗伽可汗。

德宗之末,十年无赦,群臣以微过谴逐者皆不复叙用,至是始得量移。壬申,追忠州别驾陆贽、郴州别驾郑馀庆、杭州刺史韩皋、道州刺史阳城赴京师。贽之秉政也,贬驾部员外郎李吉甫为明州长史,既而徙忠州刺史。贽昆弟门人咸觉得忧,至而吉甫忻然以宰相礼事之。贽初犹惭惧,后遂为厚交。吉甫,栖筠之子。韦皋在成都,屡上表请以贽自代。贽与阳城皆未闻追诏而卒。

辛酉,诏数京兆尹道王实残暴掊敛之罪,贬通州长史。市里喝彩,皆袖瓦砾遮道伺之,实由间道获免。壬戌,以殿中丞王伾为左散骑常侍,依前翰林待诏,姑苏司功王叔文为起居舍人、翰林学士。伾貌寝,吴语,上所亵狎;而叔文颇任事自许,微知文义,好言事,上以故稍敬之,不得如伾出入无阻。叔文入至翰林,而伾入至柿林院,见李忠告、牛昭容计事。大略叔文依伾,伾依忠告,忠告依牛昭容,转订交结。每事前下翰林,使叔文可否,然后宣于中书,韦执谊承而行之。外党则韩泰、柳宗元、刘禹锡等主采听外事。谋议唱和,日夜汲汲如狂,相互推奖,曰伊、曰周、曰管、曰葛,僴然得意,谓天下无人。荣辱进退,生于冒昧,唯其所欲,不拘程式。士大夫畏之,门路以目。素与往还者,相次拨擢,至一日除数人。其党或言曰,“某可为某官,”不过一二日,辄已得之。因而叔文及其党十馀家之门,日夜车马如市。客候见叔文、伾者,至宿其坊中饼肆、酒垆下,一人得千钱,乃容之。伾尤阘茸,专以纳贿为事,作大匮贮金帛,佳耦寝其上。

太常议曾太皇太后谥曰睿真皇后。

六月,己亥,贬宣歙巡官羊士谔为汀州宁化尉。士谔以公事至长安,遇叔文用事,公言其非。叔文闻之,怒,欲下诏斩之,执谊不成;则令杖杀之,执谊又觉得不成,遂贬焉。由是叔文始大恶执谊,来往二人门下者皆惧。先时,刘辟以剑南支度副使将韦皋之意于叔文,求都领剑南三川,谓叔文曰:“太尉使辟致微诚于公,若与某三川,当以死互助;若不与,亦当有以相酬。”叔文怒,亦将斩之,执谊刚强不成。辟尚游长安未去,闻贬士谔,遂逃归。执谊初为叔文所援引,深附之,既得位,欲掩其迹,且迫于公议,故不时为异同,辄令人谢叔文曰:“非敢误期,乃欲曲成兄事耳!”叔文诟怒,不之信,遂成仇怨。

隐士罗令则自长安如普润,矫称太上皇诰,征兵于秦州刺史刘澭,且说澭以废立。澭执送长安,并其党杖杀之。

刘辟不受征,阻兵自守。袁滋畏其强,不敢进。上怒,贬滋为吉州刺史。

复以右庶子武元衡为御史中丞。

度支秦裴延龄所置别库,皆减正库之物别贮之。请并归正库,从之。

戊寅,以韩全义为太子少保,致仕。

上疾久不愈,时扶御殿,群臣瞻望罢了,莫有亲奏对者。中外危惧,思早立太子,而王叔文之党欲专大权,恶闻之。寺人俱文珍、刘光琦、薛盈珍等皆先朝任使旧人,疾叔文、忠告等朋党专恣,乃启上召翰林学士郑絪、卫次公、李程、王涯入金銮殿,草立太子制。时牛昭容辈以广陵王淳英睿,恶之;絪不复请,书纸为“立嫡以长”字呈上,上颔之。癸巳,立淳为太子,改名纯。程,神符五世孙也。

三月,辛未,以王伾为翰林学士。

乙已,上御宣政殿,册太子。百官睹太子仪表,退,皆相贺,至有感泣者,中外大喜。而王叔文独占忧色,口不敢言,但吟杜甫题《诸葛亮祠堂》诗曰:“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豪杰泪满襟!”闻者哂之。先是,太常卿杜黄裳为裴延龄所恶,留滞台阁,十年不迁,及其婿韦执谊为相,始迁太常卿。黄裳劝执谊帅群臣请太子监国,执谊惊曰:“丈人甫得一官,何如启口议禁中事!”黄裳勃然曰:“黄裳受恩三朝,岂得以一官相买乎!”拂袖起出。戊申,以给事中陆淳为太子侍读,仍改名质。韦执谊自以擅权,恐太子不悦,故以质为侍读,使潜伺太子意,且解之。及质发言,太子怒曰:“陛命令先生为寡人讲经义耳,何为预他事!”质惶惧而出。

戊子,名徐州军曰武宁,以张愔为节度使。

秋,七月,丙子,加李师古检校侍中。

甲子,上御丹凤门,赦天下,诸色逋负,统统蠲免,常贡以外,悉罢进奉。贞元之末政事为人患者,如宫市,五坊小儿之类,悉罢之。先是五坊小儿张捕鸟雀于闾里者,皆为暴横以取人钱物,至有张坎阱于门,不准人出入者,或张井上使不得汲者。近之,辄曰:“汝惊供奉鸟雀!”即痛殴之,出钱物求谢,乃去。或相聚饮食于酒食之肆,醉饱而去,卖者或不知,就索其直,多被殴詈。或时留蛇一囊为质,曰:“此蛇所乃至鸟雀而捕之者,今留付汝,幸善饲之,勿令饥渴。”卖者愧谢求哀,乃携挈而去。上在东官,皆知其弊,故即位首禁之。

己酉,葬神武孝文天子于崇陵,庙号德宗。

己酉,以给事中刘辟为西川节度副使、知节度事。上以初嗣位,力未能计故也。右谏议大夫韦丹上疏,觉得:“今释辟不诛,则朝廷能够指臂而使者,惟两京耳。别的谁不为叛!”上善其言。壬子,以丹为东川节度使。丹,津之五世孙也。

郎州武陵、龙阳江涨,流万馀家。

夏,四月,壬寅,立皇弟谔为钦王,诚为珍王;子经为郯王,纬为均王,纵为溆王,纾为莒王,绸为密王,总为郇王,约为邵王,结为宋王,缃为集王,絿为冀王,绮为和王,绚为衡王,纟熏为会王,绾为福王,纮为抚王,绲为岳王,绅为袁王,纶为桂王,繿为翼王。

冬,十月,丁酉,右仆射、同平章事贾耽薨。

壬申,监修国史韦执谊奏,始令史官撰《日历》。

以刑部郎中杜兼为姑苏刺史。兼告别,上书称李锜且反,必奏族臣。上然之,留为吏部郎中。

乙丑,罢盐铁使月进钱。先是,盐铁月进羡馀而经入益少,至是,罢之。

戊戌,以中书侍郎、同平章事袁滋同平章事,充西川节度使;征刘辟为给事中。

辛卯,以王叔文为户部侍郎,依前充度支、盐铁转运副使。俱文珍等恶其擅权,削去翰林之职。叔文见制书,大惊,谓人曰:“叔文日时至此筹议公事,若不得此院职事,则无因此至矣。”王伾即为疏请,不从。再疏,乃许三五日一入翰林,去学士名。叔文始惧。

癸巳,横水兵节度使程怀信薨,以其子副使执恭为留后。

辛酉,遣度支、盐铁转运副使潘孟阳宣慰江、淮,行视租赋、榷税短长,因察官史否臧,百姓痛苦。

乙巳,宪宗即位于宣政殿。

蒲月,辛未,以右金吾大将军范希朝为左、右神策京西诸城镇行营节度使。甲戌,以度支郎中韩泰为其行军司马。王叔文自知为表里所憎疾,欲篡夺寺人兵权以自固,籍希朝老将,使主其名,而实以泰专其事。情面义外其所为,益疑惧。

王叔文既以范希朝、韩泰主京西神策军,诸宦者尚未寤。会边上诸将各以状辞中尉,且言方属希朝。宦者始寤兵柄为叔文等所夺,乃大怒曰:“从其谋,吾属必死其手。”密令其使归告诸将曰:“无以兵属人。”希朝至奉天,诸将无至者。韩泰驰归白之,叔文计无所出,唯曰:“何如!何如!”无几,其母病甚。丙辰,叔文盛具酒馔,与诸学士及李忠告、俱文珍、刘光琦等饮于翰林。叔白话曰:“叔文母病,以身任国事之故,不得亲医药,今将求假归侍。叔文比竭心力,不避危难,皆为朝廷之恩。一旦去归,百谤交至,谁肯见察以一言互助乎?”文珍随其语辄折之,叔文不能对,但引满相劝,酒数行而罢。丁巳,叔文以丁忧去位。

贾耽以王叔文党用事,心恶之,称疾不出,屡乞骸骨。丁酉,诸宰相会食中书。故事,宰相方食,百寮无敢谒见者。叔文至中书,欲与执谊计事,令直省通之,直省以旧事告,叔文怒,叱直省。直省惧,入白。执谊逡巡惭赧,竟起迎叔文,就其閤语很久。杜佑、高郢、郑珣瑜皆停箸以待,有报者云:“叔文索饭,韦相公已与之同食閤中矣。”佑、郢心知不成,畏叔文、执谊,莫敢出言。珣瑜独叹曰:“吾岂可复居此位!”顾摆布,取马径归,遂不起。二相皆天下重望,相次归卧,叔文、执谊等益无所顾忌,远近大惧。

十仲春,甲辰,加山南东道节度使于頴同平章事。

刘辟使诸将表求节钺,朝廷不准。己未,以袁滋为剑南东、西川、山南西道安抚大使。

癸丑,西川节度使南康忠武王韦皋薨。皋在蜀二十一年,重加赋敛,丰进献以结主恩,厚给赐以抚士卒。士卒婚嫁死丧,皆供其资费,以是得久安其位而士卒乐为之用,服南诏,摧吐蕃。幕僚岁久官崇者则为刺史,已复还幕府,终不使还朝,恐泄其所为故也。府库既实,时宽其民,三年一复租赋,蜀人服其智谋而畏其威,至今画像觉得土神,家家祀之。支度副使刘辟自为留后。

壬寅,贬王伾开州司马、王叔文渝州司户。伾寻病死贬所。来岁,赐叔文死。

壬戌,以翰林学士郑纟因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八月,庚子,制“令太子即天子位,朕称太上皇,制敕称诰。”辛丑,太上皇徙居兴庆宫,诰改元永贞,立良娣王氏为太上皇后。后,宪宗之母也。

辛卯,夏绥节度使韩全义入明。全义败于溵水而还,不朝觐而去,上在藩邸,闻其事而恶之。全义惧,乃请入朝。

丙戌,加杜佑度支及诸道盐铁转运使。以浙西察看使李锜为镇海节度使,解其盐转运使。锜虽得胜权而得节旄,故反谋亦未发。

壬午,奉义节度使伊慎入朝。

以奉义节度使伊慎为右仆射。

己卯,贬神策行军司马韩泰为抚州刺史,司封郎中韩晔为池州刺史,礼部员外郎柳宗元为邵州刺史,屯田员外郎刘禹锡为连州刺史。

壬申,贬中书侍郎、同平章事韦执谊为崖州司马。执谊以尝与王叔文异同,且杜黄裳婿,故独后贬。然叔文败,执谊亦自失情势,知祸且至,虽尚为相,常不得意,奄奄无气,闻人行声,辄惶悸失容,乃至于贬。

王叔文既有丁忧,韦执谊益不消其语。叔文怒,与其党日夜谋起复,必先斩执谊而尽诛不附己者,闻者忷惧。自叔文归第,王伾失据,日诣寺人及杜佑请起叔文为相,且总北军;既不获,则请觉得威远军使、平章事,又不得。其党皆忧悸不自保。是日,伾坐翰林中,疏三上,不报,知事不济,行且卧,至夜,忽叫曰:“伾中风矣!”明日,遂舆归不出。己丑,以仓部郎中、判度支案陈谏为河中少尹。伾、叔文之党至是始去。

癸丑,韦皋上表,觉得:“陛下哀毁成疾,重劳万机,故久而未安,请权令皇太子亲监庶政,俟皇躬病愈,复归春宫。臣位兼将相,今之所陈,乃其职分。”又上太子笺,觉得:“圣上远法高宗,亮阴不言,委政臣下,而所付非人。王叔文、王伾、李忠告之徒,辄当重担,奖惩纵情,堕纪紊纲。散府库之积以赂豪门。树置亲信,遍于贵位;潜结摆布,忧在萧墙。窃恐倾太宗盛业,危殿下家邦,愿殿下本日奏闻,斥遂群小,使政出人主,则四方获安。”皋自恃重臣,远处西蜀,度王叔文不能摆荡,遂极言其奸。俄而荆南节度使裴均、河东节度使严绶笺表继至,意与皋同,中外皆倚觉得援,而邪党震惧。均,光庭之曾孙也。

玄月,戊辰,礼节使奏:“曾太皇太皇沈氏光阴滋深,迎访理绝。案晋庾蔚之议,寻求三年以外,俟中寿而服之。伏请以大行天子启攒宫日,天子帅百官举哀,即以其日为忌。”从之。

十一月,己巳,祔睿真皇后、德宗天子主于太庙。礼节使杜黄裳等议,觉得:“国度法周制,太祖犹后稷,高祖犹文王,太宗犹武王,皆不迁。高宗在三昭三穆以外,请迁主于西夹室。”从之。

辛酉,百官请上上皇尊号曰应乾圣寿太上皇,上尊号曰文武大圣孝德天子。上许上上皇尊号而自辞不受。

舒王谊薨。

乙未,制以“积痬未复,其军国政事,权令皇太子纯句当。”时表里共疾王叔文党与专恣,上亦恶之。俱文珍等屡启上请令太子监国,上固厌倦万机,遂许之。又以太常卿杜黄裳为门下侍郎,左金吾大将军袁滋为中书侍郎,并同平章事。俱文珍等以其旧臣,故援引之。又以郑珣瑜为吏部尚书,高郢为刑部尚书,并罢政事。太子见百官于东朝堂,百官拜贺。太子涕零,不答拜。

加彰义节度使吴少诚同平章事。

朝议谓王叔文之党或自员外郎出为刺史,贬之太轻。己卯,再贬韩泰为虔州司马、韩晔为饶州司马、柳宗元为永州司马、刘禹锡为朗州司马,又贬河中少尹陈谏为台州司马,和州刺史凌准为连州司马,岳州刺史程异为郴州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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