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衍抬眼瞧去,见当中那人慈眉善目,龟形鹤骨,灵气萦身。顶上三团罡云伸展,似是泉击金石,空徊深谷,令人恍闻缕缕雅音。若论修为,大要看去比乔掌门只是稍低一线。
杜时巽久在门外修炼,本身在派内实在并无根底,听了赵夫人之劝后,也是决定在这些人修士当中遴选几人出来,招做得力部下,作为今后统御宗门及楚国的班底。
燕长老颌首道:“正欲一观。”
陈寿古一脸可惜之色,道:“可惜可惜,听闻此次酬赏丰富,今次错过,今后再无这般机遇了。”
张衍认出此人是来阁中拜访过几次的陈寿古,便还了一礼,笑道:“本来是陈道长,三位道友考虑下来,皆觉得此次斗阵掌控不大,不肯前来了。”
三月以后,锺台派于金台之上再召诸修,倒是为签立法契一事。
杜时巽此是回至法坛上,记起赵夫人先前叮咛,便道:“听闻斗法排序各位长老已是拟好,拿来我看。”
三名长老则不得不退至一边,林长老非常不忿,道:“明显已是说定由我等师兄弟主持,未想这小儿硬是横插了一脚出去。可爱!”
辰时一过,张衍自馆阁驾起遁光,乘风而至,俯身一扫,见下方焚香摆案,青烟袅袅,台殿上侍立两名道童,一人持钟,一人抱剑。
中间有人嘀咕道:“锺台有这很多仙城赐下么?”
此回乔掌门并未出面,而将此事情交给了大长老燕倾珲,此位长老位高辈尊,门中一众长老皆是以他为首。
林长老道:“是。”
因而再不踌躇,自指尖上逼出一点精血,往玉圭中一滴,此物悄悄一颤,咔嚓一声裂作两半,一半往那三名长熟行中飞去,一半还是留在他手。
燕长老神情稳定,道:“可有凭据?”
林长老动机一转,愤然道:“定是赵氏从中作梗!要与我等来抢人,我要去禀明掌门真人。”
……
白长老取了契玉过来,拿眼一撇,道:“此人索要之物,多是为邪派修士所用。”
张衍看了一看,虽是饮宴上几近五十人,可眼下来此的不过二十出头,不敷先前半数。
林长老一见,不由气怒,拍案而起道:“此是先前有定,怎能随便窜改。”
可他连唤了几人上来,都是不成,诸修慑于他那日残暴行动,都是心中生惧,不敢承诺。
……
杜时巽大声道:“奉阿父之命,与诸位长老一同主持签契之会。”
“斩杀容君重,乔掌门愿与其结为异姓兄弟,以三城相赠,不纳上供,不受召令,亲族弟子世代受锺台庇护。”
法坛下稀有十蒲团,上已坐了十来人,因本日无有禁制袒护,这很多元婴修士聚在一起,便有灵光飞射,耀照至十数里外,罡风回旋,直上天涯,乃至**难聚,暴露一片彼苍碧空。
杜时巽忙了半天,却无一人愿从,不觉气恼,这时扭首一顾,刚好见到张衍安闲坐于台下,不觉面前一亮,腾身自法座高低来,道:“这位真人,杜某来意你当晓得,你愿是不肯?”
林长老暴露鄙夷之色,道:“原是邪宗余孽。”
杜时巽也未几言,拿出一面青黑的玉牌符,单手一亮,“掌门令符在此。”
现在众修也是看到此处,许是心中冲动,有人大声念了出来,道:“斩杀一名轩岳元婴修士,除礼单索要诸物,另赐上好宝衣一件,金台丰气丹三枚。”
这时钟声一响,罡风忽起,自山中飞来三道灵光,落于台殿法座之上。现出三名衣履光鲜,髻结高挽的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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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寿古低笑了一声,出声道:“如果能将杀灭轩岳长老尽数肃除,到时两派归一,还怕无有仙城赐下么?”
燕长老点头道:“掌门还要靠这小儿对于容君重,定会回护他,哪怕你去诘责,也只会逼他承认下来。不过本日之事,算他一个又能如何?饮宴之上他连杀二人,又言语砭讽,毫不包涵面,我看有多少人情愿跟他走。”
陈寿对他悄悄传音言道:“道兄请看,当中那人便是燕长老,位高辈尊,权益甚大。传言连乔掌门偶然亦需看他神采,斗阵诸事,此人一言可决,左边那人乃是林长老,也是不成藐视,右边那人乃是白长老,那是饮宴露过面。道兄当是认得。”
燕长老道:“不管此人是何来源,签了契书,也由不得他了,既然愿随杜时巽,也由得其去。”
燕长老数了一数,见一个不差,不觉对劲,前两次门中死伤惨痛,而有了这些人,锺台修士就不消再死命拼杀在前,进而保住元气。至于这些人死活,却不放在贰心上。
张衍不觉好笑,这杜时巽言显是不懂待人接物,又言语生硬,难怪无人情愿投效此人,不过此民气高气傲,行事粗直,与几名心机诡谲的长老一比,倒是易相处的多,不定还能获得更多好处,便笑道:“既然杜道友诚意相邀,贫道应了。”
再过半晌,二十余名元婴修士皆已签了法契,契玉全数飞落案首。
林长老倒是一惊,道:“如何那杜姓小儿也来了?”
一月之前,锺台已有契书送至,上有各种条规,不肯签契者。早已拜别,本日至此的,多数都是不甘放弃的。
张衍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三名长老都是看得旁嘲笑不已,林长老嘲笑道:“果是被师兄说中了。”
两人又客气聊了几句,便就各自安坐。
“斩杀一名轩岳长老,可赐仙城执掌。”
见对方是有备而来,燕长老也未几言。呵呵一笑,伸手一引,道:“既是掌门之命,我等自当顺从。少掌门请入长官。”
这时此中一名道人抬开端来,倒是站起,冲他打了顿首,含笑道:“张真人也是到了。”又看了一眼其身后,惊奇道:“怎未曾见得唐道友与宋道友?”
杜时巽一把夺过,扫看下来,见对阵容君重的人中,张衍之名鲜明在列,不觉嘲笑一声。如果先前,他也并不在乎,可此人倒是他凭着自家本领招揽过来第一名修士,怎能让这几名老朽摆布,自案上抓起笔来,就把张衍名字从中划去,又随便在另一人名书画了个圈,抛给燕长老,道:“依我之意,当如此排布。”
张衍哂笑一声,锺台轩岳两派或许先前还顾念一脉同出的交谊,可从这酬单上来看,完整已是你死我活,完整撕下脸皮了。
俄然间,天中传来大响,他仰首一看,见天中飞来一道火光。不觉眼睛微眯。
不过若能多取几座仙城,他也是来者不拒,往里放入一道灵气,斯须,他所需三味灵药皆是在上闪现出来,不觉悄悄点头,此契玉能现出这三物,就申明锺台府库中确切藏有此物。
燕长老坐定以后。看向世人,用温润语声言道:“多谢诸位同道远道而来,为我锺台着力,只是我门中亦有规例,不成轻违,今与诸位同道约法立契,愿之则留,不肯则去,毫不强求。”
龙柱斗法凶恶万分,法契一签,便再无退路,他是为灵药而来,自无顾虑,可这三人现在也算得上是涵渊门中人,却不必替锺台着力死斗,反为别人做了嫁衣。
那边台上,林长老见坛下情势掌控当中,不由得意一笑,对身边燕长老侧身一礼,道:“师兄,斗法排序小弟已是拟好,师兄可要过目?”
燕长老抚须道:“掌门虽是行事偶有激进,但夙来有章可寻。似这出尔反尔之举,向来未曾为之,此玉牌来处,或是另有文章。”
再看下方,倒是锺台承诺酬赏,这倒是先前无有,不由凝神细观。
燕长老唔了一声,当即下了判词,“彼辈桀骜,不成大用。”
燕长老赶紧拦住他,缓缓回过身,对着杜时巽沉声道:“既然少掌门属意如此,那就如此办了。”
张衍抬手接过,放至面前一看,入眼倒是一枚莹润玉圭,上刻数十行笔墨,他一一看过,此中内容与先前那契书并分歧,是言上阵以后,无端退逃,临敌怯战者,则锺台有权发落措置,一旦签了契书,则无可忏悔。
他扬袖一挥,就有二十余道灵光飞下。
看到此处,场中传出几声低低惊呼,这酬赏确切丰富非常,哪怕在坐皆是元婴修士,也是心动不已。
约莫过了一刻,众修连续到来。
燕长老涵养甚好,似是无事普通。还是带着笑容道:“少掌门怎也来此?”
燕长老把玉简在手中晃了晃,淡淡言道:“不是要寻得力之人消磨那容君重锐气么,就取此辈好了。”
火光不管不顾过来,直往三人所坐之处而来,燕长老一皱眉头,不得已起家相让,才及避开,只闻霹雷一声,那光焰砸在台上,再往外轰轰散开。杜时巽大步自火走出,他双目神光飞闪,先是昂然扫了眼台下,才转首对着三名长老拱了动手。
杜时巽大喜,张衍乃元婴二重修士,可谓鹤立鸡群,即使先前名声不显,可道行倒是摆在那处,当即道:“只要好好助我,击败容君重以后,必不虐待道长。”
他此语一出,有几人立即下了决计,逼出一滴精血,行动迅快地签下了法契。
杜时巽也不客气。大刺刺到了长官坐下。
燕长老沉吟一会儿,对林长老表示了一下。
林长老无法,寒着脸将那玉简递过。
燕长老道:“那人是谁?”
林长老摸索口风道:“那……”
林长老自袖中取出一册玉简,呈奉上来。待燕长老翻开,在旁指划道:“师兄请看,小弟按师兄所言,事前命人以礼单相试,愿签契书者,共有五民气抱恨怼,执意不肯相从,小弟就那用红笔将名姓勾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