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闻言,恍然道:“是我忽视了。”赶紧命人唤陈义家的过来发言,言说想托人说合,暗中求马道婆救得宝玉、凤姐二人道命。

既知马道婆等闲获咎不得,她动的倒是以财帛拉拢她,请她高抬贵手的主张。毕竟财帛可通神,何况薛大女人最不缺的便是财帛,只是孔殷之间,又从何动手?

宝钗早知那马道婆是寡鲜廉耻之人,仗着有些傍门左道,肆意胡为,只要给她银子,没甚么她不敢做的事情,先前虽答允了赵姨娘,但到底拗不过自家银子的银弹守势,说到底不过是价高者得罢了。故而毫不料外,只是问道:“既是如此,可曾说宝兄弟何时能醒过来?”

宝钗虽明知是激将之法,但一来猎奇对方来意,二来又有莺儿在旁推波助澜,便答允请韩家公子去绸缎庄中喝茶。

宝钗见此人边幅不凡,目光里豪气尽显,又非常眼熟,低头想了一回,忆起先前在王子腾府中做客时候,曾经有过一面之缘。又想起前日贾母说锦乡侯家上门提亲,只怕也是这位了。因此心中只感觉有几分难堪。一斜眼却见莺儿满脸羞怯扭捏之意,心中暗叹一口气,便也不动声色,听韩奇将来意道明。

是,宿世里宝钗是传闻宝玉和凤姐之病,是赵姨娘教唆马道婆作为,还影影绰绰的传闻是用了甚么纸做成的青面白发鬼。但宝钗一无实权,而非官差,冒然闯进她的宅院,那叫私闯民宅,倘若报官,一时却拿不出甚么证据,只怕还会被她反咬一口。

宝钗却恍若未闻,只顾交代陈义家的:“我也不求他们和马道婆有甚么友情,只求做其中人,从中说合,银子甚么的好筹议,只要能救得宝兄弟和凤姐姐的性命,也就是了。”

宝钗唯有苦笑。恰是隔行如隔山,若论起学问经济、家常碎务来,她自能滴水不露,但和三姑六婆打交道,到这见不得光的手腕上,她倒是一筹莫展了。

说话那人愣了愣,遂声音放低了些,赔笑道:“是小的莽撞了。小的是锦乡侯韩家公子的亲随,因先前这绸缎庄上的掌柜说他店主想跟我们家合股做买卖,故我家公子特地来此相商。”

宝钗本有要事在身,不欲和他胶葛,正欲交代陈小三待客,本身好抽身拜别,韩奇忽道:“去不得。”

这声音明朗动听,却与先前那自称韩家亲随之人大不不异,模糊听来却有几分熟谙。

宝钗看了莺儿一眼,见她眼角眉梢俱是□□,沉吟半晌,涨嬷嬷在旁察言观色,笑着说道:“论理,韩家和贾家也算是通家之好了。女人既是贾家亲眷,便见上一见,也无大碍。”

宝钗听这言语里多有似是而非、不尽不实之意,不免有些惊奇。莺儿却面带忧色道:“锦乡侯韩家?岂不是先前向女人提亲的那家?现在他既然堵上门来,倘若女人不见,吵将出去,还不晓得生出多少事来。倒不如三言两语打发了也好。”

当时宝玉和凤姐躺在床上,已是不省人事,气味奄奄了。想来黛玉亦是茶饭不思,牵肠挂肚。倒不如早些告终此事,倒也心静。

陈义家的不明就里,还笑着劝道:“女人常日多么通透,这时候怎地去请马道婆?她虽是宝二爷的乳母,只怕这时也不顶用。倒不如……”被宝钗淡淡看了一眼,忙赔笑道:“是我老胡涂了。我这就去。”

都城这地头,天子脚下,三教九流,能够硬生生闯出一片六合来,马道婆又怎能是轻易被人拿捏的主?

宝钗想到此处,不觉放慢了脚步,蹙眉深思好久,方转头向茜雪道:“你畴前跟了宝兄弟这么些日子,可曾晓得他的乳母马道婆究竟是甚么样的人?可和甚么人熟悉?”

才过了半日,陈义家的就喜滋滋的传复书来讲:“女人料的不差。那马道婆果然有救治宝二爷的本事。只不过她言说此事大耗心力,有损修行,推托再三。直到小三子承诺她千两银子,才皱着眉头允了。”

掌柜陈小三在旁奉侍得甚是殷勤,见宝钗前来,忙奉告说这位便是锦乡侯家的公子韩奇,前些时他们运营着要出海做买卖,便有韩家一份儿的,韩奇恰是话事人。

幸亏她并不是一小我。待到回到蘅芜苑中,她乳娘张嬷嬷见她笑容满脸,上前问清原委,因笑着说道:“女人何必如此?我们虽不懂这内里的门道,莫非竟连个懂门道的人也找不到吗?常听人家说人牙子里,就数王短腿家门路最广,最讲义气,我们家也是和他们有来往的,何不唤了来问问看?再有陈小三在外头现在也历练出来了,交游遍及,做事安妥,由他出面,岂不是再便宜不过?”

莺儿急打了帘子往外看,却见街面上乱糟糟的,尽是官兵,正待禀报宝钗间,却见斜劈面的冷巷中有个玉冠锦衣的公子骑在顿时正向这边望过来。她的脸莫名就是一热,忙放下帘子去。

宝钗见黛玉为宝玉之病失魂落魄,心中非常不忍,一口承诺会揪出那祸首祸首来,只教黛玉放心,但是待出得门来,冷风一吹,便复苏过来,晓得此事打动不得,需得谨慎行事。

莺儿会心,进屋里繁忙了一阵子,捧出一个承担来,陈义家的睁眼看时,却见是一承担大大小小的散碎金子,不觉赞道:“果然是珍珠如土金如铁了,这才显我们家的风采。”

宝钗不明就理,问莺儿究竟,莺儿只红着脸支支吾吾,俄然间车子外头有人大声问道:“前头车子里的但是薛家女人?我家公子有要事,要与女人相商。”

茜雪不解其意,只当是宝钗迷惑为何马道婆未曾来探宝玉的病,叹了口气说道:“女人有所不知,这马道婆原是都城地藏庵的姑子,手腕比起智能的师父来也是不差甚么的,本来是有份当庵主的,因犯了事被人捏住了痛脚,这才出来自主流派。她最是个会晤风使舵的,又有一手神通,黑道白道上都有熟悉的,等闲获咎不得呢。”

陈义家的见宝钗说的笃定,没何如,硬着头皮去寻儿子,这边又托人把王短腿给寻了出来。王短腿也有些迷惑,又不敢违了宝钗的意义,遂硬着头皮去找马道婆。

张嬷嬷迷惑道:“女人平素是多么样人,最是沉得住气不动声色的。现在竟似乱了方寸普通,彷徨无计。可若说是女人中意宝二爷,却又不像。莫非……”

陈义家的道:“因她要千两现银,小三子尚须些时候筹措,故商定了明日,一边交钱,一边救人。”

车外的人仿佛也晓得宝钗的心机,俄然马蹄声得得,倒是有人逼近了车子,抬高了声音在车窗外说道:“我只当薛大女人是巾帼豪杰,是有大魄力、大见地之人,何如竟也如庸脂俗粉普通矫揉造作,拘泥不化吗?”

陈义家的点头答了。

宝钗一愣,尚未开言,陈义家的已经在内里叫道:“大胆!我家女人岂是你能呼喝的?”

宝钗忙道:“这倒是我胡涂了。倒健忘交代小三子,这笔钱走的是私账了。铺子里前些天刚签了一单大买卖,那里有很多余钱?”一边说,一边叮咛莺儿道:“事不宜迟,你且随我去铺子里走一遭。将银子早早付与那马道婆,告终此事也就是了,何必令人牵肠挂肚?”

因前街不知何故堵的短长,宝钗和莺儿张嬷嬷绕道绸缎庄后门,却发明那韩家公子早已经坐在绸缎庄中喝茶,等了她有一会儿了。

一行人浩浩大荡,直往绸缎庄而去,但是方才转到绸缎庄地点的街上,却已经堵的走不动了。

宝钗道:“其间金子成色不等,若兑了银子,只怕一千两银子另不足,我们且送到铺子里,要小三子早与那马道婆,催着她救人才是正理。”

宝钗道:“你放心,我晓得马道婆必是有体例救人的。”到底不肯将个中原委等闲说与人听。

宝钗讶然回望。韩奇将手中的茶碗重重放下,三步并作两步,踱到她面前道:“我知女人意欲何为。只是也请女人听我一句劝,那马道婆的家中,现在竟是去不得的。”

但是令宝钗料想不到的是,韩奇此番不告而来,既非为了出海之事,也不是为了提亲,尽管云山雾罩的说些言不及义的闲话。

车行车道,马走马路。马道婆其人,当然有贪财黑心之嫌,但于傍门左道之术,实在却也有几分本事。这小我当年既然能成为宝玉的乳母,那手腕自是极高超的。这么多年在达官权贵之家走动,想来手中必是握了很多人家的阴私事,如果孔殷间想揪她出来,只怕没那么轻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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