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1.第371章 、南海铁道纪行(二)

第六十二章、南海铁道纪行(二)

“……少爷,那一名莫非就是……当年横扫辽东无敌手,孤身格杀老奴酋(努尔哈赤)的黄平蛮(黄石曾任平蛮前锋将军,故而得此尊称。当代上流社会除非是骂人的时候,不然根基不会直呼其名)么?”

——总而言之,在品级看法极度森严的封建社会,地主阶层只要瞥见劳动听民过得余裕,哪怕没有侵害到本身好处,也会感到浑身不爽,以为这些穷泥腿子忘了本分,竟然敢把好东西留给本身享用,而不是进贡给诸位上等人华侈!穷泥腿子就该乖乖咽糠吃菜,每隔几年饿死一批才对!如何能够妄图吃肉喝酒呢?

至于这繁华的市道,不过是假象罢了,之前髡贼洗劫广东,又击灭几大海寇,夺走大量的财贿,都堆在这小小的临高。这临高的市道岂能不富?再看那些华而不实的路灯、自来水、铁路――的确就是在可着劲的费钱!让外人瞧着都雅,用于勾引无知百姓罢了――和当年隋炀帝在洛阳拿丝绸裹树没甚么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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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豪杰所见略同!在小弟看来,待到朝廷王师渡海打下临高以后,必然要开刀屠城,大杀七日!把这个妖城鬼地杀光烧光!把这些无父无君的假髡全数开膛破肚,再把澳宋髡贼重新赶回海里去!”

总之,遵循上述的思惟体例,几位读书人你一言我一语,给“髡贼”和“假髡”拟了无数的罪名。可惜无人阿谀恭维,并且这里毕竟是髡贼的地界,又不敢大声呼喊,恐怕把本身送进牢里去蹲黑屋。

一名貌似幕僚的中年墨客见状,忍不住凑到自家少爷的耳边,低声问道——到了崇祯五年的时候,福建总兵黄石与临高“髡贼”有着密切勾搭的事情,在岭南之地已经不是甚么奥妙了……

“……哎,戋戋贱民也敢跟士绅叫板,自从髡贼来了以后,临高的百姓就被他们勾引成非人的禽兽,不晓得甚么叫做本分了!”一名士子握紧拳头低声吼道:“……如此以夷变夏,毒害百姓!罪莫大焉!”

“……可贵!真是可贵!想不到在这髡贼占有的敌巢要地,也另有这很多心念着朝廷恩德的义士啊!固然在此地故作惊人之语,未免有些莽撞。但那一片拳拳赤子之心,还是值得赞叹……”

“……千万不成啊!黄石此人固然欺世盗名、卑鄙无耻,但毕竟身经百战,武功高强,连辽东建奴都从无其一合之敌。就算我等一齐上阵,也一定能在他手底下讨得了好。以是还是从长计议为好……”

候车室内的另一张铁皮长椅上,另一名头戴方巾,身穿湖蓝绸直裰,脚下粉底皂靴,手中一柄朝鲜折扇,既儒雅风骚又豪气勃勃的年青少爷,正眯眼打量着身边这几个慷慨激昂的“忠贞之士”,听着他们的声声忠君报国之语,不由得在心中暗自感喟,“……看来,不管世道如何变迁,大明三百年的恩泽尚在。即便在临高这个髡贼的老巢,仍然有很多忠贞义士未受勾引、心向大明,如此民气向背之下,即便琼州群贼云集,来势汹汹,只要朝廷这边能够精诚连合、早作防备,岭南这边或许事尤可为……”

这此中既有看法上的束缚,更有经济上的考量——因为遵循士绅们的思路,采办地步收租是最稳妥的运营体例。在中国的当代社会,地盘始终是保值才气最强的财产,不需求庞大的知识,也不需求破钞很多精力,就能有稳定的支出。即便碰到战乱,只要把地契藏好,比及世道规复承平再拿出地契,不管有没有改朝换代,官府都会认账,哪怕耕户在战乱中死光了不要紧,只要再招佃就是,归正流民多得是。

“……呃……受教了,密之兄所言极是,鄙人方才实在是孟浪了……”

固然传闻那位“澳宋天子”很快又走了,总算是没有御驾亲征大明,但却留下了太上皇坐镇琼州,建立“三亚行在”,还调集四方“旧宋遗民”共商大计,如何看都还是要对大明国土图谋不轨的模样……如果本身这些“忠贞之士”能够不辞艰险、深切敌巢,刺探出一二奥妙军情,带到广州或南京献给大明官府,并且获得某位“明主”的喜爱的话,或许就能成为本身的进身之阶,升官发财指日可待!

“……是啊,澳宋贼寇的狼子野心,已经是昭然欲揭了!不然又何必让君王亲临巡查,太上皇驻跸督战呢?万一让这些不知礼义廉耻的东西得了天下,真不晓得他们要如何鱼肉百姓了!”

对此,诸位士子儒生都深觉得然,在他们看来,像临高这类酷刑酷法之地,实在不是他们这类上等人能待的处所。前不久就有个新来的小少爷,不过是当街调戏了一下民女,还没把人家女人给睡了呢!就被衙门抓走了,任凭家人们如何费钱办理都是无用——那但是有功名的秀才啊!澳宋衙门竟然还说甚么法律面前大家划一……呸!那种蝼蚁一样的贱民,竟然敢跟士绅们职位划一?真是礼崩乐坏,是可忍孰不成忍。

一名貌似被假髡差人经验过,脸上和身上还带着几道伤疤的儒生翘起了大拇指,咬着牙齿如此说道。

——总之,明朝的士人一贯都喜好用贤人的标准要求别人,同时本身却只肯享用贤人的报酬……因为在他们的认知当中,天下就该是围着他们转的,如果有甚么事物违背了这一认知,就申明这事物不该存在!

不过,固然向来没把那些贱民当人来看,但这位年青少爷也晓得这些蝼蚁普通的贱民如果不肯乖乖饿死,而是闹腾起来,那么一样也能要了他们这些上等人的性命。恰好髡贼这些年又一向在大陆上办理慈悲,布施灾黎,对于这里剃发投髡的归化民,多数都是有着“拯救之恩”的,真是其心可诛!

“……既然如此,密之兄,我等此行也带了很多武林妙手,而黄贼身边的保护却未几,要不要……”

而小民愚笨无知,素无大义,最易为私恩所蒙蔽,髡贼这些年在本地呼风唤雨,每战必胜,打下这很多地盘,就是得了这些无知愚民的臂助,其谋算之远,用心之险恶,真是惊心动魄!

那位年青少爷神采沉痛地点了点头,“……哎,卿本才子,何如做贼!这些不读诗书、交友阉宦的粗鄙武夫,公然毫无忠义本分啊!黄石此人,还是当年天启先帝夸奖的朝廷栋梁呢!没想到现在却成了勾搭内奸、祸乱大明的乱臣贼子!不但私通倭寇和髡贼,祸害朝廷国土,竟然还在髡贼的地盘上公开出没……真可惜东林诸公当初没把他算作阉党给办了啊!”

因而,诸位士子只得相互吹嘘一番,就找个处所坐下,各自喝凉茶的喝凉茶,啃生果的啃生果了。

同理,哪怕只是为了保持这类极度残暴的剥削轨制,地主老财们也得让天下大部分的穷泥腿子都在灭亡线上挣扎,还得鼓捣出一套实际来自圆其说,为本身的巧夺豪取、残暴剥削来撑腰。如此耐久持之以恒的倒置吵嘴之下,久而久之,就营建出了一种极度畸形的社会看法——“人将相食”这四个字,对身处天国的灾黎而言天然是刻骨铭心。可对官宦士绅而言,那就是四个字罢了,和“品德沦丧”“感冒败俗”之类没甚么不同。比起阿谁“何不食肉糜”的晋惠帝,他们能够就多了一点知识,晓得肉比糠值钱罢了。

另一名同业的年青墨客也凑了过来,低声说道,同时做出一个劈砍的手势,“……也算是效仿此贼昔年孤身潜入辽阳,徒手格杀老奴酋的旧事,为朝廷一举除此大患……”

“……诸位年兄这几日也都看到了,现在的琼州一府,当真是凶焰放肆、各处膻腥,甚么天南海北的四方蛮夷,都被澳宋髡贼收罗至此。就小弟在船埠上所见,光是朣朦巨舰便已不下数百,船上所载的红夷大炮,少说也有过万尊,诸国蛮夷兵卒,更是多达数万,乃至另有在天上横行的飞舟!东南各省的朝廷海军,都绝非其一合之敌!朝廷如若不能早做防备的话,只怕又是一场五胡乱华的大祸将要重演啊!”

固然你们向来没读过书,但也要像伯夷、叔齐那样不食周黍,饿死首阳山,才叫做有骨气啊!

看着眼下朝廷这副四周走水八方生烟的模样,遵循这些读书人的粗肤见地,这辽东的建奴,西北的流寇,另有南边的髡乱,都是一时半会儿完不了的。所谓天下大乱,豪强四起,恰是我辈的建功立业之时啊!

当然,也有几个士子是看着大明的气数将尽,有天下大乱的兆头,因而就怀了别样心机——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嘛。此中有人乃至已经在临高县内转弯抹角地刺探过“进体例当干部”的门路,但是这又要剃发又要从小吏做起的糟糕报酬,实在是让诸位自视甚高的读书人望而却步。幸亏,临高这边的澳宋小吏当然狗眼看人低,但三亚那边的“澳宋太上皇行在”,或许会有甚么皇亲国戚、重臣官宦,能够慧眼识人才……

——只见一名身穿明光铠甲,披着鲜红大氅的大明武将,在几个“髡贼”兵卒的簇拥之下,大步流星地走进了车站。在这位大明武将的身边,还跟着几位身材矮小、腰悬佩刀、脚踏木屐的倭人武者,正在跟那位将军用异国番语(日语)相互谈笑风生……看着这位将军走进车站,驻扎于站内的髡贼兵士和“公人”全都立即神采一肃,从速朝他立正还礼。而火车上的乘务员也仓猝翻开车门,又铺了一条红地毯,还派出一名仆人吹奏喇叭,恭迎此人与倭国来宾登上列车的甲等车厢——固然此时还没到发车的时候……

怀着如许的心机,年青少爷的表情又沉重了几分。他出身书香世家,除了饱读诗书以外,还游历天下,对贩子和宦海都有浏览,年纪虽轻,却已经是见多识广、文武双全的青年才俊。这些日子来,他在岭南和临高的各种所见所闻,都给了他一个激烈的印象,髡贼的权势之强大,已经远远超越朝廷高低的设想。而他们对大明社稷的风险,恐怕也比多次入关,压得朝廷喘不过气来的东虏更加严峻。如果再有奸臣表里勾搭的话,只怕连江南乐土也要堕入乱世烽火……合法他如此深思的时候,却俄然猛地瞳孔一缩!

说到此处,他俄然神采一变,“……不好!黄贼于此时携倭寇使者前去三亚行在,莫非是那澳宋太上皇下旨召见,要向他面授机宜,带领福宁军起兵反叛,与髡贼海军和东洋倭寇一起里应外合,犯境闽粤么?如此一来,不但闽粤两省必将难保,就连江浙鱼米之乡,只怕也要横遭兵祸了!”

另一名士子满脸悲悯地抚摩着身边的不锈钢立柱,如此说道,“……瞧瞧这花花绿绿的铁屋子,另有这条几百里长的甚么铁路,竟然全用精铁打造,不知糜费人力财资多少!澳宋当国者这般不吝民力、骄奢淫逸,琼州的缙绅百姓们可被他们祸害苦了!如若不能早作运营,遏止这般放肆的贼势,南边半壁必定生灵涂炭!我等只要经心极力,刺探敌情,才气上为朝廷分忧,下为黎庶解厄,为朝廷百姓除此大患!”

髡贼让快饿死的饥民吃上了饭?小恩小惠罢了,哪有我们教养万民的恩典大?尔等既然赡养不了本身,就该顺从贤人教养,放心去死,如何能够无耻地委身于贼呢?真是无君无父,让祖宗蒙羞,罪该万死!

除了一心要去三亚看“天涯天涯”风景的徐霞客兄弟以外,另有一些各种来路的读书人,也筹算去三亚转转,不过,他们天然不是为了抚玩“天涯天涯”的瑰丽风景,而是冲着那边的“澳宋太上皇行在”去谋繁华的——畴昔几年,“澳宋髡贼”只不过调派了文德嗣、马千瞩为首的一起偏师登岸临高,传闻还是髡宋朝中受了架空被发配出来的“罪髡”,近似当代充当炮灰的“刑徒军”,就能横扫珠江,炮打广州,偷袭福建,搅得岭南大乱、民气惶惑。现在倒是“澳宋天子”带着御林军御驾亲临,更是令人闻之色变。

只是即使在内心里成心要投奔“澳宋”,大要上还是要摆出一副义正词严、忠义无双的神采——戏文上不是都如许唱的吗?那些奴颜婢膝的墙头草、软骨头,即便获得君王的收纳,也常常会因为贫乏时令,被看得很低,底子别想被重用,乃至另有被卸磨杀驴的风险。倒是那些表示得铮铮铁骨、一腔正气的忠臣国士,反而能够获得敌国君王的喜爱和看重,享遭到三顾茅庐、礼贤下士的“国士级”报酬啊!

“……是啊,这火车轮船之类的奇技淫巧,看着就是妖气森森,定然都是祸国害民之物。待到今后王师光复此地,必然要把诸般邪物十足毁去,再将被勾引的奸民一概杀尽,方能还琼州一个朗朗乾坤。”

总之,这帮十指不沾阳春水、天真莽撞又自命不凡的读书人,就这么怀着各种心机,傻乎乎地来客串专业间谍了。最后的时候,这帮人另有点严峻,恐怕遭到髡贼的查问检查甚么的。谁知那些髡贼仿佛底子没把他们当回事,很轻易就买到了去三亚的火车票,一下子就大大地放松了下来,乃至有精力对别品德头论足起来。但是,因为徐霞客这个被他们口诛笔伐的“剃发假髡”始终不该声,几位自以为很有节操的读书人自说自话得久了,也感觉非常索然有趣,因而就转移了话题,开端会商起“髡贼”近期能够的行动。

固然那种办农场的农业本钱家运营体例,或许能够赚到更多的利润,但毕竟既费事又破钞精力,另有运营失利、停业亏蚀的风险。哪有放地收租、把统统风险都转嫁到耕户头上来得轻松?正如在当代社会,或人如果担当一家公司做买卖,绝对要比担当一座屋子收房租,要更加辛苦很多,而风险也要高很多。

但这类轻松的活法有一个前提,就是务需求让天底下的耕户都只要老诚恳实给地主种田才是独一的前程。如果最轻贱的耕户都有了更好的活路,小日子过得和和美美,整日喝酒吃肉的,他们还能放心给地主老爷们做牛做马吗?就算还是给老爷们种庄稼,他们本身也要吃掉一大部分,还能不足粮交给地主老爷?

——当然,那些得了一口饱饭就被髡贼勾引到这里为虎作伥的败类,在他眼里就根基不是人了。

“……恰是黄石此贼!昔年在福州,吾曾经与其有过一面之交……”

但是,他们不晓得的是,就在他们的天涯以外,就坐着好几位受命潜入贼营的正牌“朝廷栋梁”……

听了这番不知轻重的大言,这几位正牌“朝廷暗探”的首级,表字“密之”的桐城名流方以智,立便是连盗汗都下来了,“……不是我桐城方密之舍不得这七尺之身,而是牧斋先生和东林诸公授意我等潜入琼州贼窟(“东林巨魁”钱谦益,字受之,号牧斋),乃是为东林君子和朝廷高低刺探敌情,以备筹划应对之策,而不是逞一时之勇,效仿那荆轲刺秦王的!如若我等尽皆沦陷于此,谁去处朝中诸公通报军情?”

然后,就在站内诸人的心机各别、埋没鬼胎当中,告诉搭客上车的播报声终究响起了……

饥民将近饿死如何办?谨守贤人教诲,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尔等就该做“安安饿殍”才对。

简朴来讲,对于租佃制下的地主老财来讲,为了包管劳动力的便宜,穷泥腿子如果糊口得太好,就是一种不成宽恕的罪孽!是以,不管是本钱主义还是社会主义轨制,如果想要生长经济、实现产业化的话,都必然要毁灭地主阶层,才气开释出被束缚在地盘上的大量乡村劳动力——因而,蒋公带着一干党国精英“转进”到台湾以后,也不得不学习夙敌,实施土改,强行剥夺了台湾地主的田土,罗织罪名弄死了一万多台湾地主,才让台湾经济有了腾飞的根本,不然的话,今露台湾的景况恐怕还不如菲律宾……然后,或许是因果循环,昔年台湾地主后代的权势构造起了绿党,好像“回籍团”普通在数十年后策动了反攻倒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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