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闻言一笑,纤纤玉指导了点尤三姐儿的额头,笑骂道:“好你小我小鬼大的促狭鬼。竟也晓得甚么叫枕头风了?”
倒也没心机再提别事。
母女两个嬉笑一回,便听外头该班的小丫头子回说老爷家来了。尤三姐儿听闻,忙的起家时,尤子玉已经掀帘子进门。目睹陈氏与三姐儿在屋内闲话,不觉笑道:“三姐儿也在,同你母亲说话?”
尤三姐儿对兰姨娘四女人原没有甚么感受,当然也对冯氏那一席危言耸听的话不觉得然。盖因冯氏与兰姨娘素未会面,不过凭着本身平常所听以后宅阴私事揣摩民气。以是才怕兰姨娘献好不成,图谋不轨。
话未说完,自发讲错,忙的掩住了口。
尤三姐儿闻听陈氏如此说,少不得笑道:“恰是这个意义。妈只当花几两银子买个放心便是了。如若不然,妈这回敷衍畴昔了,下回敷衍畴昔了,那兰姨娘只顾在老爷去时吹吹枕头风,说不定哪天老爷瞧她们母女不幸,竟向妈开了口。妈岂不是承诺也不是,不承诺也不好?”
最后又品度老太太的情意,只说请女先生的束脩不必从公中出,陈氏自个儿掏嫁奁银子。尤老太太听闻陈氏这么说,也还罢了。
陈氏因笑道:“并没甚么。只是觉着四女人现在也大了,也该学一学为人处世的事理。我们家三位女人都是在陈家跟着婉姐儿读书学端方的。只是四女人年纪太小,这会子即便跟了去,她连字儿也识不得几个,那里能跟得上婉姐儿的课。既然学不到甚么,莫不如不去。就在家里好生请一名女先生,先从最根本的《千字文》、《百家姓》一类的学起罢。”
但是尤三姐儿同兰姨娘母女同在一个屋檐下,几年相处下来,她并不感觉兰姨娘是个心狠手辣——或者说她并不感觉兰姨娘有阿谁胆量做出对陈氏,对宝哥儿倒霉之事。
尤子玉闻言,少不得再次感慨一回陈氏的贤能淑德。因握着陈氏的手感慨道:“夫人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肠的人。今儿夙起听你在上房的话,还觉得你很不喜好四丫头。却没想到你对四丫头考虑的如此全面。反倒是四丫头……被她姨娘调、教的实在不像了些。要我说来,即便是请个女先生教书,也莫要教那些没有效的书,只教些《女德》、《女训》、《孝经》之类,合该叫她晓得晓得,甚么叫做孝敬。”
尤三姐儿见状,少不得笑言道:“四女人本年也有七八岁了。常日里由兰姨娘教诲着,我也不晓得她识不识得字,念不念得书。妈何不从外头请一名女先生来教四女人读书?”
一时相携到了上房,存候见礼后各自归坐。陈氏当着满屋子女人侍妾,丫环婆子的面儿,向老太太提及请女先生教四女人读书之事。本来觉得尤子玉都同意了,此事必定水到渠成。那里想到尤老太太听闻此事,倒是满脸的不觉得然。只向尤子玉并陈氏说道:“何必呢,世人都说女子无才便有德。依我瞧,女儿家呆迟笨笨的就很好,只要晓得相夫教子,三从四德也还罢了。没的读甚么书,莫非还能像哥儿似的,考个状元不成?”
一句话未落,兰姨娘同四女人的脸儿顿时变得煞白,四女人忿忿的张了张口儿,待要说甚么,兰姨娘吓得猛拽四女人的衣袖不叫她说。一番行动皆被人看在眼中。顿时便有同兰姨娘夙来反面的方姨娘幸灾乐祸的勾了勾嘴角。
现在且说转眼便到了七月末八月初,陈珪并六皇子不负皇命,已在江南妥当安设哀鸿,催促两江官员筹办灾后重修事件,且查了然言官御史弹劾两江官员勾搭河道总督卢焕章贪墨修河工款一案,遂回京叙职。此时钦差仪仗已经到了长安城外。
以后陈氏如何请先生家来教四女人读书,又如何替大女人筹办婚事,放心教养宝哥儿,不过后宅琐事,无可记叙之处。
尤三姐儿嘻嘻一笑,捂着额头的道:“我甚么不晓得呢,只不过懒很多说罢了。”
陈氏越是这么说,尤子玉越是对兰姨娘和四女人不满。当下又拉着陈氏的手儿说了好一番的话。陈氏一面替尤子玉换了家常衣裳,一面笑言道:“好了,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去上房给老太太存候吧。”
陈氏闻言,非常惊奇,忙的开口问道:“好端端地,你说这个做甚么?她又不是我的亲闺女,我可懒得替个白眼狼儿操心那么些。何况这京中不读书的女儿家也多。岂不闻女子无才便有德的事理?”
兰姨娘并四女人见了,反倒感觉讪讪的。只得告了退退下。
陈氏向来恩仇清楚,是个最为利落的人。是以也爱听尤三姐儿这么干脆利落,涓滴不含混的话。闻听此言,少不得细细深思一回,因说道:“你的话也有些事理。我确切不大喜好她阿谁脾气,被她姨娘教的倒三不着两的,我一瞧见她那副浮滑模样就觉着讨厌。之以是不带她去你外祖家,也是怕她心机偏执滋长吵嘴滋扰之故。不过你说得对,我们家三个姐儿都是端庄念过书识过字的,单剩她一个没书念,倒也没甚么意义。何况我们尤家也不差那几两银子,倘或传将出去了,仿佛是我这个当嫡母的用心不叫庶出的丫头读书似的。”
尤三姐儿便道:“到没有甚么好说法儿,只不过是想着贤人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反过来岂不就是己所欲之推之于人么?我幼时想要读书之心切,母亲也是晓得的。也是仗着素有母亲心疼,外祖一家放纵,以是才气读书识字。及至厥后,娘舅又从东宫接来一名教养嬷嬷,每日教我们言谈端方,这都是很好的。当年大姐姐得了母亲的照拂,也能同我们一处读书学端方,我想她也是感激母亲的。现在家中只要四女人未曾读书学端方——”
“不瞒母亲说,因着四女人年事太小,何况向来不肯与我们靠近的原因,我们与她天然也不靠近。但靠近与否是一说,叫不叫她读书识字又是另一说。妈如果不喜好带着她去外祖家,大能够在家里为她礼聘一名女先生,一个月也不过是几两银子的事儿,倒费不着甚么。妈只当是仁至义尽罢了。”
尤三姐儿看着陈氏略不安闲的模样儿,笑着劝道:“不过舅母一席话倒是提示了我一件事儿,我也要劝母亲一句话,只是不晓得母亲听不听罢了。”
及至下晚回尤家以后,陈氏少不得趁世人都回房歇息时,拉着尤三姐儿将冯氏先前劝她的话和盘托出。因问尤三姐儿有甚么好主张。
尤三姐儿躬身应是,且给尤子玉见过礼。便告了辞,回房安息去了。
尤子玉闻言,欣然应允。
陈氏带着几个姐儿家来,原为的是送茯苓霜,兼同爹妈嫂子筹议哥哥归家以后筹措中秋佳节之事。却没想到被冯氏拉着劝了好一通的话,整小我都有些浑浑噩噩的。
陈氏向少看到尤三姐儿这么跳脱的模样儿,不觉莞尔。顿时承诺了。
动静传到尤府的时候,三姐儿喜得一蹦三尺高,忙的恳求陈氏允她去外祖家见娘舅。
只是她乃从后代穿越而来,已经风俗了不分男女皆可读书之权。想当初突然穿越,为了读书一事磨缠了陈氏好久,还好外祖一家心疼,终让她心想事成。现在到了四女人的头上,尤三姐儿也理所当然的想要四女人读书——倒不是为了示好或者其他,只是觉着非论哥儿姐儿,只要前提答应,都该当读书识字,不申明理知义罢,起码也不消作个睁眼瞎子。
尤三姐儿的某些设法,陈氏夙来是不大懂的。不过这么些年陈氏听尤三姐儿的话已经习觉得常,是以现在固然不觉得然,仍旧细问尤三姐儿为甚么要这么发起。
尤子玉闻言一愣,旋即猜疑问道:“好端端地,你如何想起这个事儿来?”
陈氏听了尤三姐儿这一番阐发利弊,不觉心下大定。因笑道:“我就说么,该当不至于此。阿谁兰姨娘倘或有这个本领,老爷也不会……”
陈氏听了这话,只得笑道:“老爷何必当真起火。四女人现在还小,再大些就好了。何况同灵巧温婉的大女人比拟,我也实在不大喜好四女人罢了。”
陈氏自夸家大业大,倒是不差这几两银子,只不过是服从三姐儿谏劝,费钱买个放心罢了。也不图兰姨娘母女戴德戴德的,只淡淡的酬酢两句,便推委身上乏了请兰姨娘母女归去。
陈氏则替尤子玉宽衣解带,一面提及方才同尤三姐儿商讨过的,请个女先生家来教四女人读书之事。
陈氏闻言,嗤笑道:“你跟我说话还这么故弄玄虚的做甚么?还不快快说来?”
陈氏只当没瞥见似的,仍旧笑劝尤老太太,口内说出很多女儿家读书的好处来。因又说到尤家三个姐儿也是念了书学了端方的,不好薄待四女人一个。又说四女人同其他三个姐儿年事相差太大,何况根本又分歧,即便是在一处读书,毕竟没甚么用。以是还是另请女先生伶仃教诲才行。
兰姨娘母女无妨陈氏竟然如此态度,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惭愧。只待晚餐过后,各自散了时,悄向正院儿给陈氏叩首伸谢。
尤三姐儿当然晓得时来世道对女子的礼教束缚森严,且不喜女孩儿读书的人家甚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