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氏的眼底,划过一丝阴冷。

郭冯本年也才二十一岁,前年方娶妻,虽读书不成、习武不就、碎务亦拿不起来,可他生性温吞,平日只喜听戏架鸟,倒不大会惹事儿。

程氏微怔,旋即面前一亮。

“我的意义是,您膝下又不止一个儿子,何必只盯着宗子不放呢?”长公主绽出笑来。涂着厚厚脂粉的脸上,现出几道清楚的纹路。

“哦,另有一件事儿,本宫一时着忙,倒忘了说了。”长公主望也不望她,犹自笑语:“母后才写了信来,信中道,陛下与她白叟家长谈,此中有句话说的是‘边陲重地、怎付纨绔?’”

“事情已然至此,与其硬去挽回,倒不如从旁的处所想些体例,亡羊补牢,也不算太晚不是?”她含笑道,拿帕子揩手指。

举凡无益过眼,必伸手去拿,拿住了便再不松开,偶然候,不免为了这一丁点的利,忘怀自个儿的身份。

是故,她这个做儿媳的,便要尽到提示之责,以防这所谓的婆母忘乎以是,不知天高地厚。

有两子傍身,她另有甚么好怕的?兴济伯百年以后,袭爵之人,只会是她程氏的儿子。

有此八字,她的宗子可另有甚么前程可言?

言至此,不由悲从中来,泪水直往下淌。

她作势掩泪,颤声道:“现在我能求着的,也只要殿下了,殿下当时候……”

长公主恨一恨,眉生厌怒,抬手将玫瑰饼掷进碟中,故意说几句狠话,到底没这个底气,只得强自抑下这一腔子愤恨。

程氏的面色变了变。

她此前确切钻了牛角尖儿,只想着郭冲,却忘了这个不起眼的次子,而长公主之语提示了她。

“本宫骗你何为?”长公主嗤笑一声,信手拣起块玫瑰饼,咬了两口,又翘起指尖儿,向程氏点了点:“夫人如果不信,自可递牌子见母后去,且听听她白叟家如何说?”

长公主这番话,委实醍醐灌顶,让她豁然开畅。

程氏的面色蓦地乌青,旋即又转作惨白。

程氏顿时双颊火辣,像被人煽了一巴掌。

郭冲之罪,不过是元嘉帝借以打压外戚的手腕罢了。

程氏一下子抬开端,含泪的眸子里,似有精光划过:“殿下的意义是……”

至于那位附马爷么……

她本就高些,居高临下望过来,面上虽含笑,眸光却凉:“轻重这东西,最考校拿捏的力道,本宫方才就是没拿捏好力道。”

程氏自知此理,只是,到底这是她亲生的儿子,又是宗子,自幼承欢膝下,她如何舍得教儿子平生委曲?

“对了,夫人方才说甚么来着?”长公主又闲闲问,一脸漫不经心:“本宫之前想着别的事儿,倒没听清夫人的话。不过依本宫想么,摆布也不过就那些琐事,便听不着也没甚么。夫人说是不是?”

“殿下也晓得,这个世子之位,冲儿得来实属不易。殿下当年助我母子成事,我自深感您的大恩。现在么,少不得还须厚着脸皮,求殿下帮个忙。”

先言轻重,再称本宫,何其疏离冷酷?二人之间的间隔,竟是一刹时便被拉远。

程氏越想越惊,顾不得细思语中挖苦,吃紧问道:“殿下,这真是陛下说的?”

“现在陛下还在气头上,此时碰上去,那就是找不安闲,便是母后再去讨情,也只会教陛下更加着恼。若陛下再降一等惩罚,难道弄巧成拙?”

她抛去凉瑟瑟一个眼风,似恐怕对方不懂,嫣然道:“本宫笨拙,却不知这八字考语说的是何人。夫人自来聪明,想必一听即知。”

再深吸了几口气,她转过心境,温颜看向程氏。

虚虚地点个头,笑容愈淡:“您包涵。”

“不过就是弄死个贱婢么?这又是多大的事儿?不是我说,这京里凡是有脸面的人家,哪家没出过如许的事儿?如何偏到了我们家,这就成了天大的罪?真真儿的叫民气里堵得慌。”

细算来,他也是射中有此一劫,恰好撞上刀口。如此现成的由头,元嘉帝天然要拿来好生用一用。

此一言,终是触及长公主苦衷,她不免长长地叹了口气:“莫说夫民气中发堵,便是本宫,也感觉公子冤枉。”

她这位好皇弟,倒真耍得一手花枪。清楚把人逼去绝境、清楚忌讳她长公主势大,可恰好脱手无痕,每一下都打在点子上,竟叫人抓不住半点马脚。

此八字指向何人,她岂会不懂?

念及此,长公主忍不住嘲笑。

“殿下说得是,这事理我也懂,只冲儿委实是冤得很。”她垂泪道,拿帕子按一按眼角,语声俄然怨毒起来:

她神情焦切,双眸瞬也不瞬地盯视着长公主,而说出来的话,更似有深意:

这寥寥八字,恰如利刃,生生堵截了郭冲的起复之路,教她她越想便越悲伤。

她惊诧昂首,却见长公主正自搁盏,见她看过来,淡然一笑:“夫人包涵,方才一时无妨。没料准轻重。”

程氏其人,眼界手腕都不缺,独一不好的,便是太贪。

程氏的心机飞欢愉络开来。

既娶了全大楚最高贵的女子为妻,伉俪二人又是伉俪情深,那么,这位附马都尉,也就只能以平生报还了。

“夫人也莫要太悲伤。”见程氏真伤了她,长公主便欣喜她,亲执玉壶,向她盏中注些热茶,殷勤劝道:

长公主望她半晌,终是缓下了面色。

程氏面色愈发惨白,忽觉腰背酸软,瘫坐椅上。

“笃”,一声重响,将将打断她的语声。

对啊,除了郭冲,她还育有次子郭冯呢。

“这可如何是好?”她喃喃自语,心都灰透了:“陛下这话一说,冲儿今后……怕是再无仕路可走了……”

这竟是元嘉帝评价郭冲之语。

将身材向前倾了倾,程氏抬高声音道:“我本日前来,便是想请殿下的示下,冲儿他……究竟可还能不能起复?”

真真婢生子,天生轻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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