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元帝另有闲事要办,当即打断诸人,“各位有所不知,因忧心小舅子安危,那关文海是朕亲身抓去,亲身鞭挞,这才问出小舅子下落,又亲身赶往桐谷连夜救回。只废了他,并未将他碎尸万段,还是看在他姓关的面子上。朕冷眼看着你们找上帝师府,要求二位泰山放人,又逼迫他们为族里购买祭田,仿佛一群水蛭,不把帝师府的鲜血榨干决不罢休。不但如此,这些年帝师府如何待你们,而你们又是如何回报他们,朕早已查得清清楚楚。关家乃朕妻族,连朕都要恭敬三分,却被你们一再糟蹋,如何能忍?想把关家重新认归去绝无能够,想让他们再为你们添置财产,更无能够。人要满足,倘若你们还胶葛不休,坏了夫人名誉,朕便在凉州给你们安设一片地盘,你们去那边度日吧。”
几位族老故意指责他一味护短,断送了全族好处,见他哭得悲伤又不好开口,只能绞尽脑汁地想着该如何挽回,因而便有了孤苦白叟带着小童上门哭求一事。他们心知关素衣快入宫为后,对名声必定更加看重,毫不会任由他们跪在门外,让路人看了笑话。
说到此处,他不由朝夫人看去,却见对方缓缓点头,双目缀满残暴的光彩。
那族长当初态度倔强地把人弄返来,岂不早就获咎了皇上?如许一想,几位白叟已是胆裂魂飞,寒气彻骨,一句话都不敢多说,立马奉上族谱,狼狈遁逃,回到族里将此事一说,骇得族长连喷几口浓血。
仲氏原觉得明天少不得要赔偿族里一二,免得皇上以为关家无情无义,却没料对方三两句话就把费事处理,且还是一劳永逸,表情不由好起来。
“陛下这是?”仲氏仿佛猜到甚么,又不大敢信赖。灵魂出窍中的关素衣却刹时回神,用敞亮而又灿烂的眼眸朝上座看去,嘴角微微一弯,暴露一抹不测却又灿艳的笑容。
善恶到头终有报,这句话公然没错。
但是千万没想到,这一来,竟直访问到了皇上。
“岳母请起,夫人请起。”圣元帝虚扶仲氏一把,又悄悄拉起夫人,这才扫视其他人等,嗓音冷酷,“平身吧,有话出来说。”
及至本日,几位族老正筹办去帝师府例行一拜,俄然闻听一个石破天惊的动静,帝师府嫡长孙女关素衣竟然要当皇后了!这如何能够呢?
“渐渐等不急。朕恰好与岳母和夫人说会儿话。”圣元帝冲侍卫略一摆手,对方立马提了一个笼子出去,内里并排躺着一双大雁。
“臣妇(民女)插手皇上,皇上万福。”
“和离又如何?”族长已是六神无主,惶惑不安,“九黎族可不兴中原这套。只如果女人,会生孩子,总能嫁出去。对他们来讲,女人待在家里不嫁人才是罪恶,迟误了生孩子更是大罪,不然你觉得当初他们被赶出中原时才一两万人,如安在数百年的时候里成为踏平九州的霸主?他们每诛灭一个部落,便会把该部落的女人全抢归去结婚,连这些女人生下的孩子也一块儿哺育,并不在乎所谓的血缘正统,只专注于强大族威,直至入主中原才垂垂受了汉人影响,对血脉正视起来。”
“主子(奴婢)插手皇上,皇上万岁万岁,千万岁。”
凉州是历朝历代放逐人犯的处所,不但地盘瘠薄,环境更是险恶。皇上口里说着“安设”,何尝没有发配关氏宗族的意义?他连本身兄弟都能殛毙,措置旁人又算甚么?万没推测关文海竟是他亲手抓去,又亲身鞠问,那么他对关氏宗族的观感怕是早已跌落谷底了吧?
“她,她不是刚和离吗?”族长的大儿媳妇颤声问道。和离的妇人能找到一名鳏夫当续弦已算非常荣幸,那关素衣何德何能,竟一跃成为魏国皇后?满京贵女莫非都死光了不成?
“草民插手皇上,皇上万岁。”
世人入了正厅,各自落座,几位白叟取出一本族谱,毕恭毕敬地呈给皇上,说甚么关家能够不认族人,族人却毫不会丢弃他们,大师还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如此。
这些话仲氏已经听烦了,却因皇上就在堂上,不好发作,只能任由他们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唱戏。关素衣眼睑半合,神态自如,人在此处,实则神魂早已出窍,飘飘忽忽不知去了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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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长到底也是饱学之士,对九黎族的汗青很有几分体味,颤声道,“现在汉黎两族冲突不竭加深,而皇上态度摆布扭捏不定,既提携汉臣,也不忘重用本族亲信,刚捋下去一批九黎族权贵,又启用一批才气更刁悍者,在此紧急关头,一国之母究竟由谁担负的确是关乎鼎祚,更关乎两族生长存亡的大事。左不过东风赛过西风,西风赛过东风罢了。几位亲王皆被圈禁,九黎族势微,汉臣自是要尽力抗击,这后位落在汉人女子头上,实在是顺理成章。关素衣如何了?她要家世有家世,要才调有才调,心性、胆略更是远胜平常女子。选她入宫,正可压抑风头正劲的盘氏女。只要她先一步诞下嫡宗子,汉臣的职位便稳妥了。”
跪地叩首的跪地叩首,屈膝施礼的屈膝施礼,院子里伏倒一片,非常糟乱,恰好关老爷子和关父又不在,也不知皇上仓猝赶来做甚么。赐婚圣旨都没到,他如何就先到了?
“让陛下见笑了。人善被人欺,我们也很无法。”仲氏笑着敬茶,“老爷子和老爷尚未归家,劳烦陛下稍等半晌,臣妇这就派人去找。”
“皇上亲身抓的关文海,亲身审了他,还亲身领兵把关木沐救返来?”他一再诘问,见几位白叟沉痛点头,举起拐杖便朝孙媳妇砸去,“我他娘的信了你的邪才会逼齐光父子把关文海放返来!他已经在皇上手里剐了一层皮,我还救他何为?我他娘的那里是在对齐光父子耍威风,我是直接跟皇上叫板啊!你当我有几个脑袋?愚妇,愚不成及!族谱拿来,我要把你们这一房全数除族!”
因祭田被屯军侵犯一事,关氏族人几近每天都会求到帝师府,只愿他们偶尔心软,或不堪其烦,好歹再给族里添置一些财产。他们毫不信赖帝师和太常那样的老好人会弃族人于不顾,所谓的“自请除族”不过是气话罢了,当不得真,日子一久也就和缓过来了。何况他们已经将关文海除族,又给关木沐上了族谱,承认他帝师府嗣子的职位,关家还想如何?
世人好一番镇静,正想跪下山呼万岁,又见跑走的门房领着仲氏和关素衣仓猝迎出来,二话不说先把人带出来,关了大门,免得闹出乱子。
他看向夫人,语气缠绵,“夫人嘴上不说,却三番四次谈到上门提亲一事,叫朕如何敢忽视?倘若朕真的觉得这只是夫人一句首肯之言,然后发一道赐婚圣旨,送很多贵重彩礼,便觉得万事大吉了,夫人定会在内心怨朕。她性子背叛,傲骨嶙峋,时而坦白至极,时而又口是心非,一再提示朕这场婚姻更多是基于政治目标,我俩也非平常伉俪,却反而泄漏了内心的实在。”
他一面咽下心头老血,一面把人往死里打,其他几房却不敢劝止,反而暴露仇恨的神采。错过成为皇后母族的机遇已够令人绝望,现在才知连皇上都悄悄记了他们一大罪行,这的确是断了他们统统活路。倘若当初关文海被抓,他们立即开了宗祠把人除族,统统灾害都不会产生,相反,他们将搭上皇后的东风,成为魏国第一望族。
圣元帝见状心头大定,缓缓道,“雍雍鸣雁,朝阳始旦。士如归妻,迨冰未泮。遵循中原人的风俗,男人上女子家中提亲,总要送一双大雁。雁子情挚,一方亡故,另一便利孤傲终老,此生毫不另觅新偶。送一双大雁便即是明示男女两边永结同心,不离不弃,这便是朕决计登门的企图。”
说到此处,他不免捶胸顿足起来,“早知关素衣有凤舞九天之命,我当初说甚么也不会保下关文海!孽障啊!他害得我们关氏一族不但失了帝师府这尊背景,还与后族擦肩而过!皇后母族那是如何的职位?能够请册封位和世禄,充足子子孙孙受用无穷啊!我悔啊!我真是老胡涂了!”说着说着竟已泪洒满襟,哀号不止。
他感喟道,“若非各种不测,夫人定然不肯涉足权力之争。她更喜好浅显安闲的糊口,更神驰平常伉俪的恩爱。她嫁给朕,仿佛已风景至极,但内心到底意难平,也还埋没着很多忐忑不安。朕大能够颁布圣旨,赐下彩礼,让人敲锣打鼓,浩浩大荡送来帝师府,为她再添一笔光荣,但是这真是她心中所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