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平四年庚午,公元九一零年春,正月,乙未,刘延祚力尽出降。时刘继威尚幼,守光使大将张万进、周知裕辅之镇沧州,以延祚及其将佐归幽州,族吕兖而释孙鹤。兖子琦,年十五,门下客赵玉绐监刑者曰:“此吾弟也,勿妄杀。”监刑者信之,遂挈以逃。琦足痛不能行,玉负之,变姓名,乞食于路,仅而得免。琦感家门殄灭,力学自主,晋王闻其名,署代州判官。

上疑赵王閒贰于晋,且欲因邺王绍威卒除移镇、定。会燕王守光出兵屯涞水,欲侵定州,上遣供奉官杜廷隐、丁延徽临魏博兵三千分屯深、冀,声言恐燕兵南寇,助赵守御。又云分兵就食。赵将石公立戍深州,白赵王閒,请拒之。閒遽命开门,移公立于外以避之。公立出门指城而泣曰:“朱氏灭唐社稷,三尺孺子知其为人。而我王犹恃姻好,以父老期之,此所谓开门揖盗者也。惜乎,此城之人今为虏矣!”

镇、定自帝践祚以来虽不输常赋,而进献甚勤。会赵王閒母何氏卒,庚申,遣使吊之,且授起复官。时邻道吊客皆在馆,使者见晋使,归,言于帝曰:“閒潜与晋通,镇、定势强,终恐难制。”帝深然之。

丁卯,宋州节度使衡王友谅献瑞麦,一茎三穗,帝曰:“丰年为上瑞。今宋州大水,安用此为!”诏除本县令名,遣使诘问友谅,以兖海留后惠王友能代为宋州留后。友谅、友能,皆全昱子也。

蜀蜀州刺史王宗弁称疾,罢归成都,杜门不出。蜀主疑其矜功怨望,加检校太保,固辞不受,谓人曰:“廉者足而不忧,贪者忧而不敷。吾小人,致位至此,足矣,岂可求进不已乎!”蜀主嘉其志而许之,赐与有加。

匡国节度使长乐忠敬王冯行袭疾笃,表请代者。许州牙兵二千,皆秦宗权馀党,帝深觉得忧。六月,庚戌,命崇政院直学士李琫驰往视行袭病,曰:“善谕朕意,勿使乱我近镇。”琫至许州,谓将吏曰:“天子握百万兵,去此数舍耳;冯公忠纯,勿使上有所疑。汝曹赤忱奉国,何忧不繁华!”由是众莫敢贰言。行袭欲令人代受诏,琫曰:“东首加朝服,礼也。”乃即卧内宣诏,谓行袭曰:“公善自辅养,勿视事,此子孙之福也。”行袭泣谢,遂解两使印授琫,使代掌军府。帝闻之曰:“予固知琫能办事,冯族亦不亡矣。”庚辰,行袭卒。甲申,以李琫权知匡国留后,悉以行袭兵分隶诸校,冒冯姓者皆还宗。

秋,七月,戊子朔,蜀门下侍郎兼吏部尚书、同平章事韧城卒。

岐王屡求货于蜀,蜀主皆与之。又求巴、剑二州,蜀主曰:“吾奉茂贞,勤亦至矣;若与之地,是弃民也,宁多与之货。”乃复以丝、茶、布、帛七万遗之。

李遇等至夏州,岐、晋兵皆解去。

左金吾大将军寇彦卿入朝,至天津桥,有民不避道,投诸栏外而死。彦卿自首于帝。帝以彦卿才调有功,久在摆布。命以私财遗死者家以赎罪。御史司宪崔沂劾奏“彦卿杀人阙下,请论如法。”帝命彦卿阐发。彦卿对:“令从者举置栏外,不料误死。”帝欲以不对论,沂奏:“在法,以势使令为首,动手为从,不得归咎从者;不斗而故殴伤人,加伤罪一等,不得为不对。”辛巳,责授彦卿游击将军、左卫中郎将。彦卿扬言:“有得崔沂首者,赏钱万缗。”沂以白帝,帝令人谓彦卿:“崔沂有毫发伤,我当族汝!”时功臣骄横,由是稍肃,沂,沆之弟也。

八月,以刘守光兼义昌节度使。

吴水军批示使敖骈围吉州刺史彭□弟瑊于赤石,楚兵救瑊,虏骈以归。

仲春,万全感自岐归广陵,岐王承制加弘农王兼中书令,嗣吴王,因而吴王赦其境内。

己亥,以刘继威为义昌节度使。

刘守光围沧州久不下,执刘守文至城下示之,犹恪守。城中食尽,民食堇泥,军士食人,驴马相啖尾。吕兖选男女孱羸者,饲以黮面而烹之,以给军食,谓之宰杀务。

冬,十月,遣镇国节度杨师厚、相州刺史李思安将兵屯泽州以图上党。

十一月,己丑,以宁国节度使、同平章事王景仁充北面行营都批示招讨使,潞州副招讨使韩勍副之,以李思安为前锋将,趣上党。寻遣景仁等屯魏州,杨师厚还陕。

岐王与邠、泾二帅各遣使告晋,请合兵攻定难节度使李仁福。晋王遣振武节度使周德威将兵会之,合五万众围夏州,仁福婴城把守。

壬戌,李仁福来垂危。甲子,以河南尹兼中书令张宗奭为西京留守。帝恐晋兵袭西京,以宣化留后李思安为东北面行营都批示使,将兵万人屯河阳。丙寅,帝发洛阳;己巳,至陕。辛未,以镇国节度使杨师厚为西路行营招讨使,会感化节度使康怀贞将兵三万屯三原。帝忧晋兵出泽州逼怀州,既而闻其在绥、银碛中,曰:“无足虑也。”甲申,遣夹马批示使李遇、刘绾自鄜、延趋银、夏,邀其归路。

吴越王閔之巡湖州也,留沈行思为巡检使,与盛师友俱归。行思谓同列陈瑰曰:“王若以师友为刺史,何故处我?”时瑰已得閔密旨遣行思诣府,乃绐之曰:“何不自诣王所论之!”行思从之。既至数日,閔送其家亦至,行思恨閔卖己。閔自衣锦军归,将吏迎谒,行思取锻槌击瑰,杀之,因诣閔,与师友论功,夺摆布槊,欲刺师友,众执之。閔斩行思,以师友为婺州刺史。

高澧求救于吴,吴常州刺史李简等将兵应之,湖州将盛师友、沈行思闭城不内;澧帅麾下五千人奔吴。三月,癸巳,吴越王閔巡湖州,以钱镖为刺史。

楚王殷求为天策大将,诏加天策大将军。殷始开天策府,以弟宾为左相,存为右相。殷遣将侵荆南,军于油口。高季昌击破之,斩首五千级,逐北至白田而还。

吴越王閔表“宦者周延诰等二十五人,唐末避祸至此,非刘、韩之党,乞原之。”上曰:“此属吾知其无罪,但今革弊之初,不欲置之禁掖,可且留于彼,谕以此意。”

吴越王閔筑捍海石唐,广杭州城,大修台馆。由是钱唐富庶盛于东南。

刘守光为其父仁恭请致仕,丙午,以仁恭为太师,致仕。守光寻令人潜杀其兄守文,归咎于杀者而诛之。

蜀主更太子宗懿名曰元坦。庚戌,立假子宗裕为通王,宗范为夔王,宗鐬为昌王,宗寿为嘉王,宗翰为集王;立其子宗仁为普王,宗辂为雅王,宗纪为褒王,宗智为荣王,宗泽为兴王,宗鼎为彭王,宗杰为信王,宗衍为郑王。初,唐末寺人典兵者多养军中懦夫为子以自强,由是诸将亦效之。而蜀主尤多,惟宗懿等九人及宗特、宗平真其子;宗裕、宗鐬、宗寿皆其族人;宗翰姓孟,蜀主之姊子;宗范姓张,其母周氏为蜀主妾;自馀假子百二十人皆功臣,虽冒姓连名而不由婚姻。

帝以晋州刺史下邑华温琪拒晋兵有功,欲赏之,会护国节度使冀王友谦上言晋、绛边河东,乞别建节镇,壬申,以晋、绛、沁三州为定昌军,以温琪为节度使。

玄月,己丑,上发陕;甲午,至洛阳,疾复作。

辛丑,以卢光稠为镇南留后。

夏州都批示使高宗益反叛,杀节度使李彝昌。将吏共诛宗益,推彝昌族父蕃汉都批示使李仁福为帅,癸丑,仁福以闻。夏,四月,甲子,以仁福为定难节度使。

上疾小愈,辛亥,校猎于伊、洛之间。

蜀太子宗懿骄暴,好陵傲旧臣。内枢密使唐道袭,蜀主之嬖臣也,太子屡谑之于朝,由是有隙,相互诉于蜀主。蜀主恐其反目,以道袭为山南西道节度使、同平章事。道袭荐宣徽北院使郑顼为内枢密使,顼受命之日,即欲按道袭昆弟盗用内库金帛。道袭惧,奏项褊急,不成大任,丙午,出顼为果州刺史,以宣徽南院使潘炕为内枢密使。

蒲月,吴徐温母周氏卒,将吏致祭,为偶人,高数尺,衣以罗锦,温曰:“此皆出民力,何如施于此而焚之,宜解以衣贫者。”未几,起复为表里马步军都军使,领润州察看使。

癸丑,天雄节度使兼中书令邺贞庄王罗绍威卒。诏以其子周翰为天雄留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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