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大姐儿闻言,抿嘴一笑,轻柔的道:“我原就不如二mm聪明聪明。二mm的性子,也更像娘一些。”

赵家二姐儿看着陈氏忙慌乱乱,突地开口说道:“娘,我想读书。”

冯氏被陈珪一番冷言冷语说的心肝肺疼。深吸了一口气,悄声抱怨道:“我又是为了甚么?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好。婉儿本年固然才九岁,但是桡儿已经十一了,过两年便要议亲,倘若蕙姐儿老是这般行事倒三不着两的,别人只会说我们陈家家风不正。到时候另有哪家好闺女情愿嫁到我们家?另有哪家的好郎君情愿娶我们家的闺女?你如何就不懂我的心。”

冯氏看着已经翻身躺下筹办入眠的陈珪,只感觉满心繁乱愈发多了。

一语未毕,伸出纤纤玉指戳了戳二姐儿的额头,笑骂道:“好你个小蹄子,成日里在家无所事事,就晓得给你老娘出幺蛾子!”

乃至还起了给她赎身接回家里做姨娘的动机。

冯氏闻言反倒是一怔,脱口问道:“尤大人?”

陈氏做事向来雷厉流行。当初既说要三拜九叩拜遍京中京外的寺庙庵堂,为父母兄长和亡夫祈福,现在公然说到做到。

冯氏听的心惊肉跳,忙捂着胸口说道:“你该不会是想——”

不说旁人,长嫂冯氏便有些瞧不惯小姑子的惺惺作态——既念着伉俪情分,当初又何必以势逼迫,非得叫赵家写了放妻书回家,扳连的陈家女儿都蒙受非议。既没了伉俪情分,现在又弄得满城风雨,好似她情比金坚。各种作态,真叫人不舒畅。

陈氏一面碎碎叨叨的叮咛两个女儿,一面擦脚筹办安设。

只是伉俪两人的情分经此一闹,也没了大半。

言毕,不欲在这话题上持续聊下去。转口说道:“蕙姐儿现在带着两个侄女儿在家守孝,你身为嫂子,长嫂如母,要多谅解体贴才是。要晓得我妹子那般姿色,那般心性,总不会一向呆在家里。另有我那一双侄女儿,眼下固然不显,可也能看出是美人坯子。将来或嫁豪门士子或入高门为妾,总能为桡儿添一份助力。你可别因着妇人间的谨慎思,获咎了我们家的朱紫。”

赵家二姐儿见状,轻笑一声,上前说道:“我来帮娘敷药。”

说着,伸手接太小丫头子手内的膏药,用食指挖出一块,悄悄涂抹在陈氏的额头。

“京中京外稍有点子名誉的寺庙庵堂我都拜过了,还去折腾甚么?不嫌累得慌。打从明儿起,我要在家闭门不出,安守本分呢。”陈氏一面说,一面嘻嘻笑道:“这么三两年下来,恐怕是要闷死我了。还好有你们两个陪我。”

又见那小丫头子站在面前束手束脚满面惶恐的模样,一发心烦意乱的摆手道:“罢,罢,下去罢。别叫我瞧见你。”

陈氏说着,伸手揉了揉二姐儿的脑袋。把她头上好好儿的双环髻都弄散了。

何如陈氏在家受尽万千宠嬖,不但是公公婆婆任由她折腾,就连夫君陈珪也对此事非常附和。冯氏就算有满肚子的不觉得然,也不敢透露半分。

另一厢,陈氏在外头驰驱二三个月,虽整日出门有马车,亦有丫环婆子随身奉侍,但一番颠簸下来,仍旧腰酸腿肿,连额头都磕的尽是红痕,一碰就疼。

赵家二姐儿看似天真烂漫的一席话倒是直戳了陈氏的心肺。当年她也信赖女子无才便是德。嫁到赵家后,因着她色彩好,伉俪两个也和和美美了一段日子。岂料没几年,那死鬼便迷上楼子里的一个窑姐儿,说甚么那姐儿原是官家蜜斯,知书达理,和顺聪明,若不是家里吃了官司扳连毕生,也不会蒙受此等磋磨。

赵家二姐儿眨了眨眼睛,开口问道:“娘从明儿起,就不消再到处驰驱了罢?”

陈氏常常思及此事,便仇恨难当。现在且听到二姐儿一番话,鼓掌称快道:“二姐儿这话说的非常。世人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倘若读书真不好,为甚么那些戏文里头的才子才子,都是书香家世,才貌双全。可见他们这话不尽不实。口里说的那样,见到识文断字的女孩子,却也高看一眼。仿佛会念几句酸诗,就比平凡人金贵似的……明儿我就同你们外祖父和外祖母说,务必也叫你们读书。”

只是这二三月的烧香拜佛究竟有几分真意,又有几分酒徒之意不在酒,便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我问舅母,舅母说读书太费银钱。以是家里只供桡表哥读书,连婉儿姐姐都不能读书。可我就感觉,如果婉儿姐姐不识字也不读书,将来嫁了个姐夫倒是像桡表哥普通读书进学的。那姐夫说的话,婉儿姐姐能听明白吗?”

“也没甚么不好的。起码现在满都城都晓得我陈珪有个姿容出众,脾气刚烈的妹子。前儿主事大人同我闲谈,还曾提过此事。”陈珪不知想到了甚么,笑着说道。

“嘶,轻点儿。”啪的一声,坐在妆镜前的陈氏伸手拍开小丫头子为她上药的手,口内说道:“该死的蠢东西,你也不留着点儿劲儿,早晨吃多了如何着。”

冯氏一时语噎,忙气急废弛的道:“我又何曾说过这话?你也太肯把人往坏了想。”

陈氏闻言一愣,旋即转过身来,一双明眸猜疑的打量着自家二姐儿,挑眉问道:“好好儿的,你如何想起这个劳什子来?依我说,有那会子读酸书的工夫,还不如多学些管家理事,眉眼凹凸,将来也有效处。”

“死了老婆罢了,又不是死了老娘。”陈珪随口应了一句。旋即反应过来这话说的不对。忙岔开道:“不过是闲谈间随便说了一句半句罢了。”

“我晓得你的意义!”陈珪嘲笑,坐起家说道:“你瞧不上蕙姐儿的行事,或者在外头听了几句风言风语便恼羞成怒,想把一肚子气洒在蕙姐儿身上也是有的。可我今儿把话放这儿,我陈家就是这个家声。别说今儿蕙姐儿死了男人要回家再醮,就算来日婉儿碰到这事儿,我也不会为了那么一块破牌子就让她在夫产业活死人。我们陈家就没这沽名钓誉的风俗。”

清冷的膏药敷在额上,略微减缓了红肿的炙烤疼痛之感。陈氏喟然叹了一声,笑道:“就该这么轻手重脚的,才是女儿家的意义。”

“女儿家读书能顶甚么用?学了一些酸诗臭文在肚子里头,是能顶吃还是能顶穿?我还指着你们能像爷儿们似的,去考状元给我挣诰命不成?”陈氏撇嘴嗤笑,满脸的不觉得然。

幸亏陈氏也不是好惹的,一番撒泼打滚又是威胁又是勒迫的闹腾,那死鬼顾忌陈大舅的官职手腕,也顾忌着官员不得狎、妓的端方,终究没能成事。

“我甚么也没想。”陈珪摆了摆手,有些乏累的打了个哈欠,道:“我妹子现在刚返家几个月,虽说早已不是赵家妇,可伉俪一场,如何也得按端方守个三年两载,才气全了这一份伉俪之义。不急,不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但是我就想读书。前儿在舅母的房里看到桡表哥读书来着。”看到陈氏不觉得然的撇了撇嘴,赵家二姐儿眨了眨眼睛,开口说道:“我瞧戏文上的那些大师蜜斯都识文断字。可见读书是好的,家里那些读书好的哥哥兄弟们,也更受长辈们的喜好。娘为甚么不让我们读书?”

冯氏听着陈珪一番倒置吵嘴的话,更加气的笑出声来。“我难堪她,是她难堪我。她这么一闹,别说我们陈家的名声,连她本身又能有多明净。你是没闻声外头那些人说的多刺耳。甚么重情重义,艳名远播……这是描述好人家女儿的话吗?”

“可不就是他。”陈珪哂笑应道。

顿了顿,陈珪又说道:“蕙姐儿自从家来,为甚么要穿戴重孝去外头求神拜佛,叩首烧香?你觉得她真的信赖佛祖能显灵?还不是外头有一起黑心烂舌头的人胡乱嚼舌根儿,逼得她不得不如此?这都是为了陈家的名声。我们都是陈家的人,关起门来应当相互谅解,各有尽让,如此才是一家人的好处。为了外头不相干的报酬难本身的骨肉血亲,你也就这点儿出息。”

只是在衾被之间,同陈珪悄悄的群情道:“蕙姐儿自回家中,便不再是赵家的媳妇。现在却又穿戴重孝在家里行走,未免冲撞了公公婆婆。外头不晓得的,还觉得是我们陈家有白事呢。多倒霉呀。”

“这凶暴有凶暴的好处,温婉也有温婉的好处。你和顺斑斓,你妹子明艳动听,只要再能做到心中稀有,将来的好处少不了你们的。”陈氏一面说,一面将敷在膝盖上的热毛巾扔进脚盆儿里投一遍再敷好,附身揉搓着光滑白腻的一双玉足,凹凸有致的身材因这行动在烛光掩映里更加美艳动听,肆无顾忌的披发着少妇的成熟风味。

冯氏皱眉,“他不是才死了老婆,如何另有表情群情这些个?”

“行了,你们两个不是情愿扮孝子贤孙吗?打从明儿起,你们两个就呆在家里替你们那死鬼老子守孝罢。记得每日到外祖父外祖母那边存候,闲来无事多陪陪他们。奉迎了两位白叟家,你们的好儿多着呢!”

陈珪皱眉,看了嫡妻一眼,沉声说道:“我晓得你自打进门儿,便同蕙姐儿不平。不过姑嫂之间向来难以相处,蕙姐儿的性子又被爹娘养的骄贵了些。凡是常日里她有尖刺儿的处所,你能忍就忍了。这是你的好处。既然是好处,就细心揣着,别弄丢了。”

说毕,又笑赞二姐儿道:“二姐儿真是更加聪明了。这眼明手快,察言观色,竟比你姐姐还强一些。”

陈珪听着嫡妻的一番抱怨,腻烦的皱了皱眉,因说道:“照你这么说,我们陈家为了一双后代三四年今后的婚事,就该冷眼瞧着蕙姐儿在夫家受磋磨,被他们一家子逼死了也不管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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