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氏倒是不信，啐了一口，道：“你这混儿，能想出甚么体例？”
“儿算是看清楚了。夫人不筹算认这门婚事，现在还未张口直说，今后定会推说空口无凭，不过是旧时打趣，凭此随便打发了儿，二哥哥对儿……也不过是对付玩戏罢了。儿会再想别的前程，不会再这般胶葛不休，二哥哥也当自重。既无姻缘，何必担搁。”
她不再持续这话题，转而又忧心起别的事儿来，一桩接着一桩，轻声念叨：“大哥儿一返来，约莫是要做京官儿的，面子的衣裳要多购置几件，东边那间小院，也要给他清算出来。大哥儿春秋不小了，一房妻妾也无，实在分歧适，也要想着替他相看。别的年关将近，这日子过得快得很，转眼就要操心年货的事儿。这且不说，就说来岁开春，瑞安便是实岁五岁、虚岁六岁的大孩子，必得退学开蒙了，这也是一件大事儿。”
怜怜说的是实话。先前徐道甫活着时，流珠神采实在不好，如果不上妆，便显得有些暗淡。这郎君一死，加上银钱愈多，愁事少了很多，流珠便愈来愈容光抖擞。只是如许的鲜艳美人，现在只得寡居院中，每日里为了银钱筹算，实在令怜怜心生不忍，想了想，见四下无人，便低声道：
怜怜却苦了脸，瘪嘴道：“不嫁不嫁。奴还是喜好服侍二娘。”入了汴京以后，怜怜见了很多渣得底儿掉的郎君，忧从中来，一腔恨嫁之心也不由迟疑起来。
这少年步子一顿，有些不耐地转头，待对上冯氏阴冷的眼神，他也不惧，只是略带不满地嘟囔道：“娘如何也做起这听壁脚的活动了？儿与表妹说几句话，也要向娘报备不成？”
他混闹惯了，冯氏只宠着他，凡事都不究查。便是阮二郎这般态度，冯氏也只是好声好气地温言劝道：“甚么表妹，七拐八绕的亲戚，也美意义来我们国公府攀扯。娘早为你相看好了礼部尚书家的魏九娘，这喻盼儿，你今后可不要再理她。娘也会替她相看的，你莫要惹了费事。”
流珠乐了，道：“不嫁也没甚么，你现在攒了很多银子，也未曾入了奴籍，本身的日子过得也不错。如果遇不着合适的人，也不必上赶着姑息，给人家洗衣做饭，说不定还要落了抱怨。”
阮良臣一笑，道：“娘啊娘，这衣裳事小，可做工夫的地儿，却多得很。她给朱紫制衣，这把柄，便更好抓了。”
阮二郎不吭声，只慢悠悠地点着头。冯氏闻着他那股酒气，叹了口气，道：“娘不求你当高官，做学问，但你好歹长进些。圣心难测，你姐姐又是个没心眼儿的，国公府今后的风景可说不准呢。娘的烦苦衷儿多得很，你就不要再添一件两件了。”
流珠好歹大学读的也算是商科，她目光高，并不满足于此。她也是个喜好未雨绸缪的人，这阮宜爱的皇后之位并不稳妥，今后她若垮台，依着汴京人这踩低捧高的性子，这衣裳的买卖，决然做不下去了。她必须早谋前程。
冯氏闻言，心中郁气公然纾解了很多，但道：“你要如何下圈套，抓她把柄？”
冯氏一听这话，勃然变色，怫然不悦，火气立时上涌。这说话的小娘子声音非常耳熟，带着些南边口音，冯氏天然识得。这小娘子名唤喻盼儿，乃是冯氏七拐八绕的表亲。
傅辛最是腻烦枕头风，昔日里还做做模样，近些光阴，却愈发没有耐烦了，很多大要工夫都懒得做了。
冯氏眉头微蹙，道：“这等浪荡衙内，切莫与他多来往。提他何为？”
阮良臣赶紧抚了抚她的后背，续道：“二娘恨着国公府，我那里敢去给她牵媒拉线，便给花太岁出了一计。咱能够在二娘这订衣买卖设下圈套，令二娘锒铛下狱，娘的苦衷便了了一桩。以后再让花太岁出面，救出二娘，这豪杰救美，天然能引出一番嘉话，花太岁的念想，也算全了。一石二鸟，岂不美哉？”
怜怜非常好笑地叹了口长长的气，随即说道：“奴当然不会姑息。不过偶然候，看着那别家郎君，把家里头小娘子捧在手内心，也是恋慕得紧呢。”
却说那国公夫人冯氏，名下几间铺子接连亏蚀儿，每天遭商户出身的儿媳挤兑，内心本就不舒坦，成果她从旁的外命妇那边晓得了阮流珠这档子事儿后，气得不可，当即便要入宫，好好怒斥那皇后女儿一番，只是却被傅辛的人挡了下来，没能见成。
冯氏神采一沉，啐道：“做了孀妇，也不循分。那一双狐狸眼，也是从她那水性杨花的娘身上学来的。当年给她定了老县公的亲，她偏要去勾引那粗短武夫，惹出一本风骚账，还叫咱国公府成了笑话。”
这阮流珠的订衣买卖远景大好，虽说不上是赚的盆满钵满，却也财气亨通，天然便招了旁人红眼。
怜怜轻声凑到她耳畔，打趣道：“二娘一再醮，这些事儿，十足都和二娘没干系了，最是舒心不过。”
冯氏屏息凝气，搅动手中帕子，但听得那阮良臣醉意醺醺，耐着性子对那盼姐儿柔声欣喜道：“二哥哥那里舍得盼儿mm？且莫要哭了，哭得二哥哥心疼得要死，一颗心儿直抽抽。瞧你那眼儿，红得跟涂错了胭脂似的，再哭可不美了，来，教二哥哥给你揉揉。”
他顿了一顿，冯氏默不出声，自假山石缝间窥测畴昔，但见阮良臣这右脸上还带着不知哪家娘子的口脂印子，却还挽袖伸手，作势要为那梨花带雨的盼姐儿揉眼。喻盼儿眸光微沉，避了开来，悄悄按住他的胳膊，勉强一笑，面上犹带清泪，道：
怜怜见她情感有异，赶紧打趣道：“背景山会倒，靠大家会跑。娘子现在握着这么多钱，等丧期一过，招个上门小白脸儿，别的不图，就图他的脸，另有他那副精干身躯，浑身力量，又有何不成？尽管欢愉清闲便是。”
残腊初雪霁，梅白飘香蕊。待到屋外飞开端一场初雪时，流珠可贵开颜。此人啊，总要有一样依托在心中，流珠没别的可求，也求不得，便将一腔心机，全放在了赢利上。
怜怜这日给她梳头，瞧着她的容色，不由笑着道：“现在娘子的气色愈发好了，便如十七八岁的小女人普通，这脸啊，白里透红，滑如凝脂，美、美……唉，更有文采的话，奴也说不出了，娘子莫要笑话奴。”
冯氏迫不得已，气鼓鼓地回了国公府，正往房中走着，忽地在回廊间闻声花圃里头传出一阵女郎低泣之声。冯氏皱了皱眉，但觉得又是哪家败落亲戚在作妖，便徐行靠近，却听得那正抽泣的女郎正与另一人说话，怨声道：
流珠笑了，啐了她一口：“你本身恨嫁便是了，拉上儿做甚么。你且等着，儿年前就把你嫁出去。”
怜怜为她着想，流珠很有动容，只是她倒是不知流珠的苦处和心中的惭愧。阮流珠只一笑，叹道：“你说得轻巧，儿便要走，又能走哪儿去？不若老诚恳实地待着吧，全当是上辈子欠徐家的。”
说罢以后，那盼姐儿凄凄哀哀，又带着几分果断，深深望了阮良臣一眼，对着他福了福身，随即便回身拜别。阮良臣被她这一看，酒意醒了一半，痴痴地伸手，欲去抓她的袖子，却够了个空。投欢迎抱最是厌腻，似这般口上断交，眼神勾人，实在令阮良臣兴趣大起。
“奴是娘子当年发善心买下的，奴服侍的，唯有娘子一个。娘子年青得很，何必在这烂摊子似的徐家里待着，赚了钱都往他家里边填？现在那徐家大哥儿即将班师回京，娘子这时候走，旁人也说不出闲话儿来。”
盼姐儿是个聪明的，只是她这满腹心机，全都放在了阮良臣身上和这内宅之间。阮良臣被她勾得心动不已，正欲追，却忽地听得身后传来一声清咳。
喻家畴前也发财过，盼姐儿的爹喻康曾经官居二品，冯氏天然殷勤来往，更加盼姐儿和她家老二阮良臣定下了口头上的婚事。可谁知前朝夺嫡之时，喻康站错了队，等傅辛一即位，这喻七郎天然没有好果子吃，接连被降了好几级。喻康满腹牢骚，成日里黯然无神，是以一病不起，没多久便丢下孤女季子，放手人寰。
“二哥如何又去那北里里头混闹了？哥哥说儿才是你心尖尖上的人，这话莫不是在骗儿？”
疏香辛苦颤朝寒（三）
流珠闻言，思及阮宜爱，不由微怔，低声道：“这捧在手心，换种说法，和玩弄于股掌间，可不就是一回事儿吗？倒是有有福分的人，遇着了千挑万选的那一名，只是……只是有人宠是福分，像儿如许的，天生就不是受宠的人，也只能靠本身了。”
阮良臣低低一笑，道：“花太岁看上二娘了。二娘带着丫环，去府尹府上给那夫人交货，花太岁一看，便移不开眼来，直说这小娘子看着教人不敢亵玩，一双眼儿却秋波横流，冷中带艳，勾人得很，是个美人。两人才一对上眼儿，花太岁便魂飞魄丧，接连几日茶饭不思。他探听到二娘寡居后，便来托我说和。”
订做衣裳的买卖，实在令她赚了很多，再加上先前赌三鼎甲赚来的银钱，流珠现在也算是小富婆了，手里头握着将近两万两银子，再在这汴京里买一处小院子都不成题目。
这花太岁潘老三，便是那位令金玉直额上留疤的登徒子。
阮良臣听了这话，心机微动，脑筋一转，生出一计来，搀着冯氏的胳膊，温声道：“我可晓得娘都在愁甚么。一愁大嫂和你暗中作对，二愁二姐的红火买卖。这头一桩愁，二郎我没体例，但这第二桩，儿子我却有个主张。”
盼姐儿因着那口头上的婚事，特来投奔国公府。冯氏只想着矢口否定，推说是打趣话，可又怕掉了脸面，且对盼姐儿的嫁奁还存了些摸索之意，只能让她临时住下。现在听盼姐儿这番哭诉，冯氏立时猜得后果结果，暗骂那喻盼儿实在不循分，她这般操心禁止，都拦不住她和阮良臣私会。
阮良臣挽着冯氏往回廊上走去，屏退下人，低声笑道：“儿在北里里，也不满是厮混。近些日子，我与那府尹府上的潘老三玩的极好，那小子有个诨名，唤作花太岁，顾名思义，这小子就喜好美人，凡是他看上的，便没有到不了手的。因着府尹的原因，虽闹出了几次事儿，也全都被压了下去，外人倒是不晓得的。”
流珠笑着推了她一把，内心却揣摩起买卖的事儿来。眼下她虽赚了很多，可说白了，这是小作坊买卖，且承的是阮宜爱的名号。如果她独立流派，才不会有这么多人掏腰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