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顺安忙笑道:“香山县主天真纯善,满是长公主殿下教诲得法。”

魏嬷嬷领命而去,可未过量久,她竟又仓促回转,青白着一张脸,走路都不大稳妥也似。

闲来无事,听几句闲话,权作消遣,充足她乐上一阵子的。

郭媛欢乐地蹦起来,一句“母亲过几日来接我”没说完,人便没了影儿,唯闻欢畅语声自门别传来,倒是在催丫环快走。

长公主来了两分精力,坐直身子叮咛:“叫她们出去,我细问问。”

更奇特的是,她身后竟还跟着刘长史,面色亦是青白一片。

长公主转向贺顺安,微带歉然隧道:“这孩子一向闷在家里,今儿委实是欢畅坏了,失礼之处,贺大伴多多担待。”

长公主笑起来。

见长公主并非真的起火,郭媛便涎着脸凑畴昔,抱着她的胳膊就是一通儿央告,把那“好母亲”直说了几十遍,长公主直是哭笑不得,作势拍她道:“罢了、罢了,晓得你这屁股底下放着针,再坐不下去,且去便是,路上谨慎着些儿。”

秋意深浓,许中花草大半凋敝,桂花树下倒积了些碎雪,不过留个余香的意趣儿。只可叹,冷风一拂,落花便分离,这里一点、那边一粒,香气却再也不见。

“这是如何了?你两个如何又到了一处?”长公主正自无聊得紧,恨不能有件事情做,见状倒也不急,只闲闲地问,唇角还挂着一个笑。

午餐后,天便有些阴,闲云集合而来,阳光只间或投下几束,极浅一层金色,风一拂,便又被云遮断。

“回殿下,附马爷前几日接了平和胡同儿的帖子,今儿赴宴去了。”魏嬷嬷恭声禀道。

长公主看也不看她,回身就走,唯冷冰冰一句话当头砸下:“老贱货,别打量本宫不晓得你是谁派来的。”

刘长史竭力稳住身形,定了定神,方擦着汗与魏嬷嬷吃紧跟上。

她自幼练习骑射,手劲儿颇大,刘长史只觉整条胳膊都麻了,颤抖着道:“回……回殿下,下官也没来得及问详情,顿时皇城就要下匙了,殿下……”

她的说话声,也有些冷:“跟去都是谁?可安排安妥了?”

魏嬷嬷忙唤来小宫人,将长公主又扶回屋中。

或者,他死。

“到底如何回事?你说清楚!”踩着各处瓷器,长公主跌跌撞撞上前,一把将刘长史从地上拎起来,赤红着两眼、额头青筋小蛇般扭动,便浓脂厚粉亦掩不去。

余音未了,一行人早出了朝阳院,俄顷不见。

宝贝女儿进了宫,至于附马爷……

想必程氏见了那三名舞姬,又要“病重”了。

言毕,面色倏然一冷,甩手一巴掌便扇畴昔,重重地“啪”地一声,直震得满院都有覆信。

长公主谦了几句,亲送了他出门儿,又叮咛跟去的管事妈妈好生奉侍,直待刘长史出去报说,宫中派了马车并大队侍戍卫送,方才放心。

这些读书人,别看竟日里读着那经史子集,实则那肚中的花花肠子比谁都多,才子才子甚么的,最得他们的情意。

郭准有几个年青时的旧友,皆是些读死书的冬烘,偶尔倒有一聚。

“甚么?”长公主大惊失容,霍然起家,衣袖拂过梅花几,“豁啷啷”数声,几上盏盘尽皆落地,滚得到处都是。

“备车!”不容他说完,长公主已是用力一推,直将他推个趔趄,抬脚就往外走,长长的翠色裙摆拖过空中,沾了好些茶汁碎瓷,她也顾不上。

“殿下放心,有甚么事儿,那边儿会顿时传信返来的。”魏嬷嬷又添一句。

“殿下,奴婢大胆,方才已经先命人备了马车,套的是府里最快的马,殿下出门儿就能上车。”魏嬷嬷面色惨白,说话声却还平静。

长公主眼皮一垂,抬手便掐住一根花枝,指甲尖儿刮擦着树皮,收回令人齿冷的声音。

除非她死。

长公主点了点头:“也还罢了,等返来了,本宫有赏。”

哪怕她舍了他、弃了他,他也得呆在她手内心,哪儿都不能去。

长公主手指一松,花枝轻晃,掉下几片残叶。

这一脚,正正踹在魏嬷嬷胸口,顿时踢得她连滚了好几滚,仰躺在地转动不得,那脸上五个鲜红的指印儿,以肉眼可见的速率肿胀起来。

长公主伶仃于树下,眉间拢几分萧索,摆布四顾,到底寻不到说话之人。

抬手在胸前抚了抚,她缓了两口气,毕竟忍不过,皱眉问:“魏嬷嬷,今儿一天都没见着附马爷,他去了那边?”

极轻的吐字,仿似再无半分力量。

长公主犹自不解恨,上前一脚狠狠踹下,面上尽是戾气:“老东,给你点儿神采,就敢跟本宫蹬鼻子上脸,滚!”

魏嬷嬷头垂得极低,说话声也一样地低:“启禀殿下,耿大监与乌管事都跟着去了,近身奉侍附马爷的那四个,皆是殿下亲点的。”

魏嬷嬷忙谢恩,长公主懒懒地摆了摆手,不大提得起兴趣似地,将大氅朝身上一拢:“回罢。”

魏嬷嬷恭声道:“回殿下,已经都返来了。因殿下歇午,老奴没敢吵叫他们打搅殿下。”

长公主歇午罢,陡觉身边空洞,遂披件大红织锦大氅,自去庭中漫步。

她叹一声,心像被甚么牵着,有些微的疼。

一丝凄厉,自她眸底缓慢划过。

二人闻言,不及回话,尽皆双膝一软,“扑嗵”、“扑嗵”跪倒在地,刘长史更膝行两步,伏地颤声道:“启……启禀殿下,宫里才传了话,说是……说是县主摔伤了!”

魏嬷嬷年纪老迈,哪经得起她这一掌,身子一歪,往旁便倒。

略坐了一回,长公主只觉百无聊赖,忽地想起一事来,问:“去兴济伯府送礼的人可返来了?”

长公主脚步忽停,蓦地转脸,直勾勾盯着她:“如何?你这是来邀功的?”

只消一想起郭准那张犹似少年的面庞,她掐住花枝的手便更加用力,眉眼都寒瑟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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