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书舍人武儒衡,偶然令,好直言,上器之,顾待甚渥,人皆言其且入相。令狐楚忌之,思有以沮之者,乃荐山南东道节度推官狄兼谟才行。癸亥,擢兼谟左拾遗内供奉。兼谟,仁杰之族曾孙也。楚自草制辞,盛言“天后窃位,奸臣擅权,赖仁杰保佑中宗,光复明辟。”儒衡泣诉于上,且言:“臣曾祖平一,在天后朝,辞荣终老。”上由是楚楚之为人。

冬,十月,壬戊,容管奏安南贼杨清陷都护府,杀都护李象古及老婆、官属、部曲千馀人。象古,道古之兄也,以贪纵刻薄失众心。清世为蛮酋,象古召为牙将,清郁郁不得志。象古命清将兵三千讨黄洞蛮,清因民气怨怒,引兵夜还,袭府城,陷之。初,蛮贼黄少卿,自贞元以来数反覆,桂管察看使裴行立、容管经略使阳昮欲徼幸建功,争请讨之,上从之。岭南节度使孔戣屡谏曰:“此禽兽耳,但可自计短长,不敷与论是非。”上不听,大发江、湖兵会容、桂二管入讨,士卒被瘴疠,死者不成胜计。安南乘之,遂杀都护。行立、昮竟无功,二管凋弊,惟戣所部晏然。

安南都护桂仲武至安南,杨清拒境不纳。清用刑惨虐,其党离心。仲武遣人说其酋豪,数月间,降者接踵,得兵七千馀人。朝廷以仲武为逗留,甲午,以桂管察看使裴行立为安南都护。乙未,以太仆卿杜式方为桂管察看使。丙申,贬仲武为安州刺史。

庚申,葬崇高章武孝天子于景陵,庙号宪宗。

元和十五年庚子,公元八二零年春,正月,沂、海、兖、密察看使曹华请徙理兖州,许之。

癸丑,以薛放为工部侍郎,丁公著为给事中。

丁未,辍西宫朝临,集群臣于月华门外。贬皇甫閐为崖州司户,贩子皆相贺。

辛未,安南将士开城纳桂仲武,执杨清,斩之。裴行立至海门而卒。复以仲武为安南都护。

柳泌至台州,驱吏民采药,岁馀,无所得而惧,举家逃入山中。浙东察看使捕送京师。皇甫閐、李道古庇护之,上复使待诏翰林;服其药,日加躁渴。

丹王逾薨。

秋,七月,乙巳,以郓、曹、濮节度为天平军。

初,群臣议上尊号,皇甫閐欲增“孝德”字,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崔群曰:“言圣则孝在此中矣。”閐谮群于上曰:“群于陛下惜‘孝德’二字。”上怒。时閐给边军赐与,多不时得,又所给多陈败,不成服用,军士怒怒,流言欲为乱。李光颜恐忧,欲他杀。遣人诉于上,上不信。京师恟惧,群具以中外情面上闻。閐密言于上曰:“边赐皆如旧制,而情面忽如此者,由群鼓扇,将以卖直,归怨于上也。”上觉得然。十仲春,乙卯,以群为湖南察看使,因而中外切齿于閐矣。

初,左军中尉吐突承璀谋立澧王惲为太子,上不准。及上寝疾,承璀谋尚未息。太子闻而忧之,密遣人问计于司农卿郭钊。钊曰:“殿下但尽孝谨以俟之,勿恤其他。”钊,太子之舅也。上服金丹,多躁怒,摆布寺人常常开罪,有死者,大家自危。庚子,暴崩于中和殿。时人皆言内常侍陈弘志弑逆,其党类讳之,不敢讨贼,但云药发,外人莫能明也。

初,膳部员外郎元稹为江陵士曹,与监军崔潭峻善。上在东宫,闻宫人诵稹歌诗而善之。及即位,潭峻归朝,献稹歌诗百馀篇。上问:“稹安在?”对曰:“今为散郎。”夏,蒲月,庚戌,以稹为祠部郎中、知制诰。朝论鄙之。会同傣食瓜于中间,有蝇集其上,中书舍人武儒衡以扇挥之曰:“适从何来,遽集于此!”同僚皆失容,儒衡意气自如。

中尉梁守廉与诸寺人马进潭、刘承偕、韦元素、王守澄等共立太子,杀吐突承璀及澧王惲,赐左、右神策军士钱人五十缗,六军、威远人三十缗,左、右金吾人十五缗。

门下侍郎、同平章事令狐楚坐为山陵使,部吏盗官物,又不给工人佣直,收其钱十五万缗为羡馀献之,怨诉盈路。丁卯,罢为宣、歙、池察看使。

吐蕃寇灵武。

吐蕃寇盐州。

上见夏州察看判官柳公权书迹,爱之。辛酉,以公权为右拾遗、翰林侍书学士。上问公权:“卿书何能如是之善?”对曰:“用笔在心,心正则笔正。”上沉默改容,知其以笔谏也。公权,公绰之弟也。

六月,以湖南察看使崔群为吏部侍郎,召对别殿。上曰:“朕升储副,知卿为羽翼。”对曰:“先帝之意,久属圣明,臣何力之有!”

闰月,丙午,穆宗即位于太极殿东序。是日,召翰林学士段文昌等及兵部郎中薛放、驾部员外郎丁公著对于思政殿。放,戎之弟;公著,姑苏人;皆太子侍读也。上未听政,放、公著常侍禁中,参与奥妙,上欲觉得相,二人固辞。

太后居兴庆宫,每朔望,上帅百官诣宫上寿。上性侈,以是奉侍太后尤其华靡。

义成节度使刘悟入朝。

上议命相,令狐楚荐御史中丞萧俛。辛亥,以俛及段文昌皆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楚、俛与皇甫閐皆同年进士,上欲诛閐,俛及寺人救之,故得免。壬子,杖杀柳泌及僧大通,自馀方士皆流岭表,贬左金吾将军李道古循州司马。

辛已,遣起居舍人拍耆诣镇州宣慰。

党项复引吐蕃寇泾州,连营五十里。

宪宗之末,回鹘遣合达干来求婚尤切,宪宗许之。三月,癸卯朔,遣合达干返国。

仲春丁丑,乙卯,尊郭贵妃为皇太后上御丹凤门楼,赦天下。事毕,盛陈倡优杂戏于门内而观之。丁亥,上幸左神策军观手搏杂戏。庚寅,监察御史杨虞卿上疏,觉得:“陛下宜延对群臣,周遍参谋,惠以气色,使进忠若趋利,论政若诉冤,如此而不致升平者,未之有也。”衡隐士赵知微亦上疏谏上游畋无节。上虽不能用,亦不罪也。壬辰,废邕管,命容管经略使阳昮兼领之。

八月,癸已,发神策兵二千浚鱼藻池。戊戌,以御史中丞崔植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己亥,再贬令狐楚衡州刺史。

起居舍人裴潾上言,觉得:“除天下之害者受天下之利,同天下之乐者飨天下之福,自黄帝至于文、武,享国寿考,皆用此道也。自去岁以来,地点多荐方士,转相汲引,其数浸繁。借令天下真有神仙,彼必深潜岩壑,惟畏人知。凡候伺权贵之门,以大言自衒奇技惊众者,皆不轨徇利之人,岂可托其说而饵其药邪!夫药以愈疾,非朝夕常饵之物。况金石酷烈有毒,又益以火气,殆非人五藏之所能胜也。古者君饮药,臣先尝之,乞令献药者先自饵一年,则真伪自可辨矣。”上怒,十一月,己亥,贬潾江陵令。

戊午,加邠宁节度使李光颜、武宁节度使李愬并同平章事。

冬,十月,王承宗薨,其下秘不发丧,子知感、知信皆在朝,诸将欲取帅于属内诸州。参谋崔燧以承宗祖母凉国夫性命,告谕诸将及亲兵,立承宗之弟察看教唆承元。承元时年二十,将士拜之,承元不受,泣且拜,诸将固请不已。承元曰:“天子遣中使监军,有事当与之议。”及监军至,亦劝之。承元曰:“诸公未忘先德,不以承元幼年,欲使之摄军务,承元请尽节天子以遵忠烈王之志,诸公肯从之乎!”众承诺。承元乃视事于都将听事,令摆布不得谓己为留后,委事于参佐,密表请朝廷除帅。庚辰,监军奏承宗疾亟,弟承元权知留后,并以承元表闻。

丙寅,以唐州刺史桂仲武为安南都护,赦杨清,觉得琼州刺史。

上甫过公除,即事游畋声色,赐与无节。玄月,欲以重阳大宴。拾遗李珏帅其同僚上疏曰:“伏以元朔未改,园陵尚新,虽陛下就易月之期,俯从人欲;而《礼经》著三年之制,犹服心丧。遵同轨之会始离京,告远夷之使未复命。遏密弛禁,盖为齐人。同谋后庭,事将未可。”上不听。

是月,吐蕃节度论三摩等将十五万众围盐州,党项亦出兵助之。刺史李文悦极力把守,凡二十七日,吐蕃不能克。灵武牙将史奉敬言于朔方节度使杜叔良,请兵三千,赍三旬日粮,深切吐蕃以解盐州之围。叔良以二千五百人与之。奉敬行旬馀,无声问,朔方人觉得俱没矣。无何,奉敬自它道出吐蕃背,吐蕃大惊,溃去。奉敬奋击,大破,不成胜计。奉敬与凤翔将野诗良浦、泾原将郝玼以勇闻名于边,吐蕃惮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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