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贾氏侍儿随夫人往宫朝贺,只在九间殿等待,到下晚也不见出来。只见一内侍问曰:“你们是那里的侍儿?”答曰:“我们是武成王府里的;随夫人朝宫,在此服侍。”内待曰:“你夫人坠了摘星楼;黄娘娘为你夫人辨明,反被天子摔下楼,跌得粉骨碎身。你们快去罢!”侍儿传闻,吃紧回王府来。武成王在内殿同弟黄飞彪、飞豹,黄明、周纪、龙环、吴谦、黄天禄、天爵、天祥三子,除夕良辰欢饮。只见侍儿镇静来报:“千岁爷:祸事不小!”飞虎曰:“有甚么事,报得这等凶?”侍儿跪禀曰:“夫人进宫,不知何故,坠了摘星楼;黄娘娘被纣王摔下楼来跌死了!”黄天禄十四岁,天爵十二岁,天祥七岁,听得母亲坠楼而亡,放声大哭。有诗为证,诗曰:

忽闻凶报满门惊,子哭儿啼泪若倾。

忠孝至今传万载,独夫遗臭枉称尊。

话说飞虎听得此信,无语沉吟;又见三子哭得酸楚。黄明曰:“兄长不必迟疑。纣王失政,大变人伦。嫂嫂进宫,想必昏君瞥见嫂嫂姿色,君欺臣妻,此事也是有的。嫂嫂乃是女中丈夫,兄长多么豪杰,嫂嫂守纯洁,为夫名节,为子纲常,故此坠楼而死。黄娘娘见嫂嫂惨死,必然向昏君辩明。纣王宠嬖方向,把娘娘摔下楼。此事再无他议,长兄不必游移。‘君不正,臣投本国。’想吾辈南征北讨,马不离鞍,东战西攻,人不脱甲,如果这等看起来,愧见天下豪杰,有何颜立于人间!君既负臣,臣安能长仕其国。吾等反也!”四人各上马,持利刃,出门而走。飞虎见四人反了,自思:“莫非为一妇人,竟负国恩之理。将此反声扬出,难洗明净……”黄飞虎急出府,大呼曰:“四弟速回!就反也要商讨往那边所?投于何主?办理车辆,装载行囊,同出朝歌。为何四人单独前去!”四将听罢,回马,至府上马,进了内殿。

烈妇有恩虽莫负,忠君无愧更当诚。

君臣四骑,杀三十回合。纣王刀法展开,其势真如虎狼。三员大将使开枪斧,纣王抵敌不住,刀尖难举,马今后坐,将刀一掩,败进午门。黄明要赶,飞虎曰:“不成。”三骑遂出西门,来赶家将,一同业走,过孟津。不表。

三略有人空法律,五关无路可留阍。

冲天盔,龙蟠凤舞;金锁甲,叩就连环。九龙袍,金光晃目;护心镜,前后牢拴。红挺带攒成八宝,鞍鞒北竹节钢鞭。清闲马追风每日,斩将刀定国安邦。只因天道该如此,至使君臣会疆场。

黄飞虎持剑在手,大喝曰:“黄明等!你这四贼,不思报本,反谗谄我合门之祸,我家老婆死于摘星楼,与你何干!你等口称‘反’字,黄氏一门七世忠良,享国恩二百余年,莫非为一女人造反。你借此乘秘密反朝歌而图掳掠,你不思金带垂腰,官居神武,尽忠报国,而终成狼子野心,不断绿林本质耳!”骂的四人冷静无语。黄明笑曰:“长兄,你骂得有理,又不是我们的事,恼他怎的!”四人在旁,抬一桌酒吃,四人大笑不止。黄飞虎心下如火燎普通,又见三子哭声不断,听得四人抚掌欢乐,黄飞虎问曰:“你们哪些儿欢乐?”黄明曰:“兄长家下有事挠心,小弟们心上无事。今除夕吉辰,吃酒作乐,与你何干?”飞虎气不过,恼曰:“你见我有事,反大笑,这是如何说?”周纪曰:“不瞒兄说,笑的是你。”飞虎道:“有甚么事与你笑?我官居王位,禄极人臣,列朝班身居首级,披蟒腰玉,有何事与你笑?”周纪曰:“兄长,你只知官居首级,显耀爵禄,身北蟒袍。知者说仗你平生胸怀,位至尊大;不知者,只说你倚嫂嫂姿色,和悦君王,得其繁华。”周纪道罢,黄飞虎大呼一声:“气杀我也!”传家将:“清算行囊,办理反出朝歌!”

且说纣王败至大殿坐下,悔怨不及。都城百姓官员已知武成王反了,家家闭户,路少人行。又闻天子大战黄飞虎,百官忙入朝,见纣王问安,曰:“黄飞虎因何事造反?”天子怎肯认错,乃曰:“贾氏进宫朝贺,触忤皇后,本身坠楼而死。黄妃倚仗伊兄,恃强殴辱正宫,推跌下楼,亦是误伤。不知黄飞虎本身因何造反,杀入午门,深属不道!诸臣为朕作速议处!”百官听纣王言说,皆冷静无语,莫敢先立定见。正深思间,探事马报进午门曰:“闻太师征东海奏凯回兵。”百官大喜,齐辞朝上马,出郭驱逐。只见人马远远行至,中军官报入营中曰:“启太师:百官辕门驱逐。”闻太师曰:“众官请回,午门相会。”

面前贤士归明主,目下百姓叛远村。

虎斗龙争在午门,纣王无道败彝伦。

回顾不堪重悒怏,悲伤只要夜猿鸣。

黄飞虎虽反,本日面君,另有愧色。周纪见飞虎愧色,在顿时大喊:“纣王失政,君欺臣妻,大肆狂悖!”纵马使斧,来取纣王。纣王大怒,手中刀急架相还。黄明走马来攻。黄飞虎口里虽不言,心中大恼曰:“也不等我分清理浊,他二人便脱手杀将起来!”飞虎只得催开神牛,一龙三虎杀在午门。怎见得,有诗为证:

太师听罢,厉声言曰:“此一件事,据老臣鄙意,还是陛下有负于臣子!黄飞虎素有忠君爱国之心,今贾氏进宫朝贺,此臣下之礼,岂有无端而死!况摘星楼乃陛下所居,与中宫相间,贾氏因何上此楼,此中必有主使、勾引之人,故陷陛下于不义。陛下不自详察,而有辱此纯洁之妇。黄娘娘见嫂死无辜,必然上楼切谏,陛下亦不能容受,宠嬖方向,又将黄娘娘摔跌下楼。致贾氏忿怨死,黄娘娘遭冤,实君有负臣子,与臣下何干。况语云:‘君不正则臣投本国。’今黄飞虎以报国赤衷,功在社稷,不能荣子封妻,享悠长繁华,反致骨肉无辜惨死,情实悲伤。乞陛下可赦黄飞虎一概大罪,待臣追逐飞虎返来,社稷可保,家国承平。”百官在旁,齐言:“太师处之甚明,无不钦服。望陛下速降敕旨,大事定矣!”闻太师又曰:“此是天子负臣,故当赦免。若果飞虎有负君之处,只怕老臣一时之见,另有礼当说者,即行商讨,不成有误国事。”

众官进城至朝门,见闻太师骑墨麒麟来至,众官躬身。太师曰:“各位请了!”众官同进朝,见天子,施礼毕起家,不见武成王,太师心下迷惑,奏曰:“武成王为何不来随朝?”王曰:“黄飞虎反了。”太师惊问:“为何事反?”纣王曰:“除夕贾氏进宫,朝贺中宫,冒犯苏后,自知罪戾,负愧坠楼而死,此是自取。西宫黄妃听知贾氏已死,忿怒上楼,毁打苏后,辱朕不堪;是朕怒起相攘,误跌下楼,非朕成心。不知黄飞虎辄敢率众杀入午门,与朕对敌,幸而未遭毒手,今已拥众反出西门。朕正在此深思,适太师奏捷,乞与朕擒来,以正国法!”

黄飞彪见兄反了,点一千名家将,将车辆四百,把金饰、金银珠宝装载伏贴。飞虎同三子、二弟、四友,临行曰:“我们现在投哪方去?”黄明曰:“兄长岂不闻‘贤臣择主而仕’,西岐武王,三分天下,周土已得二分,共享安康之福,岂不为美。”周纪暗思:“方才飞虎反,是我说将计反了;他若还看破,只怕不反。不若使他个绝后计,再也来不得……”周纪曰:“此往西岐,出五关,借兵来朝歌城,为嫂嫂、娘娘报仇,此还是迟着。依小弟鄙意,本日就在午门会纣王一战,以见雌雄。你意下如何?”黄飞虎心下昏乱,随口承诺曰:“也是。”大略天道该是如此。飞虎金装盔甲,上了五色神牛。飞彪、飞豹同三侄,龙环、吴谦并家将,保车辆出西门。黄明、周纪同武成王至午门。天气已明。周纪大呼:“传与纣王,早早出来,讲个明白。如迟,杀进宫阙,悔之晚矣!”纣王自贾氏身亡,黄妃已绝,本身悔之不及,正在龙德殿烦恼,无可对人言说。直到天明,当驾官启奏:“黄飞虎反了,现在午门请战。”纣王大怒,借此出气,“好匹夫!焉敢如此欺负朕躬!”传旨:“取披!”九吞八扎,点护驾驭林军,上清闲马,提斩将刀,出午门,怎见得:

班中闪一员官,乃下大夫徐荣出见。闻太师曰:“大夫有何群情?”荣曰:“太师所言,虽是天子负臣,黄飞虎也有忤君之罪。”太师曰:“大夫何故见得?”荣曰:“君欺臣妻,天子负臣;不顾恩爱,摔死黄娘娘,也是天子失政。黄飞虎岂得率众杀入午门,声言天子之罪,与天子在午门大战,臣节全无,故武成王也有不是。”闻太师传闻,乃对诸大臣曰:“今诸臣昏黄,只谈天子之过,不言飞虎之逆。”乃传令吉立、余庆:“快发飞檄传临潼关、佳梦关、青龙关三路总兵,不成走了背叛;待老臣赶去拿来,以正大法!”不知凶吉何如,且听下回分化。

左观四友俱怀忿,右睹三男苦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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