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先行至笙竽馆,那老鸨早就在馆前翘首以待,笑焦急道:“咱家小娘子们顿时就要到鲁元公主府上去,就等着这些衣裳哩。”言罢,她接过衣裳,仓促回了馆中,只令龟公结账。
佟娘笑了笑,道:“说诚恳话,大哥儿这环境,很有些高不成低不就,因此他本人的志愿,便尤其要紧了。”
*点了钱,共是十八件,此中有一件雪裙,统共得了两百多两银钱,随即又回到车中。轮声辘辘,未几时,便又到达鲁元公主府。
此时已近傍晚时分,婢子们早早添了烛灯,珍羞盘盘、玉果犀钱接连上案,杯盏交叉声间,官妓几次起舞,旋翻红/袖。徐*正渐渐吃酒,忽听得身边突然一静,宫灯一暗,又倏然一亮,那空位上蓦地多了个美人儿。那小娘子仿若冰雪制成,肌肤白得剔透,面上也无多余神采,好似是个下凡来的小仙姑。
再往另一厢瞧,薛微之和秦太清竟也在。*虽面色稳定,心上却重重一沉,拿眼偷瞄畴昔,只见薛微之正替秦太清倒酒,那秦五娘却郁郁寡欢,并不瞧他,眼神儿也不知放空到了那边。
丝竹声起,那人款摆腰身,随乐而舞。徐*竖耳谛听,闻声旁人提及了刘端端三字,心下明白过来。此人恰是笙竽馆的花魁娘子,本年才不过十六岁的刘端端。
所谓散馆,便是先生本身开设的收徒讲课之地,多是停止开蒙教诲。普通人家的后辈请不起伶仃的先生,都会去散馆进学,而世家后辈的挑选则多了,有的世家有族学,有的直接去官学,也有很多,从开蒙起便本身请人教诲。
这媒婆也分三六九等,有官媒,也有私媒。而流珠请来的这佟娘是专给官亲宫院说媒的,年约四五十岁,生得一张巧嘴,但又不至于说得天花乱坠,帮着很多人家相看过。
流珠好生谢过,多给了她些银钱。两人这边唠着话儿,全然不晓鲁元公主府上的变故。
*现在做事愈发利索,实在为流珠帮衬了很多,这采办布料、丝线及配送等活计,全由她来卖力。她闻言,但笑道:“娘子且放心,必不会出了不对。”
鲁元公主傅尧是傅辛的mm,春秋三十有二,据闻为人凶妒,令驸马忍无可忍,便闹出了有史以来第一桩以公主和驸马为配角的和离案子。这案子先帝亲判,最后总算是离了,傅尧称心快意,今后在公主府里过上了清闲日子,日日开宴,夜夜歌乐,座上之客皆是京中名流。
“大胆妓子,竟敢在裙子上绣仙鹤与芝草!你这贱籍娘子,还想着做三品命妇不成?”
那婢子深深看她一眼,倒是有些刮目相看,赶紧依言而行。鲁元公主听了,面色微变,却并未勃然大怒,卷了绣帘,下去换衣。这婢子叫端端临时停舞,等公主返来再演,世人叹惋之时,那花太岁潘湜心急起来,唯恐错失良机,赶在端端分开前,一声怒喝,大声道:
流珠微微一笑,道:“这事理,儿天然明白,只是筹算先扫听扫听,大抵上能结一门儿如何的婚事。”
却说鲁元公主拿了衣裳后便吃紧地穿上,也未曾细数多少裙幅多少裙褶。她订的那裙子本就是十几幅的,因此这乍一看,底子看不出不同来。
撇开料子、色彩等人尽皆知的差别外,先帝暮年时又对这些端方细化了很多,比方只要三品以上的命妇能够在衣裳上绣上仙鹤、芝草等纹样,而关于裙装的裙幅,不管官妓还是南妓,只能穿二十幅以上的罗裙。这前一条端方,先帝是为了讨美人欢心才立下的,这后一条,则是先帝的私心了——裙幅的数量越多,褶皱便越详确,妓子们舞起来才会非常都雅,特别旋舞之时,仿佛群花渐绽,迷乱人眼。
*比起畴前来可谓脱胎换骨,整小我行事谨慎,嘴皮子利落,除了有些冷情冷心外,并无其他不好。按理说来,交给她办事,毫不会出错,怎何如这一次,那花太岁潘湜按着阮二郎表示,拉拢了给流珠家送货的车夫。那车夫面上热忱,吃紧忙忙帮着搬衣裳,公开里却偷偷把两个袋子上贴的纸签更调了过来。
傅尧穿上雪裙,披着黛紫袍子,款款赴宴。徐*坐在微末处,但见绮宴高张,鼻间翠香浮动,忽而绣帘卷起,那高位处呈现了个面孔姣好,如榴花照眼般明艳,手持檀木小扇的豪气美人儿,恰是鲁元公主。
*娘子把眼看去,本是筹算好好赏识一番这有钱也看不到的端端之舞,可谁知这一看,*吃了一惊,手上杯盏一抖。宫灯亮处,那端端的裙上绣样微闪,恰是仙鹤、芝草映着瑞雪,如许的裙子,她那里能够穿得?
佟娘吃了口茶,顿了顿,道:“二郎算是官宦之子,按理来讲,该是去官学的开蒙之所的。只是现在徐郎君早早故去,这大郎的青云之路还不算稳妥,二郎又是庶子,去官学的话,恐会受人逼迫,那讲课的先生,对他也不会太上心。依妾看,合该去散馆。城东有一处蔡家散馆,离二娘这儿近不说,先生学问也高,后辈们也是有身份有家底的,去了那儿,不但不算屈辱身份,读书人见了,还高看一眼呢。那边来岁开春儿便会开学,现在恰是收人的时候,阮二娘若不嫌弃,妾去帮着问问。”
*神采剧变,心机微转,赶紧起家去寻那鲁元公主的婢子。那婢子听了,神采也非常严峻,压着声音怒道:“你们家必是贴错纸签,送错裙子了!还想不想做这买卖了?获咎了鲁元公主,你家这买卖,且到狱里头做罢!”
疏香辛苦颤朝寒(四)
那穿戴绿罗褶儿的白面郎君,周身风骚,恰是阮二郎阮良臣,他边儿上坐着的那端倪英秀,却看着不大端庄,很有些魂不守舍的,则是府尹家的三郎,花太岁潘湜。正与阮良臣说着话儿的娇娇美人,长得一副芙蓉玉面,真真是新月眉配上春杏眼,琼瑶鼻搭上樱桃口,这该是礼部尚书家的魏九娘魏染儿。据闻那魏九娘与阮二郎,多数过不了多久就要攀亲。
文中的这个宋朝,对于服饰,特别是命妇的服饰,都做出了极其详确的明文规定。而阮二郎的这主张,也和这规定有关。
话分两端,另一边,流珠送走*,又迎了媒婆上门,打的主张天然是给徐子期寻一门亲。徐子期冬至后便要回京,他只比流珠小上一岁,已经二十有四,婚事再不能拖下去。
“这能说一门甚么样的婚事,全要看大哥儿回京以后,官家许他个甚么样的官儿。他这边儿定下了,咱才好依葫芦画瓢,寻摸个门当户对的不是?再说了,咱也不能平空做媒,不但是要看看郎君到底甚么模样,更要紧的是,得听郎君亲口说一说,中意甚么样的娘子。”
而那笙竽馆,乃是一处官妓娼馆,在京中最是红火,因此这娼馆的妈妈也舍得在女人身上投钱,花大代价在流珠这里订了好多衣裳。
徐*将裙裳细心包好,待要出门之时,流珠不知为何,心下不安,复又叮咛道:“此中有两袋,一袋是送到鲁元公主府上,一袋是送到笙竽馆的,虽都是雪裙,差的却极多,可千万莫要出了岔子。”
*非常平静,缓慢道:“儿的罪,一会儿再治也不急,摆布儿跑不出这汴都城。只是公主的裙子,可千万不能让人看出不对。这金枝玉叶,误穿妓子之衣,污的是宫院的脸面。还请娘子卷下绣帘,带公主前去宽衣,推说公主裙上沾了酒污,然后一面令端端临时休舞,一面奉出文房四宝,教来宾赛诗,迟延些时候,也不至于萧瑟了来宾。”
流珠将徐子期的环境说罢,并不提他立了多大的功,只推说返来以后,官家必会大加封赏。那佟娘听过,转了转眸子,道:
这些端方,流珠天然是晓得的。眼下寒冬已至,皇后所设想出的雪花绣样风行了起来,提及来不过是在素色淡裙的边角处,以乌黑丝线,绣几片雪,再添些花草。小娘子腰身轻转,裙角微旋之时,那绣雪模糊发亮,平增数分幽情高雅,也恰应时令,因此这“雪天穿雪裙”,渐成一股风潮。
*心上一沉,潘湜这话引得满座哗然。那刘端端先是懵然,随即眉头微蹙,俯身跪下,并不错愕,只是柔声说道:“这裙子是妈妈给的,旁的事,奴一概不知。”
流珠点了点头,一面命人去拿银两给这佟娘,一面温声道:“佟娘子动静通达,大哥儿这婚事,全都倚靠娘子了。话说儿家里这二郎,过了年虚岁六岁,到了开蒙退学的时候,这去官学还是去私学,请先生还是去散馆,一时也拿不定主张,也想听听佟娘子的说法儿。”
流珠对她说过,这朱紫世的宴请,最合适倾销衣裳不过。*便不推委,跟在婢子身后,在席间末位找了个偏僻处坐下,一双眼儿开端打量着已经退席的人。她跟从流珠,去过很多官宦人家,记人的本领不错,因此这宴席间的来宾对她而言,多数并不陌生。
*来这里送过几次衣裳了,熟门熟路,捧了衣裳在怀,交到了那婢子手中。那鲁元公主的贴身侍婢一笑,道:“慧娘子如果不急着走,不如到席上吃几盏酒。到时候公主穿戴这雪裙宴客,旁人见了,必也动了买衣裳的心机。慧娘子如果在场,说不定能说成几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