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桓等几听了,皆哼哼哧哧清咳嗓子,霍小玉不明以是,瞪大眼不敢言。

差点扑跌至沈二爷宽背上那位姐儿,去了遮面薄纱,虽戴的是旦角头面,倒是浅妆淡抹露了自已脸儿,年纪不过十六七岁,眉横翠山,妙目流波,两腮旋着笑窝,耳上穿戴亮闪闪小金环,着石榴红紧身小袄,下穿水绿裤儿,唱念做打间神采风骚,原也是个玉媚珠温的娇姐儿。

沈二爷吃了口自已钟儿里的酒,神采微变,这不是桂花酿的米酒麽?怎这般烈!

“二爷,我还要吃........。”舜钰眼巴巴地,偏头瞟见沈桓桌上的酒壶,伸手就去抢。

沈二爷这才朝舜钰看去,见她兀安闲那垂首执壶,倒一钟吃一钟,好不纵情。

舜钰不敢驳,只得强打精力离床,略整衣绾巾,跟从他下至底舱来。

霍小玉用袖掩口把酒吃尽,谢过方道:“此戏说的乃是晋代文士之事,都城有个男人名唤沈泽棠,有潘安的美姿容,他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科举连中三元,宦途通享,后官高至首辅。”

恰此时伴计送来一提桂花米酒,那霍小玉很会撒娇弄痴,咬着嘴道:”这位爷不想知《红颜记》这出戏里的原故麽?若想知的话,何不赏我一钟酒吃?“

“我的个祖宗哩,你就消停会罢。“沈桓哪敢再给她吃酒啊,二爷眼神冷嗖嗖的.......他把酒壶拿起,有多远掷多远。

徐泾听不下去,欲要开口阻之,却被沈二爷拦了,他面色很安静,令人窥不透其心中所想。

舜钰仰起脸,但见两两嫣红半晕腮,眼儿水汪汪的,撇着嘴儿不满,攥紧他衣袖紧讨着要酒吃。

待统统休整结束,沈桓来拍门儿,扣问二爷是否去底舱玩耍,那搭了小戏台,可吃茶听曲打发闲余。

莫说个妓娘,便是朝中官吏撤除徐令等几个,还无谁敢问他讨酒吃哩。

舜钰歪在床上,每十五这日泡澡后,浑身即如扒骨抽髓般有力,再添被褥坚固和缓,那眼儿便愈渐昏黄。

沈二爷默了默,向徐泾低声叮咛:”至镇江当即修书一封去都城,这出《红颜记》严禁传唱,如有方命者可不留。“

登上船面,舜钰暗自咂舌,不提雕梁画柱、宫灯彩幔怎生的精美奇巧,但见船成分两层儿:先去上层儿,是供歇宿的舱房,沈二爷及侍卫包了前中数舱,一舱摆两床,铺的盖的皆是崭新的天青洒花锦被缎褥,床间摆荷叶式小几,上搁博山铜炉熏香袅袅,一个描金彩绘洋漆盘里,茶壶盏杯锡瓶俱全。

徐泾答允下来。

霍小玉又说道:“再说都城井天孙之女文鸾,对其表哥分外倾慕,却碍与世情不敢剖露,恰逢这一年上元节灯市,文鸾观灯散心时,其表哥与沈泽棠亦相携闲逛,两厢偶遇,文鸾为表心迹,拿出一对金雀私赠其表哥。哪想月老系错红绳,那一对金雀却被沈泽棠得了去,此时他正值婚配之年,便央了红媒去井府提亲,井天孙喜出望外,本就求之不得,岂有不肯之理,那文鸾各式不甘心,也只得嫁他为妇。”

她唱的这出戏听来倒陌生,沈二爷待戏下,饶有兴趣唤她至跟前,问方才唱得是哪一出,那姐儿搭手见礼,倒是不卑不亢,暴露一口糯米牙儿回话,唱得是《红颜记》中《乔醋》一折,这戏是汤其梨先生新作,都城里能把这戏唱全套的,除了师姐黄四娘,便是她霍小玉了。

青衣伴计忙不迭地送来糕饼与名茶,又见河风凛冽生寒,去把抵窗的叉杆取下,阖紧槅扇,再取来两盏美人扑蝶彩穗灯吊上,灯影敞亮对比着戏台,看戏便分外的逼真。

沈二爷淡扫过他们,刹时没了声响,这才转而暖和道:“甭理他们,你尽管说来听就是。”

舜钰与沈二爷宿一间舱房。

内旅客船亦分优中劣等,沈二爷有的是银子,但见红褐色紫荆木制大客船放下踏板来,一行人即谈笑而去。

沈二爷噙起嘴角,顺手掷壶替她倒了钟,欲也替舜钰斟上,却听她话里阴阳怪气的,哪敢劳沈大人脱手,自把酒壶接去倒满,再端起钟儿闷闷地吃。

见霍小玉支吾答不上来,遂抬手驱她去了。

...........哪个女孩儿会这般吃酒的,他伸手抽过酒壶,竟是轻巧非常,已被倒得滴酒不剩了。

提及她出京后,遇着堆栈缺房时,便与沈二爷凑和同住,而二爷行行动派端得是明月清风,光亮磊落,非常的循规蹈矩,倒让她为自已戚戚小人之心有些汗颜了。

瞧她悄展几分洋洋得意的俏模样,倒和舜钰偶然候颇像,沈二爷不由暴露浅笑,让徐泾拿来银子赏。

舜钰不欢畅了,转头看向沈二爷,指着沈桓很当真地告状:“他是个好人,二爷打他。”

沈二爷蹙眉,给徐泾一个眼色,徐径会心,朝霍小玉冷脸道:“那汤其梨怕是已江郎才尽!戏编的是愈发虚妄古怪,分歧道理,单说御花圃这段,即便是位极人臣,又岂敢在宫中随便走动,另有那皇后,身边服侍的宫女理应也很多,怎单单落水时,身边就无一个宫女?而落水时又怎这般巧,就被沈大人撞见?又是吃了甚么熊心豹子胆,敢对皇后起觊觎之心?“

底舱确是别有洞天,戏台上优伶在走步亮嗓,戏台下则摆数张水磨楠木桌椅,有两人席的、六人席及八人席的,已落坐太半,沈二爷择窗边与舜钰共席,沈桓徐泾等几坐侧边四人席。

沈二爷看着她浅笑:”明白日的怎能如此懒怠,起来随我去听曲。“

霍小玉顿了顿,持续道:“后文鸾思其表哥成疾,竟郁郁而终,沈泽棠也再未续娶,流光转眼几年,他已位极人臣,某日天子在宫中赐筵,他因公事缠身来得晚些,仓促路过御花圃时,听闻有女子溺水,救起见其沉鱼落雁之貌,不由心动没法矜持,恰宫女赶至,才知她竟是当朝皇后.......。“

舜钰边吃茶边暗扫四周,能搭乘此船者,多为南下行商的富贾或浪荡的纨绔,埠头那些妓娘竟也在,专做这船上唱曲陪笑的谋生。

Tip:拒接垃圾,只做精品。每一本书都经过挑选和审核。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