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陛下出言提点,不然我等还是数典忘祖却不自知!”
还别说,来得早确是有好处,刚在蛮夷邸安设下来,便是闻得太后要于腊日大办宫宴的动静。
两位藩王妃见得这驾敝以金丝华盖的金辕舆车已是咂舌不已,入得舆内更是完整惊到了,香玉为榻,紫金为炉,这长公主还真豪侈啊!
欧贞鸣亦是有样学样,施礼伸谢。
现现在的大汉天子就是中原共主,若他肯承认闽越和东瓯两国百姓是为越国遗民,并下诏为两国正名,那就再无人敢将他们视为化外蛮夷了。
刘彻反是笑问:“你二人可曾听闻欧冶子之名?”
两大藩王妃机警得紧,借着向皇掉队献奉礼的由头,明里暗里的向皇后提及此事。
闽越王邹馀善的脑筋比东瓯王欧贞鸣好使很多,忙是出言问道:“陛下莫不是指先秦时居于会稽之地的于越?”
唯有入宫时,她才会乘这驾父皇所赐的油輧画车,而不会乘长公主形制的赤罽辆车。
东瓯国的建国君王则为另一支于越首级无疆的次子蹄,因欧余山之南立国,故以瓯越为国名,以欧阳为国姓。大汉立朝后,瓯越国归附汉廷为藩属,方才改国名为东瓯,国姓简化为欧。
阿娇是刻薄人,既收了她们数斛顶好的东珠,自是要把事办好了。
闽越之地靠海,夏季和初春皆潮湿阴冷,可随性取食的火锅既甘旨,又可驱寒祛湿,颇是对他们的胃口。
太寿宫后苑的倚梅园大办宴席时,大汉天子刘彻亦召了两大藩王入宫,设席为其拂尘洗尘。
将近三十种配料,此中很多还是西域特产,在东瓯和闽越上哪弄去?
昔年阳信公主出降时,太上皇刘启尚未禅位,她还不是长公主,故不成乘坐赤罽辆车。刘启又不肯委曲了嫡长女,便不吝耗重金形成这架公主形制的油輧画车。
刘彻决计停顿半晌,方是再度缓声道:“不肯向楚国臣服的越国贵族和布衣便是离乡背井,南下瓯水和闽水,因越国已亡,越人又向来风俗自称于越,久而久之,越国之名也就再无人提起。”
实在倒是她们曲解阳信公主了,她平常出门鲜少乘坐这驾舆车。
将光阴耗在路上,倒不如早些到得长安城见儿子,还能有更多闲暇与众位亲王妃四周逛逛,购买些好物件,起码得先添置些新的冬衣才是,不然都没脸出门与裘袍华丽的世家宗妇们寒暄。
到得腊日,阳信公主乘着车驾到蛮夷邸接了两位藩王妃。
两大藩王皆是在十月中下旬出发,依着去岁的经历,约莫应在腊月中旬才会抵京。然因中原诸多世家本年买到很多朝鲜仆从,便与皇室实业谈定大买卖,将中原各郡的沥青骨干道尽数连接贯穿,故他们此番入京,比预猜中快了很多。
“于越的鼻祖为夏朝少康庶子无余,越侯传国三十馀叶,历殷至周敬王时,有越侯夫谭,子曰允常,拓土始大,称王,春秋贬为子,自号为于越,中原诸国则称其越国。
刘彻抚掌大笑,言论鼓吹,指导民意,不难的。
两位藩王皆是点头,战国初年的铸剑大师欧冶子及其弟子干将莫邪佳耦,天下那个不知那个不晓,据传秦宫三大珍宝之一的泰阿剑恰是他与干将联手锻造的。
更首要的主因是两位藩王妃心急,一起催着自家夫君抓紧赶路。
两大藩王不是刘氏贵爵,更比不得大汉天子,还没壕到这等境地。
刘彻看着敢怒不敢言的两人,复又道:“莫觉得朕是出言调侃你等,实是朕替你们越国的先人不值啊。”
两位藩王闻言,心下颇是不悦,大汉天子这话清楚是说他们数典忘祖,未免有些过分。
邹馀善讶异道:“陛下是说,当今的诸越皆是越国的后嗣?”
两人不约而同的颤声问道:“陛下,真是如此么?”
邹馀善闻言大喜:“陛下若真愿替我等正名,我闽越必为陛下效死尽忠!”
拂尘宴没甚么精美菜式,每案放尊尖顶铜锅,手边放个温酒用的小炭炉,宫人不必在侧服侍,只需连续奉上各式食材便可。
得大汉长公主相邀结伴,两位藩王妃自是受宠若惊,伸谢连连,却直到阳信公主走后不久,方才完整觉悟过来,心道若要在大汉顶级宗妇圈里混,自个道行还是太浅,礼数不敷全面,且有得学了。
阳信公主聪明通达,收到帖子时扣问了内侍几句,就已清楚母后的意义,亲身给两位藩王妃送去帖子,借着闲谈谈笑的工夫,话里话外又谈了很多宫里的礼数端方,并让两位藩王妃腊日与她结伴入宫赴宴。
创建闽越国的无诸恰是于越部族的首级,只因于闽地立国,故才以闽越为国名,以邹为国姓。
刘彻见得他俩神情,点头轻笑道:“看来你等不但忘了祖地,便连先祖都是忘了。”
“大善!”
三九寒冬,冰箜隆意,饮烈酒,食火锅,看殿外大雪纷飞,实乃人生一大美事。
只是这宫宴是太后办的,阿娇骄易谁都不敢骄易自家婆婆,便让两大藩王妃且先归去等她动静。
太后王娡见得儿媳妇这般懂事孝敬,自是给她面子,亲笔写了两封帖子,遣内侍给阳信公主送去,由她转交两位藩王妃。
要叫长安权贵们瞧得起,除了要遵守礼法仪态,更不能穿得寒伧,斑斓华衣往身上披准是错不了的。
因而乎,两对藩王伉俪领着大队侍从快马加鞭,生生提早小半个月赶到长安城。
阳信公主瞧见两位藩王妃的神情,就能猜出她们的心机,却只是淡淡含笑,保持着大汉长公主应有的做派,不必在乎旁人如何想,更无需出言解释甚么。
“越国?”
毕竟此番前来赴宴的宗妇都是大汉顶级世家的当家主母,若能于之交好,对东瓯和闽越两国事极有好处的,枕边风的能力不成小觑,权势再大的男人在床榻上耳根都免不得要软几分。
阿娇先给长乐宫的太皇太后送去一斛东珠,又是屁颠屁颠的跑到太寿宫,给太后亦送了一斛,这才提到为两位藩王妃求帖子的事。
刘彻说得这般详细了然,便连欧贞鸣这莽夫都已完整觉悟过来。
刘彻缓声道:“欧冶子便是越国人,出身于乌程瓯余山,在现在东瓯的属地。”
邹馀善面色潮红的起家避席,向刘彻行拜伏大礼,由衷道。
冬月的月末,入京朝贡的东瓯王和闽越王连续到达长安。
她大多的事都是胡涂得紧,偏是对长辈奉承奉迎最是在行,在这点上两位藩王妃是远不如她的,上头另有太皇太后和太后,光给她这皇后送礼,传出去可不像话。
人要脸,树要皮,谁特么情愿被当作化外蛮夷瞧啊?
刘彻摆手让他们免礼,起家归席落座,复又道:“古语有云,蛮夷入中原者,则中原之;中原入蛮夷者,则蛮夷之。你等入蛮夷已久,若想重入中原,需得认祖归宗,让天下万民皆知你等为越国后嗣,朕方可为你等正名。”
待到战国时,越国权势日渐衰弱,至百余年前,终为楚国所灭。”
皇后阿娇莽虽莽,好歹自幼长在天家,还能瞧不出她们的心机,不过想见地见地大汉的宫宴气度,更可借机多交友些世家宗妇。
两大藩王觉着自家婆娘说的也在理,婆娘穿得太差,丢的但是他们的颜面。
中原,中原,有礼节之大谓之华,有服章之美谓之夏。
酒过三巡,刘彻举樽遥敬了两位藩王,笑问道:“你二人可知自家的祖地那边?”
回返属地后,他们也曾想学着制作火锅,只是徒得其形,不得其神,火锅的底料怎的都配不好,倒不是两国王宫内的庖厨们太蠢,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就算真能从边市的黑心汉商手里买来,那也无异是天价,要凑足二十余种配料,那吃顿火锅还不得破钞数万钱?
欧贞鸣没甚么反应,邹馀善倒是听出了大汉天子的言外之意。
“谢陛下!”
春秋末年,越国传至勾践,后败于吴王夫差,被逼臣服,然经二十年的韬光养晦,终究东山复兴,灭掉吴国;勾践灭吴后北上争雄,横行江淮,号称霸王。
汉人是断断没法体味到被称作蛮夷的屈辱感,两大藩王入京亦被安设在蛮夷邸,这类感受实在不太好。
他眼神大亮,颇是孔殷道:“依陛下之意,我等先人亦是中原子民?”
刘彻颌首道:“不错,于越乃是你们越人的自称,中原诸国皆称其为越国。”
两大藩王去岁入京时,也曾随赵王刘彭祖吃过肥羊火锅,端是吃得赞不断口。
两人闻言皆是愣怔,不知天子陛下为何会这般问,他们的前辈别离在瓯水和闽水流域立国,祖地天然也就在那儿。
若真如天子陛下所言,闽越和瓯越皆为于越后嗣,就是越国遗民,不是甚么化外蛮夷,而是堂堂正正的中原子民,他们两国就是中原之国啊。
正月从长安返回时,皇后特地赐了她们数辆既华丽又健壮的四轮厢车,传闻加了甚么减震的玩意,在沥青大道上跑起来又快又稳,没甚么颠簸,车上又有卧榻安息,实在没需求如过往般每日寻馆驿落脚。
刘彻意味深长的出言解释道:“非也,独一东瓯和闽越是为越国后嗣,南越子民多为先秦搬家的关中及中原百姓,西瓯和雒越的诸多部落则为真正的化外蛮夷,与越国没甚么干系。”
欧贞鸣还是跟着学:“我东瓯亦是如此,亦是如此!”
即便是长安东市的海底捞火锅都可舍得用诸多西域香料炒制底料,更遑论两大藩王是在北阙甲第吃的肥羊火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