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己亥朔,日有食之。

田弘正遣其子布将兵三千助严绶讨吴元济。

王承宗遣牙将尹少卿奏事,为吴元济游说。少卿至中书,辞指不逊,元衡叱出之。承宗又上书诽谤元衡。

吴元济遣使求救于恒、郓。王承宗、李师道数上表请赦元济,上不从。是时发诸道兵讨元济而不及淄青,师道使大将将二千人趣寿春,声言助官军讨元济,实欲为元济之援也。师道素养刺客奸人数十人,厚资给之,其徒说师道曰:“用兵所急,莫先粮储。今河阴院积江、淮租赋,请潜往焚之。募东都恶少年纪百,劫都会,焚宫阙,则朝廷未暇讨蔡,先自救腹心。此亦救蔡一奇也。”师道从之。自是地点盗贼窃发。辛亥暮,盗数十人攻河阴转运院,杀伤十馀人,烧钱帛三十馀万缗匹、谷二万馀斛,因而情面恇惧。群臣多请罢兵,上不准。诸军讨淮西久未有功,蒲月,上遣中丞裴度诣行营宣慰,察用兵情势。度还,言淮西必可取之状,且曰:“观诸将,惟李光颜勇而知义,必能建功。”上悦。考功郎中、知制诰韩愈上言,觉得:“淮西三小州,残弊困剧之馀,而当天下之尽力,其破败可立而待。然所未可知者,在陛下断与不竭耳。”因条陈用兵短长,觉得:“今诸道出兵各二三千人,权势单弱,羁旅他乡,与贼不相谙委,望风慑惧。将帅以其客兵,待之既薄,使之又苦。或豆割步队,兵将相失,心孤意怯,难以有功。又其本军各须资遣,门路辽远,劳费倍多。闻陈、许、安、唐、汝、寿等州与贼连接处,村庄百姓悉有兵器,习于战役,识贼深浅,比来未有处罚,犹愿自备衣粮,庇护乡里。若令募集,立可成军。贼平以后,易使归农。乞悉罢诸道军,募土人以代之。”又言:“蔡州士卒皆国度百姓,若权势穷不能为恶者,不须过有殛毙。”

甲戌,诏数王承宗罪过,绝其朝贡,曰:“冀其幡然改过,束身自归。攻讨之期,更俟后命。”

裴度病疮,卧二旬,诏以卫兵宿其第,中使问讯不断。或请罢度官以安恒、郓之心,上怒曰:“若罢度官,是奸谋得成,朝廷无复法纪。吾用度一人,足破二贼。”甲子,上召度入对。乙丑,以度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度上言:“淮西,腹心之疾,不得不除。且朝廷业已讨之,两河藩镇放肆者,将视此为高低,不成中断。”上觉得然,悉以用兵事委度,讨贼愈急。初,德宗多猜忌,朝士有相过从者,金吾皆伺察以闻,宰相不敢私第见客,度奏:“今寇盗未平,宰适宜招延四方贤才与参谋议”,始请于私第见客,许之。

李师道置留后院于东都,本道人杂沓来往,吏不敢诘。时淮西兵犯东畿,防备兵悉屯伊阙。师道潜内兵于院中,至数十百人,谋焚宫阙,纵兵杀掠,己烹牛飨士。明日,将发,其小卒诣留守吕元膺告变,元膺亟追伊阙兵围之。贼众凸起,防备兵踵厥后,不敢迫,贼出长夏门,望山而遁。是时都城震骇,留守兵寡弱。元膺坐皇城门,教唆部分,意气自如,都人赖以安。

王叔文之党坐谪官者,凡十年不量移,在朝有怜其才欲渐进之者,悉召至京师。谏官争言其不成,上与武元衡亦恶之。三月,乙酉,皆觉得远州刺史,官虽进而地益远。永州司马柳宗元为柳州刺史,朗州司马刘禹锡为播州刺史。宗元曰:“播州非人所居,而梦得亲在堂,万无母子俱往理。”欲请于朝,愿以柳易播。会中丞裴度亦为禹锡言曰:“禹锡诚有罪,然母老,与其子为死别,良可伤!”上曰:“为人子尤当自谨,勿贻亲忧,此则禹锡重可责也。”度曰:“陛下方侍太后,恐禹锡在所宜矜。”上很久,乃曰:“朕所言,以责为人子者耳,然不欲伤其亲心。”退,谓摆布曰:“裴度爱我终切。”明日,改禹锡连州刺史。宗元善为文,尝作《梓人传》,觉得:“梓人不执斧斤刀锯之技,专以寻引、端方、绳墨度群木之材,视栋宇之制,相高深、圆方、短长之宜,指麾众工,各趋其事,不堪任者退之。大厦既成,则独名其功,受禄三倍。亦犹相天下者,立法纪、整法度,择天下之士使称其职,居天下之人使安其业,能者进之,不能者退之,万国既理,而谈者独称伊、傅、周、召,其百执事之勤奋不得纪焉。或者不知体要,衒能矜名,亲小劳,侵众官,听听于府庭,而遗其大者远者,是不知相道者也。”

成德军进奏院有恒州卒张晏等数人,去处无状,浩繁疑之。庚戌,神策将军王士则等告王承宗遣晏等杀元衡。吏捕得晏等八人,命京兆尹裴武、监察御史陈中师鞫之。癸亥,诏以王承宗前后三表出示百僚,议其罪。

上自李吉甫薨,悉以用兵事委武元衡。李师道所养客说李师道曰:“天子以是克意诛蔡者,元衡赞之也,请密往刺之。元衡死,则他相不敢主其谋,争劝天子罢兵矣。”师道觉得然,即资给遣之。

六月,癸卯,天未明,元衡入朝,出所居靖安坊东门。有贼自暗中凸起射之,从者皆散去,贼执元衡马行十馀步而杀之,取其颅骨而去。又入通化坊击裴度,伤其首,附沟中,度毡帽厚,得不死。傔人王义自后抱贼大喊,贼断义臂而去。都城大骇,因而诏宰相出入,加金吾骑士张弦露刃以卫之,所过坊门呵索甚严。朝士未晓不敢出门。上或御殿久之,班犹未齐。

甲辰,李光颜又奏破淮西兵于南顿。

秋,七月,庚午朔,灵武节度使李光进薨。光进与弟光颜和睦,光颜先娶,其母委以家事。母卒,先进后娶,光颜使其妻奉管龠,籍财物,归于其女以。光进反之曰:“新妇逮事前姑,先姑命主家事,不成易也。”因相持而泣。

庚子,李光颜奏破淮西兵于临颍。

吴元济纵兵侵掠,及于东畿。己亥,制削元济官爵,命宣武等十六道进军讨之。严绶击淮西兵,小胜,不设备,淮西兵夜还袭之。仲春,甲辰,绶败于磁丘,却五十馀里,驰入唐州而守之。寿州团练使令狐通为淮西兵所败,走保州城,境上诸栅尽为淮西所屠。癸丑,以左金吾大将军李文通代之,贬通昭州司户。诏鄂岳察看使柳公绰以兵五千授安州刺史李听,使讨吴元济。公绰曰:“朝廷以吾墨客不知兵邪!”即奏请自行,许之。公绰至安州,李听属橐韐迎之。公绰以鄂岳都知兵马使、前锋行营兵马都虞候二牒授之,选卒六千以属听,戒其部校曰:“行营之事,一决都将。”听戴德畏威,如出麾下。公绰号令整肃,区处军事,诸将无不平。士卒在行营者,其家疾病死丧,厚给之,妻淫泆者,沉之于江,士卒皆喜曰:“中丞为我治家,我何得不前死!”故每战皆捷。公绰所乘马,踶杀圉人,公绰命杀马以祭之,或谓:“圉人自不备耳,此良马,可惜!”公绰曰:“材良性驽,何足惜也!”竟杀之。

又作《种树郭橐驼传》曰:“橐驼之所种,无不生且茂者。或问之,对曰:橐驼非能使木寿且孳也。凡木之性,其根欲舒,其土欲故,既植之,勿动勿虑,去不复顾。其莳也若子,其置也若弃,则其天全而性得矣。它植者则不然,根拳而土易,爱之太恩,忧之太勤,旦视而暮抚,已去而复顾,甚者爪其肤以验其生枯,摇其本以观其疏密,而木之性日以离矣。虽曰爱之,实在害之;虽曰忧之,实在仇之。故不我若也!为政亦然。吾居乡见长人者,好烦其令,若甚怜焉而卒以祸之。旦幕吏来,聚民而令之,促其耕获,督其蚕织,吾小人辍饔飧以劳吏之不暇,又何故蕃吾生而安吾性邪!凡病且怠,职此故也。此其文之有理者也。”

陈中师按张晏等,具服杀武元衡。张弘靖疑其不实,屡言于上,上不听。戊辰,斩晏等五人,杀其党十四人,李师道客竟埋没亡去。

贼遗纸于金吾及府、县,曰:“毋急捕我,我先杀汝。”故捕贼者不敢甚急。兵部侍郎许孟容见上言:“自古未有宰相横尸路隅而盗不获者,此朝廷之辱也!”因涕零。又诣中书挥涕言:“请奏起裴中丞为相,大索贼党,穷其奸源。”戊申,诏中外埠点搜捕,获贼者赏钱万缗,官五品;敢庇匿者,举族诛之。因而都城大索,公卿家有复壁、重橑者皆索之。

河东将刘辅杀丰州刺史燕重旰,王锷诛之,及其党。

丙申,李光颜奏败淮西兵于时曲。淮西兵晨压其垒而陈,光颜不得出,乃自毁其栅之摆布,出骑以击之。光颜自将数骑冲其陈,出入数四,贼皆识之,矢集其身如蝟毛。其子揽辔止之,光颜举刃叱去。因而人争致死,淮西兵大溃,杀数千人。上以裴度为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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