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听了就点点头,说:“多凭伍爷爷操心。路上的事情,还要劳烦和琏二哥商讨。”说着又向贾琏施礼。

这边伍生瞥见黛玉神情,他平生经的事最多,如何认不出这些悲喜。心下欣喜,随即便投身在地,一个一个地连磕三个响头,一边拜一边口中称道:“老奴给女人叩首。”

黛玉这才醒神,赶紧起家向前,笑着亲手去扶他,道:“伍爷爷快快请起。”

林黛玉坐在舱中,猛听传报说有扬州家内里人来,先是一喜,接着便是一大惊,直从椅上站起来,抬脚就往舱外走,身子却不自禁连晃几晃。中间跟的紫鹃、雪雁慌得去扶,直叫:“女人谨慎。”两个才搀住了,就听脚步声响,有人进得舱来。

言语间,雪雁就挪过一张脚凳来。伍生再三谢过方才坐了,然后就把扬州景象细细奉告。本来那日林如海病笃,人都说不好,却有常州舅老爷家的孙少爷章回带了丸药并一名关梦柯关先生赶到。先给林如海用了丸药,当时就稳住了精力量儿,然后关先生观形诊脉、拟方用药,一副一方,两白天开了7、八帖,或用一剂、或止半剂,内服外敷,又拆洗熏炙了枕被铺盖,一件件缓缓与林如海置换过。到第三日上,林如海也认得出人、说得顺话,也能在床上倚坐小半个时候,旁的医师细心看过,都说确是转危为安了。林如海就听了舅家表少爷小章相公的话,打发人往京里报知景象,以免亲长忧心;又命伍生带了人在这边路上迎候。随行都有林如海请小章相公代笔的手札,写明病势转折、诊方药理。伍生将这些一一禀明,末端说:“老爷叮嘱说,想大蜜斯这一起上来得急,但是现在老爷已转安好,请大蜜斯宽解赶路,勿使风尘劳累,不然就是让老爷病中也要悬心了。”

想到这里,黛玉就叫紫鹃取笔墨过来,先写一封信与父亲林海,禀告行动,又作念想、密切之语以慰老父心肠。写毕搁在一旁,再取一纸,则是与表兄章回的复书。只是这一封不比平常家书,父女嫡亲密切无间,虽是表兄妹,却隔了两层血缘,且又从未会面;加上信里头又要伸谢,又要细问林如海景象,其遣字用词、分寸考虑,既不能失了亲戚间情分,也不能错过男女表里不同――因而连续写了五六遍,犹不能对劲,一张张统揉成团丢在水盆里浸烂了,叫都泼到江里去。

黛玉听了,这才勉强吃了半块点心,喝一杯茶。然后重新要了笔墨,考虑着将复誊写成。恰好这边伍生和贾琏也商讨妥当了路程,两个一起出去与黛玉说了。黛玉自无贰言,便将两封信密密封好,交给伍生带的孙子伍耽,让他连夜送回扬州去。伍生又同黛玉说了好一会子扬州家中景象,这才渐渐辞职下去。紫鹃、雪雁就上来服侍换了衣服,清算了床铺。只是黛玉心中有事,一时那里睡得着,只拉着紫鹃、雪雁又说了很多话,有哭有笑,直到夜深才歇。

贾琏笑道:“都是分内的事情,且老太太再三叮咛了,表妹何必多礼。”正说着,内里有人来寻着回话,贾琏便出去了。这边伍生也起家,向黛玉施礼道:“老奴便去商讨。等说定了,再出去请大蜜斯的回话。”

作者有话要说:那啥,林女人至心难写……这章绝对是写了五六遍都不对劲,然后重来,内牛满面TAT

如此到第二日,黛玉几个不免就醒得迟些,脸上也带出形儿来,眼皮一圈统红肿了。只把伍生、贾琏几个都唬了一跳。待得知了景象,才各自放下心来,批示着换过了林家的大船,扬帆出发,一行人直往扬州去了。

伍生笑道:“老奴只受命带这句话过来。真提及老爷内心,哪怕只能早一日见到大蜜斯,都是再好不过的。但也要看这几日气候水文。老奴这边已经安排好极快极稳妥的大船,想统统别扭的话,也就是几天的工夫。”

林黛玉这才拈了手札,坐到舱里小桌边,正要拆起看时,俄然就觉触起了甚么,心上微痛,眼泪就从眶底涌出来,珠儿一样缀在睫毛间。中间紫鹃忙安慰道:“女人如何又哭了?方才老管事已经说,林老爷这病就要好的。只是常言都说,‘病去如抽丝’,怕一时并不得利落,还要细细地保养才好。这信里指不定就有言语叮咛,需求女人家去帮扶照顾的。女人这时却尽管哭,可算甚么呢?”

黛玉听了,忙道:“你说的实在有理。”赶着将眼泪收尽。紫鹃取了水来给她洗脸,又用帕子将手细心拭洁净了,方才剪烛移灯,照得明晃晃的都雅手札。这封皮里却夹了两页:一页是林如海的,字体端方,笔触圆润,只是踏实有力,显是久病后写的。黛玉细看那笔墨,不过三五行,却句句都是在安抚,说他已经病好、身边又有人照顾,再三叫她不必担忧,路上宽解慢行,防备风寒暑热、湿毒侵袭。黛玉承老父一片慈心,度他病中描述,不由又红了眼圈,但又想着紫鹃方才说话,忍着眼泪,去看另一页笔墨。

上回说到林黛玉接父信,由贾琏奉贾母之命,陪着坐船直往扬州去。黛玉忧心林如海病情,恨不得一日飞到老父身边;但是船行速率到底有限,虽贾琏与林柄催了数次,走了几日,仍只见前程渺渺、江水茫茫,不由地越忧愁锁衷肠。

幸而这一日到了安然州。这安然州也是中省的大州,水陆通衢要道。贾琏、黛玉一行虽无需换船,也要弥补些食水等物,因而引船泊岸。才近矶石,船埠上就有人喊,问但是常常荣国公府上。这边应了话,立时就有一行人过来,本来恰是扬州盐政林府上的老管事,带着一条大船并七八名家人,两日前就赶到此处迎候的。报知过身份,先问府上好,再向贾琏请了安,又请见自家女人。因都是自家人,且带了要紧动静来,贾琏忙命人里头通报了,本身亲身陪着,到林黛玉的座舱里来。

黛玉站起来,寂然道:“父亲的话,女儿不敢不听。但父亲尚未大安,做后代的又岂能纵享悠游,必然要抓紧赶回家去。这个也请必然依我。”

伍生赶紧起来,又打一个千儿,站在门前说:“老奴受命报与女人得知,前日往京里送信后,就得一名名医到府,妙手着春。老爷的难关,现已经度过了大半去。故而命老奴奔驰上京,就路上迎候女人,请稍解宽解,勿为忧病。”

黛玉笑道:“不忙。你白叟家这两日想也乏的,到时递个话来也就罢了。”又叫雪雁代送。本来雪雁的娘就是伍生媳妇的侄女儿,雪雁昔日颇得他佳耦心疼,现在见着,早是眼红鼻翕地非常冲动,碍于不得便,不然只怕早就冲到跟前了。公然现在一听黛玉叮咛,立时喜孜孜、笑喧喧,扶了伍生,连蹦带跳地就往内里去了。

这一页笔迹倒是纤颀俊美,入目秀雅,但是笔锋转折处却棱角清楚,显出内底骨骼的刚硬来――恰是章回的手笔。至于笔墨,则公然如先前伍生所说,将林如海抱病颠末,病症窜改景象,大夫如何用药,为的甚么机理,有甚么方症典故,也不避此中凶恶波折,俱个一一隧道来,前面又讲保养诸事。虽内容庞大,但用字俭省,条前提件简练了了,叫人既能晓得实际景象并非林如海信中所谓能够无忧,又能晓得内里详细的轻重缓急,鉴别应对的手腕体例。黛玉看了这一页,反而真正放下心来,一面对着信悄悄点头,心说:“爹爹说此次难关,万幸有曾外祖父家才得度过。那位关先生,医术是从曾外祖父的同门师兄那边学的。先头那丸药,也是曾外祖父在2、三十年前就特地为爹爹配置,留下了方剂,本日才气拯救。再有这位曾外祖父家的表哥,亲身送关先生来,又为扬州家里和衙门里事情分忧,报信、迎候皆是出自他行动,一言一辞这等的细心――可见亲长慈恩垂庇,无远弗届。只可叹祖母早去,我未曾接受扶养;又从小在外祖母、娘舅处长大,一次都没到过常州不说,连这门亲戚也是才刚晓得。今番家去,定要细心问了爹爹,多少尽我情意回报才好。”

黛玉忙抬眼,就见贾琏陪着一个六十2、三岁的白叟出去,认得是家里老管事,名叫伍生,乃是林家几代的亲信,总管着林府高低的事件。一个儿子伍垣,做过林如海伴读,又学了几手好拳脚,现在也在林如海身边随扈。林黛玉一眼觌去,看得伍生穿的简便,却未见素色,顿时吁出一口气;就感觉脚下有些发软,所幸紫鹃、雪雁奉侍的光阴也久,当时就扶了重新在椅上坐下。

紫鹃就劝说道:“女人白天就没吃甚么东西,如何说吃不下。且自我们离京,女人没一顿吃得好,一晚睡得香。平时身子就不比别人健旺,偏这一起上驰驱,吃睡都不好,只为一桩苦衷牵着,精力头儿反倒要更长些。这叫我们中间看着如何不担忧?现在女人也收到林老爷动静,林老爷那边也要好了,女人就该放下心来,也留意保养。不然比及扬州,叫林老爷看了,内心会如何?”

黛玉正想复书说话,不防备紫鹃行动,就被收了笔墨。现在见她排了很多吃食在桌上,微微皱了眉,道:“我不饿,也吃不下。”

嗯,固然木有直接的交换,但小章相公和林女人的交集已经开端啦。在那样的期间,男女配角能够如许名正言顺、合情公道的写私信交换,真是……字面意义的坑爹啊!

黛玉听到这一番话,先就念了一句“阿弥陀佛”。伍生向怀里取出版信,看一眼摆布,双手递与紫鹃,紫鹃接过来送与黛玉。黛玉笑盈盈,接了信在手,先不看,问:“爹爹公然好了?伍爷爷且坐,细心地同我说。”

紫鹃在旁看了,忍不住道:“女人别心焦。才看了林老爷的信,这会儿正大喜大悲,写不顺也是有的。不如先放一放,吃些东西再写可好?”也不等林黛玉说话,本身走过来清算了桌子,重又拿了点心茶果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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