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却嘲笑道:“这走的到底是昭君出塞的老路。岂不闻‘千载琵琶作胡语,清楚痛恨曲中论’乎?说到底还是男人们不成事。如果果然佩服,又如何会又赐金银钱帛又嫁公主?”

宝钗开初笑着说道:“前人常说一叶落而知天下秋。何况古之圣贤,都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比方诸葛孔明,竟是连东风也能借来。我辈较之他们天然天壤之别,但还是偶尔能猜得一二的。”

厥后宝钗每日专注于为薛阿姨奉养汤药,公然如张太医所说,薛阿姨根底壮,不过吃了几剂汤药,身材就垂垂好转了。只是那贾家的下人们人多嘴杂,夙来是喜好辟谣诽谤仆人的,不几日就纷繁传着说薛家的大爷和几个契弟在家中玩叠罗汉时,被人捉了个现行,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连薛蟠都只感觉灰头土脸的,气得要揪出阿谁辟谣的,却无可何如。

她本来得了薛阿姨的令,和家中的众丫环婆子们在连廊拐角处候着,远远瞥见薛阿姨凑到书房窗下偷看,心中只觉非常不当,待到看到薛蟠从里头吊儿郎当的走出来,薛阿姨气得晕倒时候,才吃了一惊,忙和丫环婆子们一起拥上前去,扶起薛阿姨。

莺儿叹服不已。宝钗见她真的信了,反不美意义起来,又奉告她道:“先前是哄你的。月晕而风,础润而雨。这些事情都是有现成的征象的。本年雪来得比往年早,是以冷得也快。这并不值甚么。”

茜雪应了一声去了,宝钗忙着命莺儿把银子收起来,又感慨道:“想不到这个茜雪,倒是个干活敏捷的。”

宝钗明面上和姐妹们说谈笑笑,公开里却在深思:迎春性子软,心肠特别仁慈,探春夙来和宝钗交好,相互看重,惜春本系宁国府贾珍嫡妹,因感觉宁国府家风不好,长年住在荣国府里避风头的,现在宝钗的哥哥薛蟠出了这档子事,她虽脾气孤介,却也不免有同病相怜之感,是以决计安抚。这些人倒也罢了,只是林黛玉向来是小性刻薄惯了的,此时却各种软语相慰,令人不免受宠若惊。

宝钗含笑道:“端庄事倒是甚么?”

迎春笑道:“本年的雪比往年更加多了,天也冷得短长。但是薛大mm来了的原因?”

薛蟠见薛阿姨这般模样,脸上也有些讪讪的。他的那些契弟们见势不妙,纷繁清算好衣冠,悄无声气地分开了。薛家人忙着救治薛阿姨,也不去理睬。

宝钗赶紧含笑起家,又唤莺儿快去倒茶。茜雪早和几个大丫环一起过来,为几位女人脱衣裳。宝钗让了几位姐妹坐,说道:“天正下着大雪呢,可贵你们到的这么划一。”

宝钗再聪明剔透,也不过是个未嫁人的女孩家,毕竟不晓得男人们如果混账混闹起来,能至何种境地。

黛玉忙打断她的话,道:“天底下的男人,又有多少成事的?别说别人,单看这府里,头一个看看宝玉,你也就晓得了。且不说这些,却说这位长公主可驰名号?”

莺儿又猎奇问道:“女人安晓得本年天冷?”

这日午后薛阿姨安闲床上歪着,宝钗却在中间堂房中看帐,俄然听得外间茜雪大声叫道:“林女人、二女人、三女人、四女人来看女人了!”宝钗正在迷惑,常日里纵使下帖子还没到的这般齐的,今个儿如何都到了,就见一群姐妹们穿戴大红的猩猩毡、哔叽甚么的,一起来她房里了。

宝钗听了,便道:“本来是为了香菱的事情,预先赚些银子,留一条后路。现在哥哥都发了誓,想是没事了,这些也就不必了。你哥哥办事办得安妥,这些银子就赏了他吧。”

宝钗定了定神,笑着向众姐妹解释道:“前些天母切身上不好,抽不得闲。目睹这几日她身子好些了,原说要畴昔和姐妹们玩的,谁知家里的买卖又太忙,哥哥一小我顾不过来,我少不得帮衬着。”

宝钗见在坐诸姐妹皆暴露猎奇之色,遂缓缓解释道:“还不是宫里头的事情!前年朝廷在北边打了几仗,传闻那边的可汗非常佩服,是昂首称臣了的。这几年因恋慕我上国人物,求将公主许配给他。本来传闻朝廷是采纳了的,谁知这几日却又传出,宫中竟有一名非常深明大义的郡主,主动上书请嫁。朝廷也非常打动,忙封这位郡主为长公主,又命皇商们为这位公主筹办嫁奁,故而忙得不成开交。”

一边感慨,一边到了薛阿姨房里,却见薛阿姨额头上贴着两块膏药,一副恹恹的模样靠在床上,见宝钗出去了,问她道:“听香菱说,方才林女人她们来了?”

迎春笑道:“说的也是。天冷了,也好冻死些害虫。”

宝钗愣了一愣,晓得迎春情肠是好的,只是嘴笨,不大会说吉利话,正想把这话描补畴昔,中间探春已经说道:“恰是瑞雪兆丰年。提及来还要托宝姐姐的福呢。”

莺儿连连点头道:“当然女人不在乎这些小钱,但我们做下人的,事理总分得清的。”一向推让不肯。宝钗只得罢了。

莺儿道:“女人莫不是健忘了。一个月前女人说本年天冷,只怕炭价要涨,便命将积年攒下的银子取出五十两来,让我哥哥带了去,悄悄做着炭火的买卖。谁知果然被女人猜着了,足足涨了一赚不足。这不,我哥哥忙着把银子送过来了。”

就见林黛玉忙着和惜春打眼色,笑着粉饰道:“也没甚么大事。只是传闻阿姨病了,过来看看她,偏生她睡着,轰动不得,就来看看宝姐姐了。提及来也好些日子不见你了。”

迎春听了,点头道:“非常。若边疆今后化兵戈为财宝,善莫大焉。”

宝钗一笑,却又听得迎春叹道:“几家欢乐几家愁。往年这个时候,家里已经开端设棚施粥了。本年还不晓得内里的人如何呢。”

众女听了都点头道:“那里有赶得这么急的。只怕是另有玄机也何尝可知。”毕竟都是未嫁的女孩子,不好过于会商公主出嫁之事,感慨一回,也就把话岔开了。大师又说了一阵子话,喝了几杯茶,见薛阿姨始终没有睡醒过来,亦不好久坐,遂告别而去。

只因薛阿姨上了年纪的人,这番非同小可,早有薛家颠末些场面的老嬷嬷催着寻大夫看。宝钗和薛蟠商讨着,贾府在都城运营多年,和太病院的太医多有来往,须得禀了然王夫人,由贾家出面去请几个医术高超的太医给瞧瞧方好。正商讨时,王夫人仓促扶着一个丫环赶到了,一问方知,却本来早有贾府拨给梨香院使唤的小厮跑畴昔传了动静。又未几时太病院一名姓张的太医就过来了,言说不过是气急攻心,一时痰迷了心窍,说固然薛阿姨上了年纪,但到底根底还壮,开了分散安神的方剂,说吃上几剂就好了。宝钗这才放了心。

宝钗冷静听着,心中也不由感慨迎春性子虽软,却可贵有悲天悯人的情怀,把先前的那点迷惑早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却见林黛玉“扑哧”一声笑出来,抿着嘴说道:“二姐姐倒是怜贫惜弱的,莫非竟忘了卖炭翁的故事不成?卖炭翁想把自家的炭卖出一个好代价,故而心忧炭贱愿天寒。想来城外的百姓们为了来年有个好收成,也是早早盼着夏季下大雪吧。”

诸姐妹走后,宝钗犹自坐着愣愣地发楞,俄然见莺儿凑上来,翻开一个承担,里头明晃晃的足有几十个银锞子。宝钗见了吓一大跳,忙抬高了声音问道:“是从那里得来的?”

宝钗道:“传闻今上赐号明嘉长公主,又开出了长长的陪嫁票据。且不说那些西洋器具,我家单是绣屏,就筹办了二十四扇,另有甚么珍珠玛瑙、玉石翡翠,车载斗量的。也不但我们家,只怕都城里统统的皇商都忙了小我仰马翻呢。”

宝钗点点头,说:“你且去回太太,说我就来。”

宝钗听了心中惊奇,倒悄悄多看了林黛玉一眼。她又和姐妹们谈笑了几句,方估摸出来意,晓得必定是她们也听到了些闲话,又见宝钗多日里不去荣国府中寻她们玩,怕是为哥哥的事感觉面上无光,不美意义见人,倒约着一起过来开解她。

林黛玉奇道:“眼看就是年关了,怎地这时候反倒比昔日忙?”

主仆两个正在说话间,茜雪把帘子一挑,出去了,见到炕桌上的银锞子,就仿佛没有瞥见一样,只是向宝钗禀道:“太太醒了,说要叫女人畴昔呢。”

惜春听了,不耐烦地打断道:“我们一个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倒像庄稼人一样会商起收成来,这倒罢了,只是不该把端庄事给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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