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辰时,高拱下了轿,没有到内阁去,而是单独一人,穿过会极门,一起北行,径直来到乾清门。未传闻皇上召见,辅弼却大步往乾清门而去,见者无不骇异。

高拱尚未走到内阁,他亲身到乾清门递本的动静就传开了。

“喔呀,那太好了!”高拱欣喜道。说着,从袖中取出稿笺,捧在手里,慎重道,“请孟公公把此本呈皇上御览。”说罢,向孟冲一拱手,回身大步而去。

冯保刚进文书房看本,就有内侍来禀。尚未听完,已是大惊失容!广东报捷、海运胜利,皇上一欢畅,竟能下床了,神奥秘秘召内阁制敕房书办口传着甚么,高拱又俄然亲身到乾清门递本,君臣的奇特行动,莫非……冯保越想越可骇,下认识摸了摸脖颈,仿佛一把钢刀“倏”地一下砍了下去,吓得浑身颤抖。他蓦地起家,忙召张大受:“看来要出大事啦!你快去,知会张老先生,快让他想体例!”

本来是这么回事!张居正大大松了口气,抹了把汗,拱手道:“喔呀!恭喜玄翁!”

臣本庸陋,遭际圣明,荐晋穹阶,渥承隆眷。昔侍藩邸讲读,屡蒙御笔大书嘉奖,暨臣历官叨领过诰命、敕书,共十七道。又臣父祖俱曾历官中外,俱有领得诰命、敕书,世传为宝。但臣家素寒薄,居室湫隘,尊藏无所,每惧其亵而莫可何如。乃臣自侍藩邸以及今,兹积蒙颁赐银两,多至千余,向未敢轻用。近乃于臣客籍住居之北,置地一区,庀材鸠工,拟建层楼,尊藏前项宸翰,楼下拟建一堂,以便瞻仰。

“皇上龙体如何?”高拱问。

张居正暗忖:玄翁神奥秘秘,原是为自家建阁保藏圣旨的事!若玄翁上道密札,要皇上把张某和冯保赶走,皇上断断不会迟疑,必是照做!幸亏玄翁不是那样的人!但是,皇上会不会发觉了甚么?他何故绕开内阁,例外要书办去照他的口传草拟诏命?

高拱这才舒了口气。午后,漕运总督王宗沐差人报来禀帖,言所运漕粮,已过海,安抵天津。高拱喜不自禁,忙叮咛书办:“速将禀帖径呈皇上御览!”

“高老先生!”跟着一声尖嗓收回的叫声,文书房散本寺人出去了,“高老先生的本,万岁爷御批,命小奴径送高老先生,副本抄送工部。”

然思宸翰在上,如觐天颜。臣安敢自为之名,用是斋沐,竭诚上请。伏望圣慈俯赐名额,以垂永久。则不唯于圣泽增崇,而臣子子孙孙世守于兹,皆得以光戴于无穷也。臣冒干严肃,无任战兢诚心之至。为此,谨具本亲赍奏闻,伏候敕旨。

“我有件事求皇上,是以要斋戒、沐浴,以示虔诚。”高拱一脸持重地说,也不容张氏再问,向外摆摆手,表示退出,他则提笔起稿。

内阁制敕房书办,全称中书舍人,进士出身,从七品,掌奥妙文牍,受命草拟各种敕书、诰命。皇上绕过内阁,钦点中书舍人到乾清宫,当是草拟敕书诏命的,可这等事,何不委于阁臣?既然皇上不想让阁臣插手,高拱也不便问,心中迷惑的同时,又模糊感到不安。本来,绥告白捷,缉盗安民条格也起稿上奏,高拱好久没有像本日如许轻松了;可皇上召书办这件事,却让他遽然间沉重起来,仓猝差人到乾清门刺探,扣问皇上的病情。书办去未几时,回禀:“元翁,内里说,皇上闻广东捷报,连阅数遍,天颜欢忭。”

张居正神经紧绷,额头上冒出虚汗,心“突突”跳个不断。

“元翁亲身去乾清门递本,你传闻了吗?”

“啊?!”张居正不由叫出声来,脑筋里一片空缺。很久方缓过神儿来,寂然道,“完了!快归去,知会厂公,把来往的笔墨速速烧毁!”言毕,一脸惊骇地向外摆摆手,表示张大受快走。

一个执事寺人不敢怠慢,叮咛小火者给高拱搬来一把椅子,他则小跑着进了乾清宫,禀报孟冲。斯须,孟冲一脸迷惑地走了出来,惊问:“喔呀,高老先生,如何一大早到这儿来了?”

“欢畅,为皇上病情好转欢畅!”高拱喜不自禁地说。

“叔大,你看,是皇上的御笔!”高拱举着文牍,走到张居正书案前,递给他看。

张居正一小我坐在中堂,不见高拱的人影,正迷惑间,忽听有内官来禀事,抬眼一看是张大受,不觉吃惊:众目睽睽,冯保差张大受来,不怕招惹是非?正想起家躲避,张大受径直走畴昔,抬高声音,气喘吁吁地说:“辅弼径到乾清门递本,厂公要张老先生快想体例避祸!”

过了半个时候,书办回禀:“元翁,皇上御览漕运禀帖,抚掌大喜,正坐在御榻口传敕书!”

“叔大,有苦衷?”高拱看出了张居正举止变态,一副心神不宁、坐卧不安的模样,便问。

……

到得乾清门,高拱止步,大声道:“来人,叫孟冲来见!”

“大好!”孟冲道,“昨日已能下床,还能开口说话了。”

“再奥妙的事,也不必辅弼亲身递本吧?反而传得沸沸扬扬。”

“啊!这么快!”高拱欣喜地起家接过,镇静不已,“喔呀,皇上钦笔,是皇上的字!喔呀,皇上能写字了,皇上的病要好了!”

高拱一则欢畅,一则迷惑,不知皇上口传甚么敕书,竟然瞒住内阁,委实令人不解。这一天他有些心神不宁,一散班,没有在内阁用餐,也没有到吏部去,而是径直回家。

仓促用了晚餐,高拱又叮咛烧水沐浴。张氏不解,待高拱沐浴换衣,进了书房,方走畴昔问道:“她爹,咋回事呀?”

“怪哉,何事还要堂堂辅弼亲身去递本?必是奥妙大事。”

“呃呃,没、没有。”张居正支吾了一句。看看刻漏,尚未交中午,这个上午委实太冗长了。

皇上御批是:览卿奏,具见忠敬,楼名与做“宝谟”,堂名“鉴忠”,着工部制扁送安。

张居正忙伸头看畴昔,只见上写着:《恭建楼堂尊藏宸翰乞赐名额以崇圣泽疏》。

张氏一听老爷本日回家用饭,欢畅地亲身到厨房,叮咛做几样老爷爱吃的菜肴,可话音未落,高福来知会:“老爷说,今晚斋戒,茹素。”

斯须,高拱进了中堂,张居正悄悄察言观色,却也看不出有何非常。他晓得高拱没有城府,倘若真的向他和冯保脱手,毫不会如此淡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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