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氏原还想着孩子们现在还小,且不焦急。等再过个两三年,陈桡考中了童生秀才,有了功名,再去探探沈氏的口风,着人去徐府上提亲。想必沈氏看在两家的情分上,也不会不允。谁曾想到她算盘打得好,半路上又冒出个沈家大太太呢?
二姐儿张口便道:“婉姐姐这是歪曲。外祖父、外祖母再不信的。”
说到这里,冯氏欲言又止,忍不住看了陈桡和陈婉一回,因笑道:“厨房里灶上还蒸着粘豆包,这会子也该好了。你们先去吃罢。”
陈桡与陈婉面面相觑,闹不明白母亲好端端的如何提及这些话。倒是二姐儿人小鬼大,顿时便看出这是冯氏打发他们分开的话。既这么着,想必接下来要参议的事儿必不好让她们听的。二姐儿也未几说,遂起家告别,口内仍笑道:“早上只吃了一碗稀粥,我原说没大吃饱。这会子再添两个豆包,便是恰到好处了。”
“得闲儿了还请到我们庄子上走一走,虽比不得京中富强,然乡野风景,倒也别有一番意趣。爷儿们们能垂钓打猎,我们也可观花赏景——虽无甚名花奇草,但东风一过,开的漫山遍野的花儿朵儿,一眼看畴昔都不到头儿,人见了,一并连气度都开阔起来。倒不是我们在自家后园子里头赏花的意义了。”
冯氏看着陈珪,还是欲言又止。想了想,因笑道:“就算徐家没有这个筹算,难保沈家不这么想。何况徐家太太还是沈家的姑奶奶呢。”
陈桡听了世人一篇话,这才深思过味儿来,待要开口说甚么,目睹大姐儿害羞带怯,倒是不好说的。刚要把话岔开,又见陈珪入内,当即站起家来,垂首问安。几个姐儿见了,亦都站起家来。
因而说谈笑笑,点的戏都唱完了,方撤下酒菜,再摆晚餐。欣然饭毕,又吃了一回茶,张允方带着家小向陈老太太和陈老太爷告了辞。邱氏仍拉着冯氏的手含笑相邀——
说罢,又让陈桡。陈桡先是起家告谢,而后将戏折子拿在手内粗粗看过,随便点了一出《白蛇记》。又将戏折子让与张华。岂料张华接过戏折子后并未翻看,张口便点了一出《牡丹亭》,又明要“缘来姹紫嫣红开遍”那一段。
遵循朝廷“非科举不得入三品,非翰林不得入阁”的端方来讲,几十年后陈家就算三生有幸到祖坟里冒出青烟儿来,陈珪也只能止步于四品。只这一条,徐子川将来的出息便甩出陈珪不知多少条街。
目睹着跟小爷女人们的丫环婆子也都分开,冯氏这才笑向陈珪道:“我听徐家太太说,沈家大太太之以是带着后代进京,原是家中的小爷女人们到了适龄年纪……你说,他们家大太太此次过来,该不会是打着亲上加亲的主张罢?”
那小丫头子原只是个门上服侍洒扫的。年纪小,也没颠末当真调、教,方才正在院子内扫雪,得了门房上的信儿,便慌镇静张跑过来传话儿,内里细情并不晓得。今见冯氏拽着她的膀仔细问,倒吓了一跳,顿时哭道:“我不晓得。太太别问我,我只是过来传话儿的。”
张华只是憨笑,并不答言。
一语未落,冯氏扫过一旁静坐不语的大姐儿与二姐儿,笑着描补道:“也带着你们的小mm去罢。”
以是自打陈、徐两家交好,冯氏便早早的打起了徐家女人的主张。只感觉自家儿子聪明聪明会读书,徐家女人又被沈氏养的和顺斑斓着人意,两家后代又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总比外头那些不着名儿姓儿,不知根底的世家后辈强。
眼看着陈珪还是笑着不答言。冯氏咬了咬牙,图穷匕见的道:“我倒是觉着,还是寻了空儿同徐家提一提罢。摆布过了年,桡儿也十二了。”
世人闻言,少不得面面相觑。冯氏只觉脸上中烧,又是羞惭又是孔殷的问道:“如何就吵嘴了?母亲现在到底如何样?可请了太医去瞧了?”
陈珪闻言,倒是不觉得然。摆了摆手因笑道:“你们且多虑了。子川兄那样一小我,总不会叫他的儿子娶一个商家女为妻。更不会叫他的女儿下嫁给商户。”
陈珪笑着同父母问安,又受了几个长辈的礼,方落座吃茶。因向冯氏提及:“昨儿为请张家人,我特特向子川兄借了一班小戏儿并灶上的人撑脸面,才刚已叫陈礼领着小子们备车送归去了。你瞧着哪天得闲儿,我们得回请子川兄并其家眷,好生接待伸谢才是。”
次日一早,陈珪梳洗毕,至外书房。仍叮咛管家预备上等封儿封赏昨儿唱戏弹曲儿的那一班小戏儿并打十番的,另有灶上的沈大厨。又命常随陈礼叮咛小子们套马备车,将从徐府请来的这一班人马送回其府上。又特特写了一封手书命陈礼稍畴昔以表谢意。这才回至后宅。
因而说谈笑笑的,竟不是陈桡和陈婉带着两个mm,反倒是二姐儿领着世人出去了。
这一夜陈家人自是好生洗漱安息,不必细说。
说罢,便叫一旁服侍的小丫头子将戏折子奉与陈老太爷。陈老太爷随便点了一出喜庆热烈戏文,然后命陈珪。陈珪同二姐儿普通,倒是不大爱听戏,因让张允。张允便笑道:“老太爷点的戏好,我也喜好。就不再点了,还是叫孩子们点些他们喜好的罢。”
一句话说的世人都乐了。陈婉尤笑道:“真真是贼喊捉贼。还说要看着我们不偷吃,恐怕见了好吃食,你先忘了祖父、祖母了。”
屏风背面,大姐儿明知其意,不觉羞惭惭的低着头,尽管弄衣带。堂上女眷因看着大姐儿娇羞怯怯烟视媚行之态,饶是不明白的,这会子也都明悟了。不觉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那厢小丫头子早捧着戏折子下去叮咛小戏儿们接出扮演。二姐儿乃后代穿越而来,前身又是懵懂孩童,并无多少影象可用,因此也不大晓得这些戏文。方才只听陈桡点了一出《白蛇记》,还觉得报告的是白娘子跟许仙的故事。岂料兴冲冲听了半日也没听出个数来,不觉悄声问向陈婉。
逗得世人又是一阵笑。陈老太太亦转头问道:“二姐儿喜好听曲儿,我如何不晓得?”
说罢,又笑向陈老太爷并陈老太太道:“外祖父、外祖母放心,我们必然把蒸的最大,馅儿最多的豆包留下来,不叫他们都吃。”
“甚么?”世人听了,顿时吓了一跳。冯氏也顾不得去徐家提亲的话了,忙一把拽住传讯儿的小丫头子,急声问道:“你说甚么,我娘如何就不好了?前儿我回家时还好好儿的,如何这会子就不好了呢?”
陈氏亦接口笑骂道:“老太太听她信口扯谈。这么些年也没听过几支曲子,这会子又喜好听曲儿了。”
冯氏闻言,亦含笑承诺着。同陈氏并几个姐儿带着家下婆子媳妇们送至二门上。陈珪则带着儿子将人送出大门外,直比及张家的马车驶出巷子转向大街了,方才回转。
堂上大人们又忙着听戏,又忙着听二姐儿谈笑话,都没留意张华。唯有邱氏揣测出儿子的一番情意,不觉悄悄发笑。一时,台上之戏将阑,陈老太太便笑道:“该请爷儿们们点回戏。”
陈桡闻言,不觉惊奇,因问道:“本来你喜好听这一出?”
陈珪闻言哂笑,刚要开口说些甚么,只见外头一阵动乱声,没等世人喝问,一个未留头的小丫头子被碧溪引着掀帘子出去。那小丫头子未及跟前,便慌镇静张的跪在本地,开口便嚷道:“回老太爷老太太老爷太太,冯家派人来传信儿,只说冯府里老太太不好了,叫老爷太太从速畴昔呢!”
陈老太爷并陈老太太听了冯氏的话,倒是深觉得然。
彼时冯氏带着陈桡、陈婉,陈氏带着大姐儿二姐儿都在上房老太爷和老太太跟前凑趣儿。世人因说到昨儿张华点《牡丹亭》那一回事迹,早把大姐儿羞的满面通红,头垂的低低的,一声儿不言语。
冯氏闻言,忙笑着应是。因说道:“就是不为这事儿,年年也是这么礼尚来往的。只是本年我们家事儿多,徐家太太又忙着接待从江南进京的沈家大太太和几个娘家子侄,以是不得闲儿,才托了这好久。不然早该请来了。”
那婆子见问,只是支支吾吾、含含混糊地,口内说道:“奴婢也不敢说。还请姑太太和姑爷穿戴了畴昔瞧瞧罢。”
陈婉便笑道:“唱的是汉高祖斩蛇方起首。”
二姐儿闻言,更加没意义的撇了撇嘴。陈婉见这形景,因笑道:“真真看出来你是个不爱听戏的。”
二姐儿接口笑道:“我不爱听戏,倒是喜好唱曲儿。他日得闲儿了,也唱两首叫你们听听,比我说的笑话儿还招人乐呢。”
更何况徐子川的嫡妻沈氏乃出身自江南大盐商沈家。当世虽有重农抑商之策,然江南盐商富甲天下,其威风场面乃至能摆布江南宦海。那一份炙手可热的权势繁华谁不眼红?纵使沈氏嫁人后再不算沈家人,可当年那一笔丰富的嫁奁,也充足旁人羡慕的。
陈家世人闻听冯氏这一篇担忧,不觉面面相觑。沉吟半日,陈氏也忍不住开口道:“嫂子这话有理。我看咱明儿也别请徐家人过来了。先打着拜访沈家大太太的名义,去瞧瞧沈家的小爷女人们到底是个如何样。不是有那么一句话么,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先打量打量他们家的小子,可比得上我们家的桡儿。”
也难怪冯氏忧心忡忡。须知徐子川与陈珪虽皆在户部当差,品级又相差无几。乍看去倒是家世相称。可细细穷究,陈珪的官儿是捐来的,徐子川倒是正儿八经的科举进士,且被当今钦点了庶吉人混过翰林院的。
冯氏见状,越焦炙的了不得。陈氏在旁骂道:“真是上不得台面的毛丫头,连句话也传不明白。快将冯家打发来的人叫出去。就说你太太有话要问。快去!”
碧溪承诺着一径去了。少时便引着冯家的婆子出去。那婆仔细细回禀过。世人才得知,原是大年节下,冯家老太太因和儿媳妇小孙氏吵嘴了几句,怒上心头,一口气没提上来竟昏迷畴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