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大将军凤用事,上谦让无所颛。摆布尝荐光禄大夫刘向少子歆通达有异材,上召见歆,朗读诗赋,甚悦之,欲觉得中常侍;召取衣冠,临当拜,摆布皆曰:“未晓大将军。”上曰:“此小事,何必关大将军!”摆布叩首争之,上因而语凤,凤觉得不成,乃止。王氏后辈皆卿、大夫、侍中、诸曹,分据势官,满朝廷。杜钦见凤专政泰重,戒之曰:“愿将军由周公之谦惧,损穰侯之威,放武安之欲,毋使范雎之徒得间其说。”凤不听。

时上无继嗣,体常不平。定陶共王来朝,太后与上承先帝意,遇共王甚厚,犒赏十倍于它王,不以旧事为纤介;留之京师,不遣返国。上谓共王:“我未有子,性命不讳。一朝有它,且不复相见,尔长留侍我矣!”厥后天子疾益有瘳,共王因留国邸,朝夕侍上。上甚亲重之。大将军凤心不便共王在京师,会日蚀,凤因言:“日蚀,阴盛之象。定陶王虽亲,于礼当奉藩在国;今留侍京师,诡正非常,故天见戒,宜遣王之国。”上不得已于凤而许之。共王辞去,上与相对涕零而决。

夏,四月,丁卯,以侍中、太仆王音为御史大夫。因而王氏愈盛,郡国守相、刺史皆出其门下。五侯群弟争为豪侈,赂遗珍宝,四周而至,皆通敏人事,好士养贤,倾财施予以相高贵;来宾满门,竞为之名誉。刘向谓陈汤曰:“今灾异如此,而娘家日盛,其渐必危刘氏。吾幸得以同姓末属,累世蒙汉厚恩,身为宗室遗老,历事三主。上以我先帝旧臣,每进见,常加优礼。吾而不言,孰当言者!”遂上封事极谏曰:“臣闻人君莫不欲安,但是常危;莫不欲存,但是常亡;失御臣之术也。夫大臣操权益,持国政,未有不为害者也。故《书》曰:‘臣之有作威作福,害于而家,凶于而国。’孔子曰:‘禄去公室,政逮大夫,’危亡之兆也。今王氏一姓,乘朱轮华毂者二十三人,青、紫、貂、蝉充盈幄内,鱼鳞摆布。大将军秉事用权,五侯骄奢僣盛,并作威福,击断自恣,行污而寄治,身私而托公,依东宫之尊,假甥舅之亲,觉得威重。尚书、九卿、州牧、郡守皆出其门,管执枢机,朋党比周;奖饰者登进,忤恨者诛伤;游谈者助之说,在朝者为之言,排摈宗室,孤弱公族,其有智能者,尤非毁而不进,远绝宗室之任,不令得给事朝省,恐其与己分权;数称燕王、盖主以疑上心,避讳吕、霍而弗肯称。内有管、蔡之萌,外假周公之论,兄弟据重,宗族磐互,历上古至秦、汉,外戚僣贵未有如王氏者也。物盛必有非常之变先见,为其人微象。孝昭帝时,冠石立于泰山,仆柳起于上林,而孝宣帝即位。今王氏先祖宅兆在济南者,其梓柱生枝叶,扶疏上出屋,根地中,虽立石起柳,无以过此之明也。局势不两大,王氏与刘氏亦且不并立,以下有泰山之安,则上有累卵之危。陛下为人子孙,守持宗庙,而令鼎祚移于外亲,降为皂隶,纵不为身,奈宗庙何!妇人内夫家而外父母家,此亦非皇太后之福也。孝宣天子不与舅平昌侯权,以是全安之也。夫明者起福于无形,销患于已然,宜发明诏,吐德音,援近宗室,亲而纳信,黜远外戚,毋授以政,皆罢令就弟,以则效先帝之所行,厚安外戚,全其宗族,诚东宫之意,娘家之福也。王氏永存,保其爵禄,刘氏长安,不失社稷,以是褒睦外内之姓,子子孙孙无疆之计也。如不可此策,田氏复见于今,六卿必起于汉,为后嗣忧,昭昭甚明。唯陛下深留圣思!”书奏,天子召见向,感喟哀痛其意,谓曰:“君且休矣,吾将思之。”然终不能用其言。

阳朔元年丁酉,公元前二四年春,仲春,丁未晦,日有食之。

王章素朴直敢言,虽为凤所举,非凤擅权,不亲附凤,乃奏封事,言:“日蚀之咎,皆凤擅权蔽主之过。”上召见章,延问以事。章对曰:“天道聪明,佑善而灾恶,以瑞异为符效。今陛下以未有继嗣,引近定陶王,以是承宗庙,重社稷,上顺天心,下安百姓,此正议善事,当有吉祥,何故致灾异!灾异之发,为大臣颛政者也。今闻大将军猥归日蚀之咎于定陶王,建遣之国,苟欲使天子伶仃于上,颛擅朝事以便其私,非忠臣也。且日蚀,阴侵阳,臣颛君之咎。今政事大小皆自凤出,天子曾不壹举手,凤不内省责,反归咎善人,推远定陶王。且凤诬罔不忠,非一事也。前丞相乐昌侯商,本以先帝外属,熟行笃,有威重,位历将相,国度柱石臣也,其人守正,不肯屈节随凤勉强;卒用闺门之事为凤所罢,身以忧死,众庶愍之。又凤知其小妇弟张美人已尝适人,于礼不宜配御至尊,托觉得好子,内以后宫,苟以私其妻弟;闻张美人何尝任身就馆也。且羌、胡尚杀首子以荡肠正世,况于天子,而近已出之女也!此三者皆大事,陛下所自见,足以知其馀及它所不见者。凤不成令久典事,宜退使就第,选忠贤以代之!”自凤之白罢商,后遣定陶王也,上不能平;及闻章言,天子感寤,纳之,谓章曰:“微京兆尹直言,吾不闻社稷计。且唯贤知贤,君试为朕求能够自辅者。”因而章奏封事,荐信都王舅琅邪太守冯野王,忠信质直,知谋有馀。以王舅出,以贤复入,明圣主乐进贤也。上自为太子时,数闻野王先帝名卿,名誉出凤远甚,方倚欲以代凤。章每召见,上辄辟摆布。时太后从弟子侍中音独侧听,具知章言,以语凤。凤闻之,甚恐忧。杜钦令凤称病出就第,上疏乞骸骨,其辞指甚哀。太后闻之,为垂涕,不御食。上少而亲倚凤,弗忍废,乃优诏报凤,强起之;因而凤起视事。

御史大夫张忠卒。

是岁,陈留太守薛宣为左冯翊。宣为郡,所至有声迹。宣子惠为彭城令,宣尝过其县,心知惠不能,不问以吏事。或问宣:“何不教戒惠以吏职?”宣笑曰:“吏道以法律为师,可问而知;及能与不能,自有资材,何可学也!”世人传称,以宣言为然。

阳朔二年戊戌,公元前二三年春,三月,大赦天下。

秋,关东大水。

上使尚书劾奏章:“知野王前以王舅出补吏,而私荐之,欲令在朝,阿附诸侯;又知张美人体御至尊,而妄称引羌胡杀子荡肠,非所宜言。”下章吏。廷尉致其大逆罪,觉得“比上蛮夷,欲绝继嗣之端,背畔天子,私为定陶王。”章竟死狱中,老婆徙合浦。自是公卿见凤,侧目而视。冯野王惧不自安,遂病;满三月,赐告,与老婆归杜陵救治药。大将军凤风御史中丞劾奏“野王赐告养病而擅自便,持虎符出界归家,奉诏不敬。”杜钦奏记于凤曰:“二千石病,赐告得归,有故事;不得去郡,亡著令。《传》曰:‘赏疑从予,’以是广恩劝功也;‘罚疑从去,’以是慎刑,阙难知也。今释令与故事而假不敬之法,甚违‘阙疑从去’之意。即以二千石守千里之地,任兵马之重,不宜去郡,将以制刑为后法者,则野王之罪在未制令前也。刑赏大信,不成不慎。”凤不听,竟免野王官。时众庶多冤王章讥朝廷者,钦欲救其过,复说凤曰:“京兆尹章,所坐事密,自京师不晓,况于远方!恐天下不知章实有罪,而觉得坐言事。如是,塞争引之原,损宽明之德。钦愚觉得好因章事举直言极谏,并见郎从官,展尽其意,加于往前,以明示四方,使天下咸知主上圣明,不以言罪下也。若此,则流言消释,迷惑著明。”凤白行其策焉。

初,武帝通西域,羪宾自以绝远,汉兵不能至,独不平,数剽杀汉使。久之,汉使者文忠与容屈王子阴末赴同谋攻杀其王;立阴末赴为羪宾王。后军候赵德使羪宾,与阴末赴相失;阴末赴锁琅当德,杀副已下七十馀人,遣使者上书谢。孝元帝以其绝域,不录,放其使者于县度,绝而不通。及帝即位,复遣使献赔罪。汉欲遣使者报送其使。杜钦说王凤曰:“前羪宾王阴末赴,本汉所立,后卒畔逆。夫德莫大于有国子民,罪莫大于执杀使者,以是不报恩,不惧诛者,自知绝远,兵不至也。有求则卑辞,无欲则骄嫚,终不成怀服。凡中国所觉得通厚蛮夷,惬快其求者,为壤比而为寇。今县度之厄,非羪宾所能越也;其乡慕,不敷以安西域;虽不附,不能危城郭。前亲逆节,恶暴西域,故绝而不通;今悔过来,而无支属、朱紫,奉献者皆行贾贱人,欲通货市买,以献为名,故烦使者送至县度,恐失实见欺。凡遣使送客者,欲为防护寇害也。起皮山,南更不属汉之国4、五,标兵士百馀人,五分夜击刁斗自守,尚时为所侵盗。驴畜负粮,须诸国禀食,得以自赡。国或贫小不能食,或狡猾不肯给,拥强汉之节,馁山谷之间,乞匄无所得,离1、二旬,则人畜搁置郊野而不反。又历大头痛、小头痛之山,赤土、身热之阪,令人身热无色,头痛呕吐,驴畜尽然。又有三池盘、石阪道,狭者尺六七寸,父老径三十里,临峥嵘不测之深,行者骑步相持,绳索相引,二千馀里,乃到县度。畜坠,未半坑谷尽靡碎;人堕,势不得相收视;险阻风险,不成胜言。圣王分九州,制五服,务盛内,不求外;今遣使者承至尊之命,送蛮夷之贾,劳吏士之众,涉危难之路,罢敝所恃以事无用,非悠长计也。使者业已受节,可至皮山而还。”因而凤白从钦言。羪宾实利犒赏贾市,其使数年而壹至云。

是岁,徙信都王兴为中山王。

冬,京兆尹泰山王章下狱,死。

三月,赦天下徒。

八月,甲申,定陶共王康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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